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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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同身受。


我完全能理解夏榮錦對自己的憎恨和厭惡。


 


這與我剛剛發現自己性取向異常的時候一樣,那時我也很排斥自己,對這樣的自己感到絕望。


 


蕭梓晴作為過來人開導我。


 


她說:「你為什麼要覺得自己不正常呢?


 


「這世界上還有人的性向是沃爾瑪購物袋呢,全球八十億人口,喜歡什麼的沒有?


 


「還是你覺得你這輩子的唯一任務就是嫁人生子,不完成這個任務就不配稱為一個人啦?」


 


「江鈴,」素來吊兒郎當的蕭梓晴少見地嚴肅起來,「你得明白,不管別人對你有什麼期望,你首先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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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


 


「抱抱我吧,」我輕輕拍了拍夏榮錦的肩膀,「你不是說抱一次給我一份題庫嗎?我覺得挺劃算的。」


 


我朝她張開手臂。


 


夏榮錦愣了愣,看了我很久。


 


「江鈴,」她忽然自嘲一笑,聲音很悶,帶著點鼻音,「挺丟人的吧。這個病。」


 


「……」


 


一個荒謬的想法在腦子裡膨脹。


 


我想向夏榮錦證明我毫無威脅,甚至我和她是一樣的。


 


她在我面前完全不用感到自卑。


 


我寧願她永遠高高在上,可望而不可即。


 


「不丟人,其實大家都有病,就比如我吧,」我定定地盯著她的眼睛,說,「我是同性戀。」


 


12


 


我們站在樓道的拐角處。


 


上課鈴在幾分鍾前才響過,周圍空無一人,隻有我和夏榮錦,以及彼此的秘密。


 


說實話,如果不是蕭梓晴憑借所謂姬達一眼看穿我的本質,我想我這輩子都不會和人談起這件事。


 


因為我一點也不想承認。


 


不想成為異類,不想成為少數人,哪怕自欺欺人也好。


 


時間在寂靜的空氣裡流逝。


 


直到有人從上一個樓道下來,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沉默。


 


兩個陌生的男女從我和夏榮錦身邊經過後,夏榮錦終於開口。


 


「江鈴,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吧。」


 


隔牆有耳,她擔心得很有道理。


 


我於是跟著她往校外走,一直走到附近的公園,她面不改色地拉著我鑽進滑梯下面的半封閉空間。


 


正值上課時間,公園裡一個孩子都沒有,熾熱的陽光烘烤著無遮無攔的大地,我和夏榮錦一人一邊蹲在滑梯下,氣氛嚴肅得像是兩個地下黨在接頭。


 


「你真的是同性戀?」


 


她率先開口,單刀直入,直中靶心。


 


我拖拖拉拉地嗯了兩聲,隻想趕緊結束這個話題。


 


夏榮錦卻出人意料地敏銳。


 


「你之前說有社交障礙要換寢室是不是因為這個?」


 


「……」


 


?!


 


我的天!


 


她不應該學法,她應該去學刑偵。


 


也許是我震驚的表情回答了一切,不等我開口,她就繼續追問道:「你不是不喜歡和我接觸,而是不能夠和我接觸,你是不是喜歡我?」


 


「……」


 


她根本不是在問。


 


而是篤定。


 


我心如S灰。


 


好了,現在她不僅知道我是同性戀。


 


她還知道我暗戀她。


 


我到底為什麼非要不放心她。


 


她現在的樣子哪還有一點發病時的脆弱?


 


迅捷得簡直像隻漂亮的花豹。


 


我低下頭,不敢看她。


 


悶熱狹窄的空間裡忽然吹過一陣涼風,夏榮錦張口說了句什麼。


 


風停下。


 


我聽見了她的聲音。


 


「江鈴,你想不想和我交往試試?」


 


13


 


不行。


 


不行!


 


理智在瘋狂敲響警鍾。


 


我用力咽了口唾沫,可吞咽的動作並沒能壓住胸中澎湃的激情。


 


我猜夏榮錦之所以這麼說也許是以為和女生交往就能肆無忌憚地撫摸擁抱,不需要承擔來自男人的進一步欲望。


 


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


 


可我不是聖人,我是飲食男女,有七情六欲。


 


我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天,她第一次掀開浴簾,在霧蒙蒙的水霧裡朝我笑吟吟地看來,而我的視線在她身上不受控制地遊移。


 


心頭被瘋狂的佔有欲填塞。


 


我很清楚,她隻是希望有人抱抱她。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佔有。


 


但我和她的歷任男朋友並沒什麼不同。


 


我的喜歡從來不純粹。


 


「夏榮錦,其實你可以嘗試去多交些同性朋友,很多人都仰慕你,他們不會拒絕的。」


 


昨天晚上在查資料時,我想了很多。


 


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夏榮錦當時為什麼格外喜歡黏著我。


 


她不是沒嘗試過發展一個友好的同性朋友,但她運氣不好,遇見的是我。


 


如果換一個性向正常的女生,就不會這樣了。


 


我這樣想著,夏榮錦卻拒絕了我的提議。


 


「江鈴,其實你搬走之後,我反思了很久,就算同為女生,但我明明別有目的,卻要裝著什麼都不知道,這對別人來說不也是一種冒犯嗎?


