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於是在他下班回到家後,我特意迎上去,說了一句我平時都不會說的話:


「今天工作還順利嗎?」


 


他愣了一下:「順利。」


 


「答應給你的項目,我已經讓助理發你郵箱了,你選幾個喜歡的。」他又補充,仿佛我的殷勤都是為了圖他的利。


 


我正要解釋,又見他將西裝外套扔在沙發,然後解開袖扣,將襯衫袖子挽至手肘,隨後信步走進廚房。


 


穿戴好圍裙後,他從廚房探出頭:「今晚想吃什麼?」


 


「……」我不想試探了,還是那個人機老公沒錯。


 


7


 


周時謙規律地照顧我的一日三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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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天早上準時醒來,每天晚上準時睡覺,比人機還要人機的作息,讓我恍惚周五晚那個失控的他根本就是一場夢。


 


原本我都要放棄研究人機的真面目了,顧砚白卻在這時聯系我。


 


「怎麼突然中止和紀軒的合作?」


 


「不算中止,」我說,「這個不好做,就換一個。」


 


「是因為我嗎?」


 


顧砚白說,「因為我那晚說要入股,所以你放棄了。你不想和我有過多牽扯,是嗎?」


 


我荒唐地笑出聲來:「你沒這麼大面子。」


 


「那劉老師有嗎?」


 


「什麼?」


 


「我們今晚同學聚會,劉老師也在,她說她想看看你。」


 


我猶豫了。


 


理智上來講,有顧砚白的聚會,我都不該再參加。


 


但劉老師是對我照顧頗多的一位恩師,她想見我而我不去,就像白眼狼。


 


我正糾結,顧砚白又說:「如果你因為我而猶豫,那我可以走。」


 


他一走就更說不清了,好像我真對他舊情難忘似的。


 


我連忙道:「不用走,我去。」


 


顧砚白發來地址。


 


我正要導航,人機老公打來電話:「準備去超市買菜,有什麼想吃的?」


 


我遲疑:「今晚我不回家吃飯了。」


 


「有應酬?」


 


「是。」我聲音漸弱。


 


周時謙沉默兩秒:「結束後需不需要我來接你?」


 


「不用不用!」我忙說,「我最遲九點就回,你不用來接我。」


 


「知道了。」他聲音驟冷。


 


我還要細究,電話已然被掛斷。


 


懷揣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我來到顧砚白所說的聚會地址。


 


侍應一路領我到包廂:「就是這裡了。」


 


我點點頭,編輯完短信的最後一個字。


 


是發給周時謙的:【應酬取消了。不過我要加會兒班,大概七點回,你記得留我的飯。】


 


短信顯示發送成功。


 


我想,進去和劉老師說幾句話就好,到時候隨便找個借口開溜。


 


有顧砚白的場合還是不適合久待。


 


這麼想著,我推開門——


 


門內一片冷清。


 


哪有老師,哪有同學,隻有我面色鐵青的老公周時謙。


 


他抬起頭,笑容冰冷:


 


「顧砚白說我在這兒可以等到你,原來真的可以。」


 


8


 


我意識到我中計了。


 


顧砚白把我騙過來,目的是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周時謙的反應。


 


連我和顧砚白同桌喝酒,他都能擬定離婚協議。


 


今天這事他會怎麼做,我不敢想。


 


他點亮手機屏幕,視線凝在我進門前發的那條短信上:


 


「應酬是騙我,加班也是騙我。你今天為了顧砚白,騙了我兩次。」


 


「誤會。」


 


我幹巴巴地解釋,「我也是被騙來的。」


 


他抬起眼眸,眼神很冷。


 


「他說今天有同學聚會,劉老師也在……劉老師是我很喜歡的一位老師,我想和她見面說會兒話,這才會過來。」


 


周時謙說:「但這不是應酬。」


 


「確實不是,」我低聲,「因為顧砚白也在,我怕你誤會……」


 


「那你有想過事後我知道你和他私下見面,我會怎麼想嗎?」


 


我沉默。


 


「又或者,是更糟的情況。」


 


說到這兒,他嘴邊扯開一抹自嘲的笑,「像現在這樣,我被他告知,在這兒可以等到你。


 


「我是你的丈夫,我卻不知道你的行蹤。」


 


他一字一頓地補充,「他卻清清楚楚。」


 


周時謙的話語一度壓得我抬不起頭。


 


我低聲:「他這是想挑撥我們的關系,我們都不要中計好不好?」


 


室內靜得落針可聞。


 


我鼓足勇氣抬起頭,對上周時謙落寞的眼睛。


 


他慣來是倨傲的、不可一世的,但這一刻,我竟然覺得他的眼神中流露出幾分脆弱。


 


他顫抖著聲音問我:


 


「那你告訴我,這樣的場合,我該怎麼想才是最好?」


 


我實在受不了周時謙這樣。


 


意氣風發的周時謙怎麼能變成這樣呢?


