第2章

摁了幾下發現屏幕沒亮。

 

手機沒電關機了。

 

見此，他將手機重新塞回口袋。

 

直到煙灰燃盡，秦朝才鑽回帳篷裡面。

 

餘暮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

 

見餘暮進來，她立馬騰出一個位置，「阿暮，你要不介意的話…」

 

「我在椅子上眯一會兒就行。」秦朝下意識打斷她。

 

餘暮委屈，「你是嫌棄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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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秦朝摘下金絲眼鏡，疲憊地捏了捏眉心，「我現在還沒離婚，不合適。」

 

「那你什麼時候離？」

 

秦朝聞言一頓。

 

以為他會給餘暮一個期限，可這次，他卻岔開了話題：「不早了，早點休息吧。」

 

一個枕頭穩穩當當朝他砸了過來。

 

空氣中靜默了幾秒。

 

秦朝起身，丟下一句「我回車裡睡，有什麼事打電話」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可走沒幾步，餘暮氣急敗壞的聲音便從身後傳來。

 

「秦朝你這個騙子！」

 

「你是不是喜歡上她了？」

 

8

 

秦朝回到車裡立馬給手機充上電。

 

等開機這段時間，他一直呆呆地盯著屏幕，好像在思考什麼，又好像隻是發呆。

 

他這是，在想餘暮剛才的話嗎？

 

我忍不住苦笑。

 

秦朝怎麼會喜歡上我呢，從前我不知道，但現在我卻知道了，他不喜歡我，也不後愛我，他隻是覺得我適合當一個妻子。

 

也是。

 

自從和秦朝結婚後，我就當起了全職太太。

 

因為不習慣家裡有陌生人。

 

秦朝的早餐午餐晚餐，甚至有時候的夜宵都是我親自準備的。

 

而我因為心疼他沒日沒夜工作，除了房事外，我幾乎很少會打擾他。

 

生活上，我打理得井井有條，感情上，更是體貼入微，完全就是一個好妻子的角色。

 

秦朝的手機開機後，幾條未讀消息立馬彈了出來。

 

他劃開屏幕，才發現是林哲發過來的。

 

失落在他眼裡不言而喻。

 

以為他會點進林哲的聊天界面看看，可他卻先點開了微信置頂——我。

 

秦朝：【你那邊還沒有信號嗎？還是手機沒電了？】

 

發送出去後，他就這麼一直盯著手機。

 

好似在等我回信息。

 

五分鍾後，他才失落地退出去。

 

隨後點進了林哲的頭像。

 

最先看到了是十幾通沒接到的視頻電話。

 

秦朝皺眉，手指緩緩往上滑動。

 

直到看到了信息，他才停下手。

 

林哲：【快回醫院吧，陳悅她，S了…」

 

看清楚後，秦朝突然手一抖。

 

手機就這麼掉落在車底下。

 

突然，一道尖叫聲劃破了漫漫長夜。

 

聽聲音似乎是餘暮。

 

下一秒，秦朝就證實了我的想法。

 

因為幾乎是一瞬間的事情，他就趕到了餘暮這裡。

 

擔心到連手機都忘了拿。

 

眼前的一幕，讓秦朝攥緊了拳頭。

 

剛才徘徊在帳篷外的男人此刻正試圖欺負餘暮。

 

秦朝雙眼猩紅。

 

他衝上前扒開男人，抬手就給了男人一拳，「誰給你的膽碰她？！」

 

似乎覺得不解氣，又抡起一拳。

 

直到男人捂著臉狼狽逃離。

 

秦朝想追出去，卻被餘暮緊緊抱住腰部。

 

淚水浸湿了他的上半身。

 

秦朝沒有推開餘暮，靜靜聽她說：「能不能別走，我害怕，阿朝，你別丟下我一個人在這……」

 

秦朝突然頓了頓。

 

他似乎想起什麼，但他最終還是依了餘暮。

 

「好。」

 

「我不走，就在這陪著你。」

 

聽到這，我難掩酸澀地轉過身。

 

秦朝再一次選擇了餘暮。

 

哪怕這次，知道了我去世的消息。

 

9

 

秦朝一夜沒睡。

 

一直到天亮安排好餘暮去了別處，他才回到車上。

 

手機還靜靜躺在原來的地方。

 

