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電梯在 8 樓停下。

走廊很長。

 

我和周池喻一前一後。

 

頭頂的燈光把我們的影子拉長又交纏。

 

好像從未分離。

 

門關後，他的視線一直在我身上，攥緊手指，眼眶湿潤：

 

「隻要是關於南夕。

 

「哪怕被你騙，我也認了。」

 

面對他眼神裡抑制不住的期待和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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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斂下情緒，匆忙挪開目光。

 

【吊著他，太快說出真相，對男女主戲份的推動並沒有好處。】

 

系統又煞風景地出聲。

 

我反抗：「夠了！拿S去的人不斷刺激他，這樣真的好嗎？」

 

【不破不立，隻有把你徹底從他心裡拋出去，他才會放下，這個世界才會圓滿。】

 

意思是。

 

如果我不按照它的任務來做。

 

這個世界會完蛋。

 

無力感席卷全身。

 

但我隻能快速調整情緒。

 

抬頭，踮著腳湊在他耳旁語氣輕浮：「她是這麼叫你的嗎？池喻哥哥？」

 

明明已經改變了我原本的聲線。

 

可我還是發現周池喻的瞳孔猛地放大。

 

耳朵悄然變紅。

 

他SS攥住衣袖，手背青筋凸起。

 

動了動唇，卻最終化為沉默。

 

【明天男主的公司在度假村有團建，你去騙吃騙喝，增加周池喻對你的厭惡。】

 

系統出聲。

 

於是我退後兩步，打開門。

 

似笑非笑看著還愣在一旁的周池喻：「太快把籌碼都給你就沒意思了，池喻，明天見。」

 

可明知道我是在拿沈南夕利用他。

 

他還是毫不遲疑地點了頭。

 

11

 

本以為這場晚宴我會被攔在外面。

 

結果居然暢通無阻。

 

我出現那一刻，還有人專門帶領我到周池喻早就訂好的私密包間。

 

說好的騙吃騙喝呢？

 

順利得不像話。

 

我進去後，服務生就把門關了。

 

漆黑的房間裡，好像有點點光亮。

 

眼睛適應黑暗後，我喊周池喻：「你在嗎？」

 

「我在，我一直在。」

 

巨大的屏幕瞬間亮起。

 

他的臉在燈光下格外清晰。

 

如果是以前我還活著，現在應該已經跳到他身上，捧著他的臉問是不是給我準備什麼驚喜了。

 

但現在，我假裝波瀾不驚：「邀請我看電影？周總好雅興。」

 

我走到他旁邊坐下。

 

才發現，腳下已經有酒瓶。

 

他喝了一些，聲音低沉：「看我的愛人。」

 

遙控器啟動。

 

屏幕上開始畫面。

 

是周池喻的求婚 vlog。

 

直到S我都不知道，他為我準備了什麼樣的求婚。

 

「開始了嗎？」

 

視頻裡的他笑得很開心，「南夕，這是求婚視頻。我要提前彩排，不然我怕那天話還沒完自己就忍不住先哭了。

 

「你以為是慶功宴？不不不，是邀請了所有的好朋友，讓大家來見證我們的愛情。

 

「不然你那麼聰明，肯定就猜到啦！

 

「現場的布置，都是你曾經給我描繪過的。」

 

……

 

「還有還有，你肯定想不到！我們相識相知相愛的日常我平時都有拍！別打我，我沒拍你的醜照。」

 

鏡頭對準了舞臺上的屏幕。

 

當時隻道是尋常的日子。

 

如今看來居然那麼甜啊。

 

……

 

「南夕，你會不會哭呀，但一想到我們終於苦盡甘來，我就想抱緊你，許願這輩子對你好。

 

「好夕夕，你肯定不會拒絕我的，對不對？」

 

……

 

可最終，喜慶熱鬧的求婚沒有等到它的主角們。

 

「你說，南夕會答應我嗎？」

 

周池喻轉頭看我，眼神虔誠又小心翼翼。

 

我SS咬著顫抖的嘴唇。

 

才控制沒讓眼淚滴落。

 

他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你想要什麼？

 

「我都給你，好不好？

 

「告訴我，她在最後一刻，想對我說什麼？」

 

灼熱的視線像是要把我融化。

 

我不敢看，隻有扭頭：「你醉了。」

 

12

 

我把周池喻扶到房間。

 

一路上，他的身子都壓在我身上。

 

手抱緊了我的腰。

 

捏緊被角，我輕輕朝他說道：「南夕說，希望你忘記她，往前走。」

 

或許愛一個人。

 

想的不是佔有。

 

而是放手。

 

轉身，卻被一雙滾燙的大手緊緊拽住。

 

我回頭。

 

周池喻像是在做夢一般呢喃：「夕夕，別走。」

 

指尖微縮。

 

他閉著眼睛，眉頭皺得很緊：「別又丟下我一個人。」

 

然後，兩行眼淚流下。

 

想伸手去幫他擦。

 

系統突然出來：【別自作多情，隻是一個夢而已。林泱泱就在外面，你出去叫她進來照顧，培養感情。】

 