 


我視線環顧左右,包廂裡再無其他。


 


我問:「顧砚白呢?」


 


「你還要找他?」他的眼神警惕,又脆弱。


 


好像篤定此時的我還在對顧砚白念念不忘。


 


我的心一顫。


 


連忙澄清:「我找他是為了算賬,我真的真的不喜歡他了。」


 


周時謙沉默稍許。


 


「你們當初在一起多久?」


 


「兩年。」


 


怕他介意,我又補充,「小孩子過家家般的戀愛,作不得數的。」


 


「那又為什麼分手?」


 


我抿唇。


 


「不方便說嗎?」


 


「因為他出國,我接受不了異地戀。」


 


周時謙竟是笑出來:「那他現在回國了,又恰好對你念念不忘,你們要在一起嗎?」


 


我瞪大眼睛。


 


難以想象這是從我的丈夫嘴裡說出來的話。


 


「我們已經結婚了!」我衝他喊。


 


「商業聯姻而已,」他說,「如果你還想著他,我可以讓位。」


 


周時謙的眼神異常決絕。


 


決絕到我甚至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現在的情況。


 


求他?可求他會答應嗎?


 


我和他連感情基礎都沒有。


 


他隻是需要一位妻子,一位讓他的婚姻不會有汙點的妻子。


 


是誰都行。


 


不是我也無所謂。


 


我垂下頭,無奈地辯白:「我真的不喜歡他了。」


 


「可周圍所有人都說,」周時謙的聲音緊繃得像弦,「你對他舊情難忘。」


 


「那些都不是真的!」


 


所有的情緒交織在一起,我對著他吼,「我為什麼要對他舊情難忘?他有什麼地方值得我難忘嗎?我隻是不想談戀愛,這就代表我還喜歡他嗎?我解釋過、我澄清過,可周圍有人聽我的嗎?


 


「你呢?」


 


我瞪著他,「虧你還自稱是我的丈夫,你信過我嗎?」


 


「我說過很多遍了,我不喜歡他!」我歇斯底裡地吼,「不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我大口喘著氣。


 


周時謙的眼神卻在我吼完後,奇跡般地恢復了平和。


 


仿佛宕機,他的視線飄在我身上。


 


好半晌,他才開口:「是為了哄我才這麼說的嗎?」


 


「什麼?」


 


「剛剛那番話。」


 


我閉上眼,快絕望了。


 


什麼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的感覺,我終於懂了。


 


心力交瘁,我一句辯解的話都不想再說:


 


「你說是就是吧。」


 


室內陷入詭異的安靜。


 


周時謙靜靜地看著我,不知道是不是還在琢磨離婚。


 


我突然覺得繼續下去也沒什麼意思。


 


「如果你還是要離婚的話,請便。」


 


在他錯愕的眼神裡,我輕聲說,「我回我爸媽家住一段時間。」


 


9


 


我的本意是冷靜一段時間。


 


畢竟離婚不是我和他兩個人的事,這牽扯到各方面的利益。就算真的要離,也該好好籌劃。


 


但我沒想到的是——


 


我前腳剛到我爸媽家,周時謙後腳就跟過來。


 


望著他進門時清俊挺拔的身形,我沒忍住瞪他一眼。


 


就這麼急著要離婚嗎?


 


周時謙心虛地移開視線。


 


與我的冷淡相反,我的父母對他極為熱情。


 


當初和周家聯姻,我們家就算高攀。原本就該好好哄著這位周家大少爺,偏偏他還能力出眾優秀卓越,我父母對他滿意得不得了。


 


「時謙,吃飯了嗎?」


 


周時謙小心地看我一眼,搖搖頭。


 


「那咱們就先吃——」


 


我不滿:「怎麼我進門時沒人問我吃飯沒有?」


 


我爸剜我一眼,聲音都不夾了:「一起吃,還能少你那頓嗎?」


 


我氣呼呼地坐上飯桌。


 


他們相談甚歡,我把飯菜當成泄憤的工具,埋頭猛吃。


 


話題一再轉變,最後落到我身上。


 


是周時謙在問:「我們今晚要留宿嗎?」


 


我狐疑地抬眼看他。


 


什麼叫我們?明明是我!