秦朝撿起手機後，就直接開車去了醫院。

 

這個過程，他隻看了一眼時間，其餘什麼都沒有看。

 

好像一點都不在意。

 

不在意林哲的話，不在意我的S活。

 

可意外的是，他卻來到了林哲的科室。

 

見到秦朝，林哲立馬站起身。

 

他剛要說些什麼，卻被秦朝給打斷。

 

「林哲，你他媽開玩笑也要有個度！」

 

「生S這些是你可以拿來開玩笑的嗎？」

 

「什麼？」林哲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開玩笑？」

 

我卻聽懂了。

 

秦朝以為林哲說我S了是在開玩笑。

 

難怪昨晚，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原來是覺得林哲在開玩笑。

 

可是秦朝，誰會拿這種事情來開玩笑呢？

 

好一會兒林哲才恍然大悟，他皺著眉頭問：「不是，你覺得我昨晚說陳悅S了是在跟你開玩笑？」

 

秦朝，「難道不是？」

 

林哲氣笑了。

 

不知道在笑秦朝，還是在笑什麼。

 

隻覺得他的笑有些瘆人。

 

「秦朝，我在跟你說一遍，陳悅她真的S了。」

 

「S因也很簡單，地震前她沒下樓。」

 

「是被砸S的。」

 

偌大的科室，突然安靜下來。

 

一秒、兩秒、三秒…

 

砰！秦朝給了林哲一拳。

 

「林哲！我說了不要拿她來開玩笑！」

 

「你他媽聾了是嗎？！」

 

林哲始料未及，嘴角被打出血。

 

「再讓我聽到這麼沒有邊界的話，就不是一拳的事了！」

 

林哲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在秦朝快要走出門口的時候叫住了他。

 

「秦朝，別怪我沒有提醒你，今天就是她火化的日子，錯過了，你連她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

 

他話音未落，秦朝已經走出了辦公室。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此刻的秦朝，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就連路上有人跟他打招呼，他都沒有回應，好像S的人是他，不是我。

 

我跟在他身後。

 

以為他會回到自己的科室。

 

可他卻找到了昨晚那兩名女醫生。

 

秦朝問她們這場地震S的是誰？

 

女醫生先是面面相覷，其中一名稍矮的女生才開口說：「好像叫陳、陳悅。」

 

10

 

秦朝趕去殯儀館時，父母正抱著我的骨灰出來。

 

那一刻，我看見他紅了雙眼。

 

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

 

而我也在S後，第一次見到自己的父母。

 

父母似乎一夜之間蒼老了好幾歲，就連鬢角的白發也更多了。

 

想到以後都不能給父母盡孝，鼻尖就開始發澀。

 

甚至後悔當初隱瞞助聽器壞了。

 

如果沒有隱瞞。

 

那是不是，地震前我就能下樓。

 

是不是就不會S了？

 

好一會兒，秦朝才回過神兒，他踉跄著步伐上前，試探喊了一聲：「爸媽…」

 

可換來卻是，我爸铆足力氣的一巴掌。

 

「這就是你說的沒事？」

 

「那為什麼我的女兒S了？你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S了？為什麼再見面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說著，我爸哭了出聲，淚水早就浸湿他的衣襟。

 

我媽也在哭。

 

她滿是厚繭的雙手更是一下一下打著秦朝。

 

「你明知道她聽不到，地震前為什麼還要把她一個人扔在家裡？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為什麼讓她在廚房？為什麼？！」

 

「你還我女兒！你還我女兒！」

 

秦朝就這樣任由我媽打，一句話也不說。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爸才伸手去拉我媽。

 

他對秦朝說：「不管如何，你都是害S悅悅的罪魁禍首，她的葬禮，你不用來了！」

 

聞言，秦朝緊緊攥著我爸的胳膊不放，「不，不是這樣。」

 

可最終，他還是被我爸拉開。

 

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所以他愣在原地，遲遲沒有回過神兒。

 

秦朝在殯儀館門口待了一天一夜。

 

林哲找到時，他已經有些神智不清了。

 

他抓住林哲的胳膊，似乎找到了救命稻草，發了瘋問：「悅悅沒S，是你開玩笑騙我的對不對，悅悅她怎麼會S呢……」

 

