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因通奸罪被劃破臉趕出侯府,將要被賣到最下等的妓院之時,是一獵戶將我買了回去。


 


隻是他被朝廷徵兵,大抵是沒命回來。


 


他不嫌棄我貌醜,給我一個棲身之地。


 


我也願意為他留後,照看病母。


 


短短兩月恩愛夫妻,我等他七年。


 


戰事結束,這兩日他便該平安歸家的,同鄉卻傳來他的S訊,萬箭穿心,很是慘烈。


 


後來京中貴人送來一封信,是我絕不可能認錯的字跡。


 


我帶著女兒回了侯府,人命,自該用人命來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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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被劃破臉趕出侯府,將要被賣到最下等的妓院之時。


 


是周越以三倍的銀兩從牙婆手中贖了我,從此我有了家,有了疼我的阿娘。


 


他被朝廷徵兵,兩月恩愛夫妻,我等了他七年。


 


戰事結束,他立了功,本該這幾日就歸家的。


 


誰料半個月前,同鄉卻傳來周越的S訊,凱旋途中,說是遭了山匪,周越被萬箭穿心,S得很慘。


 


更不巧的是,我去取個信的工夫,小院便起了大火,粗壯的房梁砸下來,阿娘為了護著小滿,硬生生用身體扛了。


 


待我趕回來時,鄰裡已經幫忙滅了火。


 


小滿沒事,但阿娘重傷,被大火燒得身上沒幾塊好肉,大夫說,得準備後事了。


 


她虛弱地開口,聲音嘶啞,氣若遊絲。


 


「越兒他……他……」


 


我想起剛收到京都貴人送來的信,阿娘還沒看過,我遞到她面前,哽咽著念給她聽。


 


「阿越沒事,是趙大哥弄錯了消息,信上說,阿越他被選中進了神箭營,再有一月他就回來了。」


 


這封信阿娘沒見過,又不識字,見上面有周越二字,她便信了。


 


「阿娘放心,他現在是神箭營的副將,等他回來就接我們去京都過好日子,送小滿去最好的學堂。


 


「我們會把日子過得好好地,再不讓你操心。」


 


阿娘這才露出放心的笑,安然地去了。


 


小滿在一旁哭成淚人,我將她攬在懷中,捏著信的手不斷用力,指尖發白。


 


我將手中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熟悉的字跡,我這輩子都不可能認錯。


 


京都,是得去的。


 


2


 


將阿娘下葬後,我帶著小滿回了京都,安靜地跪在靖安侯府門前。


 


來往的人不斷投來異樣的眼光,侯府的護衛像是得了令,並未驅逐我們。


 


夜間寒風橫掃,下起了小雪。


 


小滿瑟縮著身體往我懷裡靠,眼皮子上下打架,整個人搖搖欲墜打著瞌睡,我心疼地將她攬在懷裡,將厚實的棉衣又給她裹了一層。


 


快天明時,管家出來問話,還是當初那句:「可知道錯了?」


 


我低頭掩住眸中的恨意,恭敬地朝著府中方向磕頭,低聲一句又一句承認著當初寧S不認的錯。


 


管家點頭輕笑,滿意地離開。


 


冬日清晨,小雪慢慢化開格外陰冷,我雙腿麻木,思緒慢慢飄遠。


 


當初被裴懷朝撿回侯府時,也是這麼冷的一個冬日。


 


六歲那年,敵軍破了南陽城,我爹將我賣了七兩銀子,帶著繼母和弟弟逃難去了。


 


本打算將我買回去做童養媳的漢子,在敵軍亂刀下被砍了腦袋,我運氣好,隨著流民一路乞討,竟也活著走到了京都城下。


 


京都城門緊閉著,大批流民不準入京,在城門口鬧了起來,混亂之中衝撞了前來施粥的靖安侯夫人和小世子裴懷朝。


 


我人小,若排著施粥的隊伍,輪到我時,粥肯定沒了。


 