 


看他不順眼,我直接道:「我留宿,你回去住。」


 


「欸欸欸——」


 


我爸忙勸阻,「時謙都過來了,哪有叫人回去住的道理?你放心哈,你們的房間我每天都有叫人打掃,隨時都能住,想住多久都行,不用客氣。」


 


「嗯,」周時謙嘴角一翹,「謝謝爸。」


 


我再度狐疑地看過去。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周時謙以前都是喊嶽父的。


 


這是要和我離婚所以性情大變了?竟然還親熱地喊起爸來了?


 


但我爸顯然很吃這一套,表現得比我喊他爹還要激動:「欸,好孩子啊!」


 


「……」


 


我實在不想看這副嶽慈婿孝的場景,吃過飯便早早回房。


 


周時謙是十二點回的。


 


還是被我爸殷勤地送到房門口的。


 


他進門的動作熟練,少了第一次進我房間時的拘謹害羞,我沒好氣道:「就準你住一晚,你明天就回去!」


 


他解袖扣的動作一頓:「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兇?」


 


我簡直鬱悶!


 


這位大少爺是不是忘了?我和他剛剛在包廂還吵到了離婚這一步!


 


「我為什麼不能對你兇?」


 


我大聲說話,「我的溫柔體貼是留給我丈夫的!而你,即將成為我的前夫,不配擁有這項權益!」


 


「噢。」人機淡淡地應答。


 


他淡淡地轉身,在我怨念的眼神裡,淡淡地進了浴室洗漱。


 


恍若一拳砸在棉花上。


 


我沒忍住冷哼一聲:S人機。


 


光罵還不解氣,我一腳將周時謙即將要睡的枕頭踢到地上。


 


正猶豫要不要再踩上兩腳,手機振動響鈴。


 


來電顯示顧砚白。


 


滿肚子火正愁沒地方發,我直接接通:「你有病吧?」


 


顧砚白竟是直接笑出來:「皎皎,好久沒聽你這麼罵我了,還挺懷念的。」


 


我白眼都快翻上天。


 


「你要是有病就去吃藥,能別禍害人嗎?」


 


「他和你鬧矛盾了?」


 


顧砚白說,「果然,像周時謙這種眼裡容不得沙子的完美主義,不太能接受一個與前任藕斷絲連的妻子。」


 


「我和你?藕斷絲連?」


 


「不用這麼快否認,」他說,「我會讓你重新愛上我。」


 


我忍住想吐的衝動,質問:


 


「和紀軒喝酒那次,也是你告訴他的?」


 


原本我還納悶,怎麼我前腳才和紀軒談完合作回家,後腳周時謙連離婚協議都擬好了?


 


現在想想,根本就是他從中作梗吧?


 


「傳了一張小小的照片而已。」


 


他說,「需要發給你看看嗎?你當時臉頰紅紅,眼眸含水,真的有種說不出來的美。」


 


「不必了。」


 


即使周時謙真的因為誤會和我離婚,我也不想讓顧砚白得意:「讓你失望了,我老公很信任我,我們不會離婚。」


 


「哦?」


 


他笑了笑,「皎皎,你嘴硬這點也和以前一樣。」


 


我深吸一口氣。


 


正要開罵,耳邊的手機被人奪去。


 


眼前是剛洗完澡的周時謙。


 


他身上還裹著浴袍,大概是著急出來,腰間的系帶松散。從胸肌到腹肌一覽無餘,隨著他呼吸的起伏,連肌肉的紋理都變得生動。


 


明明是同床共枕近一年的結婚夫妻,我卻莫名有些臉熱。


 


周時謙低沉有質感的聲音在室內響起:


 


「顧先生這麼晚找我妻子有什麼事?」


 


也不知電話那端的顧砚白說了什麼,周時謙極冷地笑了一下。


 


「和你有什麼關系?」


 


我拽著周時謙的手臂,示意他打開免提,我也要聽。


 


周時謙卻不從。


 


他舉著手機,面色越來越凝重。


 


我實在好奇,湊到他耳邊去聽,最後隻聽見顧砚白那句帶著笑意的嘲諷:「你和她結婚了又怎樣?我才是她這輩子最愛的男人……」


 


我瘋狂衝周時謙搖頭。


 


隻見他閉了閉眼,壓抑著情緒認真說:「不好意思,我老婆讓你別做夢了。」


 


10


 


電話掛斷。


 


我和周時謙之間陷入沉寂。


 


我主要在尷尬他那聲老婆。


 


他在床上都不這麼喊我,卻當著顧砚白的面這麼輕易地喊出來。


 


我別扭道:「都要離婚了,以後別這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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