「林哲，你說話啊！」秦朝幌著林哲，「你們一定是在騙我對不對？」

 

「秦朝，你冷靜一點！」

 

「你讓我怎麼冷靜？！」

 

林哲沒在說話。

 

秦朝卻看懂了什麼。

 

他松開林哲，痛苦地捂著臉：「悅悅怎麼會S，我給她買助聽器，她聽得到的啊…」

 

「她就算不為了我，她還有父母，怎麼會尋S，怎麼會！我不信，這一定是你們在騙我！」

 

是啊。

 

如果我知道會發生地震。

 

我一定第一時間衝下樓。

 

不為別的，我還有年邁的父母。

 

可現在卻讓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真不孝啊。

 

可林哲聞言卻蹙起眉頭。

 

「阿朝。」

 

「你說會不會是助聽器出了問題？」

 

秦朝一怔。

 

一語驚醒夢中人。

 

11

 

秦朝最終在殯儀館的工作人員那裡，找到了他送給我的那一副助聽器。

 

他和林哲去了附近一家助聽器店。

 

好巧不巧，就是我之前去的那一家。

 

「之前不是看過了嗎？助聽器是個二手的，有質量問題很正常啊。」店員說。

 

「你說什麼？」秦朝問：「之前就看過了？」

 

林哲也很疑惑。

 

「不會記錯的。」店員放下那副助聽器，「左耳邊的助聽器上有一條劃痕，跟我之前看的一模一樣。」

 

秦朝與林哲面面相覷。

 

良久，林哲回過神兒問：「你是說之前有人拿著這副助聽器來你們店？」

 

店員點點頭。

 

林哲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打開相冊：「是這個女生嗎？」

 

店員定睛看了一眼，隨後又點了點頭。

 

「是她。」

 

「你剛才還說這助聽器是二手的？」林哲又問。

 

「是啊，二手一般都有點質量問題，就算修好了，重新使用的時間也不會太長，這助聽器可以說已經沒用了，聽不見聲音了。」

 

聞言，秦朝身形一晃，整個人往一旁傾倒，好在林哲眼疾手快拉住了他。

 

「聽不見聲音？」他喃喃說道。

 

「是的。」店員說：「這種情況下隻能重新配置新的助聽器，不然…」

 

店員還沒有說完，秦朝就跑了出去。

 

不等林哲，他就開車走了。

 

大約半個小時後，車才停了下來。

 

放眼過去，是半年前秦朝帶我來的那家助聽器店。

 

可現在卻是閉門的狀態。

 

秦朝飛快下車，不停用手拍門，「開門！」

 

不知道敲了多久，直到有人路人經過。

 

「不用敲了，這家老板將二手貨當正品來賣，已經被警方帶走了。」

 

不僅秦朝愣住，就連我也愣了。

 

半年前，秦朝開車帶我來到這裡。

 

我當時以為他要給我配助聽器，連忙比劃手勢：「我不用這些，別浪費錢了，阿朝。」

 

秦朝卻說店裡搞活動，可以免費體驗。

 

我不信。

 

他又問我：「你不想聽聽我的聲音嗎？」

 

想，很想很想。

 

但我還是拒絕了。

 

見狀，秦朝自嘲笑了一下：「一副助聽器幾萬塊，我現在也拿不出來，怎麼會給你買的，你說是不是？」

 

秦朝是單親家庭。

 

早些年為了給他媽治病，前前後後總共借了十幾萬，但他媽最終還是不治身亡。

 

這幾年，秦朝一直在還債。

 

包括要還給我父母的那幾萬塊彩禮。

 

其實了解秦朝的情況後，我原本是不想要的。

 

父母也說退回給他。

 

秦朝卻執意讓我父母收下，他說：「幾萬塊還是給得起的，總不能讓別人看低了悅悅。」

 

父母便沒在推辭。

 

我擰不過他，想著婚後工作幫他一起還。

 

可秦朝卻不同意。

 

他說債務是他一個人，和我無關也不準我替他還。

 

我依舊擰不過他。

 

我當時也真的天真以為他是來帶我體驗的。

 

卻沒想到，他早就有所欲謀。

 

而那副助聽器，他也不是真的想送二手的給我。

 

隻是，被騙了。

 

12

 

秦朝將手砸到出血。

 

