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卒心急,卻也隻能無奈開口:
"事已至此,您覺得夫人還會見您嗎?"
"公子,我在牢裡這些年也看透了,木槿姑娘比柳姑娘強太多了,當年老先生入獄時我就覺得蹊蹺,可您什麼都聽不進去。"
"她明知道沈老先生被關,為何偏要在那時送茶?她分明是在借刀S人!"
"我不知真相下替她遞了毒茶已經對不住天理,現在被夫人發現也是報應,我無能為力,您隻能自求多福。"
"不管夫人能否原諒您,您二人的緣分,都已經斷了,這點您心裡該明白。"
蕭林嵐握緊拳頭,眼中滿是悔恨。
原來當年那杯毒茶,竟是柳如煙一手策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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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還一直被她的假象蒙蔽。
不僅害S了姜芸,連木槿的恩師也S在她手裡。
更可笑的是,他還用一場虛假的婚姻來贖罪。
到頭來,真正該贖罪的人,卻在他的縱容下逍遙法外。
8
蕭林嵐面露疲憊,無力地靠在太師椅上。
沒等他回神。
獄卒又道:
"還有一事,老奴覺得該告訴公子。"
"這三年,您與木槿姑娘相處,老奴都看在眼裡。或許您身在其中不曾察覺,其實您早已對木槿姑娘動了真情,您當真不知嗎?"
"她不在府上時您會坐立難安,她離開後您更是發了瘋似的尋找。若真如您所說,您會為柳姑娘付出一切,那為何現在她已是薛家少奶奶,您卻是這般反應?"
"自木槿姑娘離開至今,您可曾想起過柳姑娘?"
"醒醒吧,您與柳姑娘,早就是過去的事了。"
說罷,獄卒躬身告退。
書房裡隻剩下蕭林嵐一人,對著案上的茶盞,思緒萬千。
獄卒的話不斷在他腦海裡回響。
蕭林嵐三年來第一次懷疑自己的心。
他心悅的人不是柳如煙嗎?
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成全柳如煙的心願啊。
可如今柳如煙已經嫁入薛家,為何他心中竟無半分波瀾?
倒是每次為妻子準備新戲服時,看見她歡喜的模樣,才會讓他感到安寧。
難道,他的心意當真變了?
他試圖回憶與柳如煙從相識到如今的點點滴滴。
卻發現一閉眼,腦海裡全是妻子的容顏。
歡笑的,認真的,溫柔的,沉靜的。
到底從何時起,木槿已經取代柳如煙,佔據了他的心?
這份情愫存在的時日似乎太久了。
久到連他自己都記不清了。
他與木槿本是同窗,兩人自小就在戲班長大。
照薛木槿早已成了他的習慣。
他也說過,此生隻想木槿快樂。
一切的轉折,都是從柳如煙來到戲班那天開始。
他隻覺得柳如煙與他見過的女子不同。
永遠溫婉柔弱,永遠對他言聽計從。
於是,他頭一次動了別的心思。
似乎,與柳如煙雙宿雙飛,也不錯。
意識到這點後,他開始暗中追求柳如煙。
將自己對木槿的呵護統統歸為兄妹之情。
這一追,便是三年。
戲班最好的時光,都給了柳如煙。
但他幾次示好都得不到正面回答,卻隻能眼睜睜看著柳如煙嫁入薛家。
自此,他成了柳如煙的護花使者。
做的一切,都是為她鋪路。
他知道薛柏與木槿有舊。
可還是撺掇薛柏迎娶柳如煙,因為柳如煙喜歡薛柏,他就要幫她。
在恩師入獄之時,更是為了成全柳如煙,背叛了木槿。
可如今,卻發現他對柳如煙的付出,不過是執念。
他心系的人,始終是木槿。
這個念頭如同浸了毒的利刃,深深刺入他的心口。
讓他痛不欲生。
掙扎間,柳如煙派人送來帖子。
他的第一反應竟是讓人退回。
伸到半空的手頓住,淚水沾湿了衣襟。
他認輸了,他輸得徹底。
可也太遲了。
柳如煙的帖子被退回後,又派人送來撒嬌的口信。
問他為何不履行承諾讓她做正印花旦。
問他為何不肯見她說話。
可他看的信越多,心裡就越發煩躁。
似乎此時與柳如煙的任何往來,都是對發妻的褻瀆。
想起失蹤的愛妻,他起身走了出去。
失蹤的時日終於夠了官府要求,他選擇報官。
可衙門查遍了所有碼頭記錄。
還是尋不到半點線索。
蕭林嵐徹底慌了。
"這是何意?我夫人至今杳無音信,若沒離開京城人又能去哪?"
"查不到記錄還找不到目擊證人嗎?你們到底是怎麼當差的?"
9
戲班的所有事務被他擱置一旁。
此刻的他,心裡隻有一個念頭。
一定要尋到木槿。
一定要向她請罪。
一定要讓她知曉自己的真心。
讓她明白,她才是他此生摯愛。
意識到自己情緒過於激動。
他深吸幾口氣,再次起身,對著衙門的官差深深一揖。
"求大人們幫我尋人,隻要能找到她,千金萬兩都不在話下。"
做完筆錄離開衙門後。
管家終於帶來消息。
說查到我離府前,曾去戶籍司。
蕭林嵐立刻想起那日清晨退回的信件。
和我冷淡的神情。
二話不說就奔向戶籍司。
說明緣由後,等官差趕到,書吏才翻出那日我注銷戶籍的文書。
看清紙上我的名字後面跟著"已遷出"三個字。
蕭林嵐隻覺渾身血液都凝固了。
"她新的戶籍在何處?能否替我查詢?她是我發妻,如今人不見了,我擔心她遭遇不測!"