可是我真的太餓了。


 


所以當裴懷朝被擠到我腳邊時,我撲到他身上,替他挨了踩踏。


 


隻是我太瘦弱了,侯府的護衛將我們撈出來時。


 


我抬頭,血混合著滿臉的灰,一雙烏黑發亮的眼睛盯著裴懷朝。


 


像是感覺不到痛一般,討好地笑著:「小世子,可以賞我一碗粥嗎?」邊說血還繼續從口中溢出。


 


裴懷朝震驚地看著我瘆人的模樣,他沒想到有人會為了一碗粥豁出性命。


 


我喝到了幾個月以來的第一碗粥。


 


也許是念在我替他挨了幾腳,裴懷朝將我帶回了侯府,成了他的貼身丫鬟,給我賜名秋露。


 


小小的裴懷朝會教我讀書習字,從書院回來會給我帶好吃的糕點,會爬樹為我摘杏仁,會說等我長大就娶我,讓我以為自己和其他丫鬟是不一樣的。


 


可小小的裴懷朝會長大,會知道世上還有許多比秋露好的姑娘,會明白主僕有別,會明白秋露隻是個丫鬟,不配做他的妻子。


 


人啊,總是貪心,裴懷朝待我好,我便想永遠留在他身邊。


 


所以在老夫人問我是否願意做裴懷朝的通房丫鬟時,我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


 


裴懷朝在床榻上十分痴迷於我,承諾等他娶妻之後便給我一個妾室的名分,此生都能陪伴他左右。


 


人也不能太貪心,我隻期盼著未來的夫人能好相與些,每月能見上裴懷朝一兩次我便滿足。


 


3


 


未來的夫人阮玉乃丞相之女,身份高貴,明媚動人。


 


裴懷朝起初是不同意這門婚事的,隻說迫於形勢,娶回來當擺設罷了。


 


可後來他每次向我提到阮玉時,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他說她總是有那麼多稀奇古怪的主意,同那些呆板的貴女不一樣,她是那樣鮮活。


 


但夫人進府的第一件事,便要將我趕出去,她說的許多話我都聽不明白。


 


「我和懷朝已經成親,你留下來就是小三,懂嗎?」


 


她看著我,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那你要是缺男人,我有許多俊俏的護衛,你挑一個,兩個也行,再給你些銀兩,你別再糾纏懷朝了行嗎?」


 


我迷茫地看著她,她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我是裴懷朝的通房,有哪個護衛敢要我?又有誰會真心對待一個做過通房丫鬟的女子。


 


我又去求裴懷朝,隻要別將我隨意賜給某個護衛,我必定恪守本分,做個普通丫鬟,絕不敢奢求其他,或是將我趕出府去也成。


 


裴懷朝眼裡是我看不懂的復雜神色,要將我送到貞女庵去。


 


「秋露,我承諾了小玉兒唯她一人,是斷不能留你了,但你既已是我的人,此生便應當為我守貞。


 


「以後若有機會,我再接你出來,為你在府外置間院子安度餘生。」


 


我苦笑,可那貞女庵,進去的女子不出三月便全都瘋了,我哪裡還能活著出來。


 


裴懷朝拒絕了阮玉要將我賜給府中侍衛的提議。


 


第二日,我便衣衫不整地在一侍衛的床榻上醒來,還碰巧被人撞見,報給了裴懷朝。


 


侍衛聲稱是我不想去貞女庵,勾引他,求他帶我私逃。


 


裴懷朝冷著臉,眼神陰鸷。


 


我知道,他不是因為在意我而生氣,而是因為,他不要的,別人也不許碰。


 


他狠厲地捏著我的下颌。


 


「我已經答應日後將你養在府外,你就這麼不信任我,迫不及待勾引侍衛帶你出逃?」


 


我紅著眼,笑容諷刺。


 


「我說不是,侯爺會信嗎?」


 