 


「與其那樣,不如開誠布公地談一場戀愛。我們各取所需,不好嗎?」


 


她的身子向我靠近,滾燙的掌心在我的手背和小臂之間不斷遊移。


 


像一種無聲的催促。


 


蕭梓晴曾經告訴我食色性也,她說欲望是一種本能,壓制欲望是一種能力,放縱欲望也是一種能力。


 


她看的書很雜,道理總是一套換一套。


 


我問她到底信奉什麼。


 


她說:「我信所有對我有利的一切。」


 


我想她說得對。


 


這裡的空間這麼逼仄,空氣這麼悶熱。


 


我一定是中暑了。


 


我昏了頭了。


 


所以我才會點頭,我才會說:「那夏榮錦,我們就交往吧。」


 


這一切都不是我的本意。


 


內心深處,我仍然不願意承認,我是個同性戀。


 


14


 


在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下,我和夏榮錦維持著一種微妙的關系。


 


表面上,我們隻是關系要好的朋友。


 


一起上課,一起自習,一起吃飯。


 


大部分時間我們都在一起。


 


但四處沒人的時候,我們又像每一對熱戀中的情侶那樣緊緊擁抱,互相交換彼此的體溫和呼吸。


 


我開始有意識地去收集有關「皮膚飢渴症」的資料,努力想要找一個幫她走出陰影的方法。


 


夏榮錦始終覺得這個病不太光彩,並不願去接受系統的治療,我理解她的顧慮,在網上學了一些心理學的皮毛知識,便自作主張地要給她進行心理疏導。


 


「你確定?」


 


下午的課程結束後,我們沿著馬路走了很遠,幾乎遠離了所有能夠認識我們的人。


 


然後在一個湖邊的長椅上坐下。


 


和我想象中的不同,夏榮錦沒有表現出一點抗拒,她很乖,我問什麼她就說什麼。


 


「其實我以前找過心理醫生的,但是醫生也說這個病沒什麼好辦法,就是勸我多交朋友,多參加社交活動。」


 


然而事實證明,有用,但不完全有用。


 


忙碌並沒能讓她完全忘記病的存在,甚至在壓力過大時,反而引起了發病。


 


我撓了撓頭,自覺出師不利。


 


那就算了?


 


畢竟我也隻是個門外漢。


 


九月底的天氣依然很熱,天色一暗,潛藏在湖邊的蚊子便成群結隊地飛來。


 


我媽忽然給我打來視頻電話。


 


「這是在哪兒啊?這麼黑。」


 


也許是因為在大賣場賣服裝的原因,從我記事起,我媽就有一個大嗓門。


 


所以盡管沒開免提,她的聲音還是清晰地從聽筒傳了出去。


 


「在外面的公園散步呢。」


 


「你一個人?」


 


「沒有,和……同學。」


 


「哦。」


 


我媽頓了下,不知被我的哪句話觸動,忽然眯了眯眼:「男同學還是女同學?」


 


「女的!」


 


「哦。」


 


視頻那頭的景象看著像是小區廣場,我媽喜歡撸狗又嫌養狗麻煩,就總是挑著這個點出去散步,遇見熟悉的鄰居在遛狗,就上去逗一會兒,然後心滿意足地回家。


 


我有些納悶她為什麼要突然打視頻,還沒開口呢,我媽已經看出我要說什麼,哼了一聲。


 


「怎麼最近每次給你打電話你旁邊都有人啊?老實交代,是不是談戀愛了。」


 


「……」


 


15


 


「江鈴,你真談啦?」


 


我媽咋咋呼呼的聲音聽在耳朵裡就跟放鞭炮似的。


 


「談啦也不告訴你媽?你可真行啊你!」


 


都說知女莫若母,我正糾結該找個什麼借口搪塞過去,一旁的夏榮錦忽地站起來,將我擠到一邊,對著鏡頭微笑。


 


「阿姨,不好意思讓您誤會了,江鈴最近都是在跟我一起做小組作業。」


 


她是那種一看就讓家長放心的好學生類型。


 


我媽果然打消了疑慮。


 


「哦,這樣啊,那就好。你們自己都還是學生呢,不要早戀。」


 


我心想我都成年了,還早戀呢?


 


但我媽的觀點就是,還在學校裡就還是個小屁孩。


 


小屁孩自己都還要父母養,談個屁的戀愛。


 


話糙理不糙,我默默受了訓,一邊散步一邊和我視頻的我媽終於遇到個遛狗的鄰居,高高興興地結束了通話,上前和人家打招呼。


 


我松了口氣,轉頭看到夏榮錦背靠在一邊的長椅扶手上,笑吟吟地望著我。


 


「沒想到你家教這麼嚴。」


 


她眉眼間隱隱的得意就像個做了惡作劇沒被抓住的小孩。


 


「你爸媽不關心你談戀愛的事嗎?」


 


蕭梓晴發信息問我什麼時候回去,她窩在寢室打遊戲不想出門,讓我給她帶飯。


 


我一邊回復一邊隨口就問了一句。


 


問完發現夏榮錦一直沒回我,抬頭一看,便是愣住。


 


夏榮錦臉上已經徹底沒了表情,不是冰冷也不是憤怒,就是單純地沒有表情,如果非要用一個詞形容的話——那就是麻木。


 


她麻木地仰起頭,用沒有聚焦的目光盯著暗下來的天幕。


 


我自知問了句不該問的話,有些不知所措,但沒過多久,便看到夏榮錦微顫的指尖——近半個月的相處已經讓我很清楚這個動作意味著什麼——她犯病了。


 


「夏榮錦,不想說的話就別說,我不問。」


 


她的忍耐力似乎一直很好,如果不是我接近,她就會近乎失控地在我手背上撫摸,從表面看,幾乎沒有人能將她和「皮膚飢渴症」聯系在一起。


 


我將手伸過去,任由她在肌膚上亂摸,等到她狂亂的動作漸漸平息,兩隻手終於隻是安靜地攥住我的一隻手,才小心開口。


 


夏榮錦閉上眼,神情裡的沉寂逐漸與昏暗的夜色融為一體。


 


我不太能看清她的臉了。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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