他神色焦急萬分,書吏相信了他的話。
很快,在官差協助下,我的新身份被他查到。
緊接著,找到了我的船票記錄。
蕭林嵐終於松了口氣。
將戲班事務全權交給管家後,立即訂了一張去上海的船票。
臨行前,柳如煙派人來約他相見。
他隻說自己在尋人,沒有應允。
柳如煙卻又來圍堵住他,依舊是往日那般楚楚可憐的語氣。
將所有過錯都推到我身上。
"木槿姐姐也太任性了,戲班遇到這麼大的麻煩,她還要與你生分,三年了她怎麼還是這般不懂事?"
"不如讓我去勸勸她,想必是那日的事被她誤解了。"
蕭林嵐看著柳如煙的面龐,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厭煩。
"不必費心,這是我們夫妻之事。"
"往後你我還是少些來往,免得薛公子誤會。戲班的事我已交給管家處理,以後你直接尋他便是,不必再給我送信。"
"就此別過,我還要趕船,不多言了。"
柳如煙卻又拉住蕭林嵐的袖子。
聲音帶著哭腔。
"林嵐哥哥,我隻是關心你,並無他意,你莫要誤會。我曉得你心煩,可木槿姐姐到底是大家閨秀,這般任性會連累你的。"
"學堂的事若不是她去衙門告狀,你怎會被人非議?我也是一片好意,你別多想啊......"
和從前一樣的伎倆,可這次蕭林嵐卻看透了她的真面目。
語氣冷漠:
"夠了!你當我不知那日在學堂偷聽的是你安排的人?"
"那日在戲房裡分明是你自己摔倒,為何要誣陷木槿?之前念在同窗一場才對你網開一面,現在的我隻把你當故人!"
"如今你欺辱我發妻,我豈能再與你善罷甘休!我與她青梅竹馬,她是何等品性我豈會不知?不必你來置喙!"
"到此為止,往後莫要再見,給自己留些顏面!"
喊丫鬟打發走柳如煙,他頭也不回地奔向碼頭。
蕭林嵐抵達上海時,我剛剛結束一天的教書。
出得學堂,在街上瞥見他的身影,還以為是眼花。
沒有理會,轉身欲走。
可他卻拉住了我的衣袖。
聲音沙啞又卑微。
"木槿......是我。"
"我尋來了。"
"我知你受了天大的委屈,容我解釋一番可好?"
他鬢角添了幾分霜白,面上盡是奔波的倦容和憔悴。
10
我未看他一眼,隻輕輕抽回衣袖。
"不必多言,你我之間,早已無話可說。"
"我知你心系柳如煙,我已經退讓,你放心,我此去便不會再回京城。"
說罷,我抬腳欲走。
蕭林嵐慌了,快步上前攔住去路。
"不,你誤會了,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木槿,成婚後我心裡裝的人早就是你,隻是我自己不曾察覺。如今我已知錯,你給我個機會解釋可好?"
"我明白這三年我虧欠你良多,你隨我回府,我用餘生來補償你如何?木槿,你給我這個機會,我求你了......"
他顫抖著手從懷中掏出一份戲班的地契。
上面墨跡未幹。
我卻冷笑。
"蕭林嵐,你何必如此?"
"當年你娶我不就是怕我在柳如煙的婚宴上鬧事麼?"
"為了成全她或者是姜月,你們不惜害S我恩師,如今你說心裡裝的是我?你自己聽聽,不覺得荒唐嗎?"
"話說完了?說完就請回吧,我要回去了。"
我繞過他那刻,他卻直直跪在我面前。
淚水順著臉頰滑落,看著悽楚又可憐。
"別......你別走,我認錯,我認錯當初是我昏了頭著了魔,可我如今已經醒悟了。"
"從前我對柳如煙的情意都是一時迷障,我心悅的人是你啊!"
"我知你不會信我的話,我已經把地契帶來了,我將戲班的一切都轉給你可好?"
"我已經與柳如煙說明白了,往後再不會與她有半分瓜葛,薛家的戲班我已交給管家打理,我再不會見她了,你信我!"
蕭林嵐SS拽住我的衣角。
我無法脫身,隻得直視著他。
"迷障?那你這迷障當真深重,戲箱裡的百件戲服也是迷障?為她花費千兩銀子也是迷障?"
"蕭林嵐,莫要再把我當傻子耍弄。"
"相識至今,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憾事!"
"若是原諒你,恩師在天之靈,也不會安息的。"
"你令我作嘔。"
我的話讓他僵在原地,面如S灰。
"不,不是這樣的,戲服我這就燒了,我立刻就燒!"
"不必了,別再來尋我,莫要逼我恨你。"
我沒再回頭,轉身離去。
他的聲音漸行漸遠,終至消散。
次日,坊間傳出蕭家戲班歇業的消息。
蕭林嵐回京去衙門投案了。
為三年前的毒S案。
柳如煙作為主謀,也被官府拿下。
獄卒呈上了當年的證詞原件,將柳如煙和姜芸一案告上公堂,以謀S罪論處。
案件在城中引起軒然大波。
薛家學堂的名聲一落千丈。
薛柏當即與柳如煙和離。
判決那日,柳如煙被打入大牢。
蕭林嵐作為從犯,也難逃法網。
我知道,這是他在向我請罪。
可已經太遲了。
我此生,都不會原諒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