我隻好狠著心抽開手。

 

可是他攥得很緊，掙脫不開。

 

有一瞬間，我甚至懷疑，他根本就沒有醉。

 

皮膚接觸的地方已經紅了一片。

 

於是我隻有一根一根地掰開他骨節分明的手指。

 

毫無留戀地離開。

 

關上門那刻，我似乎看到他睜開了眼。

 

在追隨我的方向。

 

這種感覺很奇怪。

 

好像就是，周池喻早就認出了我。

 

卻還是在陪我演戲一樣。

 

哪怕我變了模樣，變成完全陌生的一個人，變成了壞女人。

 

但隻要我出現在他的視線裡。

 

都不需要我蓄意去勾引。

 

他自己就會主動走上前來。

 

13

 

我去了曾經我們相依為命的出租屋。

 

意料之外，小區已經翻新一新。

 

我說我是來看望家人，問保安為什麼變化這麼大。

 

他很開心地笑：「多虧了周總。他以前跟女朋友在我們小區住過很久。

 

「等有錢後，他就主動幫我們把小區翻新，還都安裝了電梯。

 

「聽大家說，他女朋友因為救人去世，他還以她的名義創辦了基金會去幫助更多的人。

 

「你說，這麼痴情一個人，為什麼上天不對他好點呢？」

 

我有些恍惚。

 

走到我們曾經一起住過的房子。

 

樓道幹淨整潔，牆壁煥然一新。

 

門也不再破舊，白牆上有個小房子的牌子寫著【沈南夕&周池喻】。

 

裝上了密碼鎖。

 

輸入我的生日，毫無懸念，門開了。

 

玄關的地方放滿了我們曾經的照片。

 

快樂，恩愛，許願要地久天長。

 

像是被什麼東西牽引一般。

 

我走向次臥。

 

這裡被周池喻改成了書房。

 

迎面就是大大的黑色牆壁。

 

上面貼了很多照片。

 

寫滿了字。

 

我捂住飛快跳躍的心髒，深呼了一口氣，慢慢走過去。

 

路過書桌時，撞倒了上面的筆記本。

 

撿起來。

 

是周池喻的字跡。

 

【第一次：3 月 25 日，南夕去世的第三天，舉辦完婚禮我跳海自S了。如果沒有她，我不知道自己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第二次：4 月 18 日，我把公司賣了，把所有的存款都捐給了孤兒院。我不想因為跳海影響別人，於是選擇吞下安眠藥。據說在意識快消散時，可以看到最愛的人。可是很遺憾，我沒有見到南夕。】

 

【第三次：5 月 20 日，當年跟南夕告白就是這天，那麼在今天S去，會回到最初嗎？沒有。】

 

【第四次：6 月 1 日，我第一次吻她，於是我選擇從高空墜落，還是沒見到南夕。】

 

……

 

【不知道是多少次了，為什麼隻有我在循環？為什麼每次都重生到南夕S的那天？】

 

【它說，申請讓沈南夕復活去推動他們的感情線，他們是誰？但這次，我沒殉情。】

 

……

 

【我開始等待，終於等到南夕回來，她變了樣子，明明跟以前沒有一點相似。但隻一眼，心跳就比我先認出她。】

 

我驀地攥緊手指。

 

有些不可思議。

 

周池喻是說，我在之前就回來過嗎？

 

我著急地往後翻。

 

【又變了，這次是住我對面的鄰居。】

 

【第五次，她是故意撞到我的小職員。】

 

【第八次，她是健身房的教練。】

 

……

 

我放下筆記本，走到照片牆。

 

上面是我每次變化的樣子。

 

以及每一次復活的時間。

 

我好像通過時光長河，看到了周池喻的影子。

 

每一次，他都一個人出現在這個屋子。

 

沉默又固執地貼上照片，寫下每一個姓名。

 

我能感受到，他做這些的時候，心底的悲傷和絕望。

 

看著我一次次活過來，又一次次離他而去。

 

眼淚爭先恐後地掉下來。

 

心底的疑問慢慢有了答案。

 

周池喻不是隻等了這一世的五年。

 

而是次次。

 

他知道這次也是我。

 

但他不敢相認。

 

因為，隻要他跟林泱泱沒有按照世界線修成正果。

 

我又會消失。

 

這個世界又會重啟。

 

筆記留白的地方也有了解釋。

 

愛一個人，怎麼藏得住？

 

聰明如周池喻，寧願選擇或早或晚地認出我，也沒有和既定的女主走到一起。

 

哪怕我沒有記憶，隻是他一個人在重復悲傷。

 

我止不住地想。

 

他每次看到我回來，又在開心中一遍遍等著我最終離去。

 

然後眼睜睜看著自己再一次循環。

 

一遍遍目睹我的去世。

 

是該有多難受啊。

 

劇烈的疼痛在心底蔓延，像是一把鈍刀在不斷攪拌。

 

讓我視線模糊。

 

讓我幾乎窒息。

 

14

 

我啞著聲音喊系統：「既然已經重生這麼多次了，為什麼不把我換成女主？」

 