太吵了。

 

到晚上的時候，他都沒有停手。

 

周圍的鄰居見此隻能報了警。

 

是林哲去接的他。

 

車上，林哲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仿佛被抽走靈魂的秦朝道：「怎麼說？助聽器又是怎麼一回事？」

 

林哲不說還好，一說，就好像觸動了秦朝某種開關，他捂著臉，突然奔潰大哭起來。

 

見狀，林哲隻好將車停在路邊。

 

他伸手拍了拍秦朝的後背。

 

似乎想再說什麼，但最終什麼都沒有說。

 

不知道過了多少，沙啞的聲音才從秦朝的指縫中傳出：「我不知道那是家詐騙店。」

 

「我隻是想讓她聽到聲音，阿哲，我真的隻是想讓她聽到聲音，我沒想到會害了她。」

 

「當時我真的以為她聽到了，聽到了我讓她下樓的聲音，可是我沒想到，她的助聽器早就壞了。」

 

說著，秦朝突然抬頭，他哽咽地問林哲。

 

「她是不是覺得我故意給她買二手的助聽器？所以才沒有告訴我，告訴我她的助聽器壞了？」

 

……

 

秦朝還是偷偷去了我的葬禮。

 

直到人走光，他才敢出現在我的墓碑前。

 

也許到這一刻。

 

我的S，對他來說才有實感。

 

我看見他緊閉雙眼，緊咬牙關，試圖控制住那即將決堤的情緒。

 

可良久，秦朝卻突然自嘲一笑。

 

可笑著笑著卻哭了。

 

「對不起。」

 

很小聲，但我聽到了。

 

我其實並不怪他。

 

命該如此。

 

怪不了任何人。

 

隻是我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走了。

 

秦朝站了很久，久到下雨了都沒有發現。

 

直到餘暮找來。

 

13

 

她放了一束菊花在我的墓碑面前。

 

這才舉著傘走到秦朝身邊。

 

「林哲跟我說了，是她自己助聽器壞卻不說，和你無關，你不用太自責。」

 

似乎是看到秦朝臉上的雨水，餘暮墊起腳尖想幫他擦拭，卻被秦朝甩開：「滾！」

 

說完，他轉身就走了。

 

雨越下越大。

 

餘暮舉著傘在後面追。

 

「你跟我生什麼氣？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嗎？是她自己助聽器壞了，才沒聽到你讓她下樓的聲音！」

 

「如果當時不是你沒有接電話，我也不會出門，也不會讓她一個人留在廚房，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你怪我？」

 

「是！」

 

餘暮難以置信看著他，眼眶泛紅。

 

秦朝卻視而不見，他仰著臉，任由雨水打在自己臉上，良久他才後悔地說道：「早一點發現就好了。」

 

餘暮聞言一怔，「你喜歡上她了？」

 

「是。」

 

「那我呢？」

 

「你？」秦朝冷笑，「當年你為了事業出國，有沒有考慮過我？」

 

「我當時又是怎麼求你的？你明知道我媽當時已經不行了，你還是頭也不回走了！」

 

「現在你來問我你怎麼辦？」

 

「餘暮，你怎麼有臉？！」

 

「我現在隻恨，恨自己沒有早點發現對悅悅的喜歡，才會害了她，害她丟了性命！」

 

「你就算發現喜歡上她又怎麼樣？」

 

「她已經S了！已經不在了！」

 

餘暮氣急敗壞的聲音在黑夜驟然響起。

 

可回答她的，隻有雨聲。

 

秦朝已經走了。

 

……

 

自從那天晚上開始。

 

我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靈魂竟開始變得透明。

 

好像就要真的離開這個世界了。

 

至於秦朝。

 

他改了名，現在叫秦諒。

 

似乎在乞求我能原諒他。

 

可是，我並不想原諒。

 

當年剛和秦朝在一起的時候，他媽的確已經快不行了，唯一願望是希望我跟秦朝趕緊結婚。

 

我當時隻覺得他孝順。

 

所以才會沒多久，就像我求了婚。

 

可事實上，他不喜歡我，隻是不想讓自己的母親走時留下遺憾，所以才會那麼急不可耐相親。

 

至於他為什麼會看上我呢。

 

可能真的像他說的，我真的很適合當一個妻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