裴懷朝確實不信,逼著我認錯,隻是認錯是S,去貞女庵亦是S,我沉默不再解釋。


 


他氣急了,見我寧S不認,拔劍便要S了我。


 


我嚇得閉眼,但劍沒有刺中我的心口,而是劃破了我的臉頰,血順著臉頰不斷往下。


 


裴懷朝眼神晦澀,雙眸染上猩紅,命人將我發賣出去,此生都不準再出現在他眼前。


 


我是從後門被牙婆帶走的。


 


出府時,阮玉悄悄地來見我,平日肆意囂張的臉上居然也會出現一絲不忍和愧疚,她放軟了語氣。


 


「我……我隻是不想讓你再纏著懷朝,我沒想到他會……」


 


我隻覺諷刺,沒想到?我是不是還該誇她一句天真?


 


她往我手中塞了幾張銀票。


 


「你本就是一丫鬟,和那侍衛也算是相配,若是你早聽我的,也不會落得這番下場。


 


「這銀票你拿去贖你的身契,我便不欠你什麼了。」


 


是,拿著這銀票從牙婆手中贖回我的身契,是最好的選擇,也應該如此才對。


 


可看著阮玉施舍的神情,臉上傳來的陣陣痛意,我這樣軟弱的人竟也生出反抗的心思。


 


我將手中的銀票捏緊,隨後狠狠地砸她的臉上。


 


阮玉撂下一句「不知好歹」就惱怒地離開了。


 


4


 


以通奸罪被發賣的丫鬟,是不能再賣到其他人家為奴的。


 


若是相貌好些的,便會被賣到倚春樓,尚能苟且偷生,運氣好還能碰到貴人幫其贖身。


 


我左臉頰留下了一道長長的疤痕,容貌醜陋,隻能被賣到最下等的妓院。


 


前兩家價格給得太低,牙婆帶著我往第三家去,邊走邊罵我晦氣,我權當沒聽見,隻要活著,總能想到法子逃。


 


經過一條偏僻小巷時,我小心翼翼地打量,確認四處無人,我拾起地上的木棍,朝著前方的牙婆用力一擊。


 


聽著牙婆的慘叫聲,我顫抖著手搶走身契,慌亂地逃跑。


 


我躲躲藏藏過了幾天,準備出城時,還是被牙婆帶人找到,她氣急了,命人打斷我的腿,我慌不擇路,向路過的人求救。


 


可怎會有人管這種闲事,絕望時,聽到一男子嘆了嘆氣。


 


周越花了三倍的銀兩從牙婆手中買了我。


 


後來我才知道,他買我的銀兩,原本是打算提親用的。


 


買了我,他沒錢上門提親,談好的親事也黃了。


 


亂世之下,窮苦人家的心軟,除了給自己帶來麻煩,並沒有什麼好處。


 


周越沒打算留我,他將身契還我,讓我有了去處便離開。


 


他是好人,我卻害他娶不上親,自覺虧欠,我便想每日多做些活來彌補,但他們母子太過心軟,從不讓我一人忙活。


 


留在周越家的第二個月,我們成親了。


 


他不嫌棄我貌醜,曾做過通房丫鬟,我也不嫌他家貧,願意為他照看病母。


 


我從未試過這般安穩的日子,不用卑躬屈膝、看人臉色,不必擔心再被人發賣。


 


阿娘疼愛,夫君體貼,我有家了,我們的孩子也會在全家人的期待中出生。


 


我從來都不貪心的,就這樣普通、平凡地過一輩子就好。


 


可世事無常,我這點小小的心願竟然都不能實現。


 


這些年戰事就沒停過,朝廷又在徵兵了。


 


周越是這青水鎮有名的獵戶,箭法可謂是百發百中,朝廷徵兵,縣丞特地點了他的名字,他必須去。


 


可這亂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戰事才能結束,村裡被徵兵的,還沒見過活著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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