我有些不甘。

 

也在為周池喻鳴不平。

 

系統的聲音依舊冷靜：【這次林泱泱變成了你的樣子，我們檢測到周池喻對她很好，他們一定會在一起。】

 

我笑了：「你了解人類的感情嗎？」

 

它很不屑：【人類的感情是最不值得一提的，我服務各種小世界，周池喻這種狀況不是沒碰到過，隻要時間夠長，林泱泱頂著你的臉，會成功的。】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也知道系統不會因為我的話而改變看法。

 

因為它馬上發布了任務：【既然你已經知道劇情，男主也知道你是沈南夕，你S在他最愛你的時候，那麼現在你的任務是打破白月光的濾鏡。】

 

我愣住了：「系統，你不覺得自己很惡毒嗎？

 

「為什麼你不可以向上級匯報，讓我和男主換成 HE 的劇本？」

 

它冷著聲音拒絕。

 

【這是你們最後一次機會。任務沒完成，你不會再重生了。】

 

巨大的失落包裹著我。

 

我咬緊牙關。

 

「所以我接下來，要怎麼做？」

 

【假裝在一起，然後用最惡毒的話去挑剔他，打壓他，跟別人曖昧背叛他。

 

【最後，把他的公司賣給競爭對手，讓他一無所有。

 

【愛情事業都失意，而女主不離不棄，對比下來，他就知道該選擇誰了。】

 

15

 

我輕輕關上書房的門。

 

隻是剛走到客廳，就聽到大門的密碼鎖發出嘀的聲音。

 

門開了。

 

是一臉著急的周池喻。

 

他像是剛從某個地方趕回來，被風吹亂了頭發。

 

眼睛裡布滿了紅血絲，像是一宿沒睡。

 

這一刻。

 

其實無須多言。

 

他知道是我回來了。

 

而這次跟其他無數次重生不同的是。

 

我是帶著記憶來的。

 

「池喻。」

 

我笑著叫他。

 

下一秒，就被他緊緊擁在懷裡。

 

就像是怕我馬上就要消失一樣。

 

他抱得很緊，片刻後，我感受到了脖頸處有些濡湿的熱意。

 

周池喻哭了。

 

我環住他的腰。

 

聽見他艱澀的聲音：「沒關系的，南夕，你走了，我馬上就來陪你。」

 

我愣了一下。

 

隨即反應過來。

 

按照以往的情況，隻要我們相認。

 

系統應該會馬上抹S我。

 

而他，會在我離開後，選擇跟隨。

 

「傻子。」

 

我憋回眼淚，拍了拍他的後背：「這次我不會消失的。」

 

「真的嗎？」他的聲音被開心包裹。

 

真的。

 

因為我下一步就是要讓你重新陷入失而復得的喜悅裡。

 

然後在我編制的虛幻夢境裡。

 

打破對我的濾鏡呀。

 

16

 

周池喻把我抱到沙發上面對面坐著。

 

仔仔細細檢查我的臉，我的身體。

 

「它會給你什麼懲罰嗎？」

 

我看著他緊張的樣子。

 

笑著搖頭：「不會。

 

「它說我們的愛情很感人，所以破格讓我們白頭偕老。」

 

「太好了。」

 

他又重新抱住我，喃喃道：「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我壓下心底的苦澀，問他：「林泱泱頂著我的臉，你沒有動心過嗎？」

 

「沒有。」他毫不猶豫。

 

「恨呢？」

 

周池喻眼神飄向遠方，苦笑：「怎麼能不恨呢？」

 

他壓低聲音：「我恨得要S，如果你不救她，我們就會好好地。」

 

可是最後，他自己把自己攻略了。

 

「但那違背了你的初衷。

 

「你希望她好好活著，我就把她放在看得見的地方，以防她再輕生。

 

「我知道她不是你，又怎麼可能拿她做你的替身。那是對你和我們幾十年感情的侮辱。」

 

他捧起我的臉：「不信，你可以檢查一下我的身體。」

 

後知後覺。

 

我才發現他抱著我很久了。

 

臉都紅透到了耳朵，眼睛水汪汪地看著我。

 

充滿了渴求。

 

我忍不住親了上去。

 

系統發出尖銳爆鳴：【你瘋了？讓你背叛他，不是讓你親他！】

 

「既然要決絕地背叛，首先就是要清醒地沉淪。」

 

然後掐斷了它的聒噪。

 

似乎是夢裡的場景終於照到了現實。

 

隻反應了一瞬，周池喻就掐緊我的腰回吻。

 

閉眼的瞬間，眼淚從他眼角滑落下來。

 

「終於觸碰到真的你了。」

 

這個笨蛋。

 

還真的以為我的到來是為了補全我們殘缺的圓滿。

 

17

 

相認這些時日。

 

周池喻恨不得二十小時都黏在我身上。

 

我起床，他要抱著我去幫我刷牙。

 

我吃飯，他恨不得直接喂在我嘴裡。

 

他帶我去他的公司，把我介紹給所有員工。

 

說我是他的初戀。

 

是他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