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訓練營的記憶漸漸襲上心頭，我止不住地發顫，心髒也發出了劇烈的疼痛。

 

他回神，匆忙將我松開。

 

我忍不住顫抖著聲音：“滾出去！隨決明，別逼我恨你！”

 

他控制不住地微微後仰，似乎有些站立不穩。

 

還想說什麼，醫生趕來了。

 

他一臉嚴肅地將隨決明請了出去。

 

“隨先生，如果您真的想讓自己的夫人好好活下去，就出去，別刺激她了。”

 

隨決明妥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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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他才啞聲道：“好，我出去就是。”

 

“瑤瑤你好好休息。”

 

我別開頭，並不去看他。

 

心裡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難過。

 

隨決明輕嘆一聲，轉身離去。

 

不過並沒有走遠，在病房門口的走廊椅子上坐了下來。

 

“小三兒的病房在這邊，我找到了！”

 

6

 

不遠處的聲音將隨決明驚醒。

 

他來不及回神，就看到一群人衝進了病房裡面。

 

為首的女孩兒更是趾高氣揚地拿著一沓照片扔在我的面前。

 

“喂，你這麼大年紀了還當小三兒，是不是有些太不要臉了？”

 

“聽說你以前是供人玩樂的下賤貨色，這些照片應該是你的吧？”

 

“要是不想身敗名裂，就離隨總和思思姐的生活遠一點……”

 

照片被她大手一揮揚起。

 

那些不堪入目的畫面像是一把刀刺在我心頭。

 

我來不及難受，就看到身後一群人蜂擁而至。

 

紙錢，花圈，紙扎人……

 

這些東西一股腦兒地扔在我病房裡，本來寬敞的病房瞬間被擠滿。

 

許久，我面不改色地看著為首的女孩兒。

 

“我和隨決明曾經是夫妻，以後不會有任何關系，我更不會插足別人的感情當小三兒。”

 

女孩兒愣了一下，面色有些猙獰。

 

抄起家伙就往我身上砸：“這種時候還想往思思姐身上潑髒水！你果然就是個賤人！”

 

隨決明黑沉著臉，一把將她手中的家伙事兒拿下甩在一旁。

 

她微微愣住，看清楚來人，欣喜的聲音來不及出口就被隨決明狠狠一擊。

 

女孩兒被推倒在地上，原本拿來傷人的刀此刻正距離她不足一公分。

 

“隨總……”

 

她聲音有些驚恐。

 

隨決明聲音嘶啞，雙目猩紅。

 

他冷冰冰的聲音此刻沒有一絲感情：“我和林語瑤是夫妻，這段感情裡，我才是過錯方。”

 

“陳思思是小三兒，我是渣男，唯一沒有錯的就是你口中的‘賤人’。”

 

“如果你們想找麻煩，我隨時奉陪——”

 

這一段發言甚至被他親自上傳到社交軟件上。

 

很快便呈現出爆的趨勢。

 

女孩兒被嚇到了。

 

這樣的結果有些出乎意料，她結巴著又說：“那，那也改變不了她是個萬人騎的賤貨的事實！”

 

隨決明愣住。

 

目光看向地上的那些照片。

 

他顫抖著手撫摸著，我來不及阻止，他已經一張一張翻看起來。

 

照片裡的我，有大跳豔舞的，有跪伏在地上的，也有在鏡頭前展示自己的……

 

每一次翻開，都讓他的身子泄力幾分。

 

直到最後一張翻看完畢，他終於忍不住抽泣著。

 

一拳狠狠地砸在地上，他低聲咒罵：“畜生！我真特麼不是人……”

 

許久。

 

他緩和了自己的情緒。

 

目光掃向在場眾人，當即撥打了報警電話。

 

這幫人被帶走。

 

他冷冷地道：“既然你們不會尊重人，那就該好好學學做人的道理了。”

 

一眾鬧事兒的女孩兒被帶走，任憑她們哭罵，隨決明都沒有一絲好臉色。

 

病房內安靜了下來。

 

那些晦氣的紙扎等都被送走。

 

他走到我身邊，輕輕地想要觸碰我的身體。

 

我下意識躲開，目光直視著他：“髒。”

 

隨決明臉上的表情僵住了，好半天，他喃喃道：“是，我髒了。”

 

“瑤瑤，對不起。”

 

“我不知道會是這樣……”

 

“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7

 

我並不想理會隨決明。

 

他匆匆離開，怒氣衝衝的樣子，大概是要去找人拼命吧。

 

我不想理會，隻想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裡。

 

好多天，隨決明都沒有出現。

 

我甚至漸漸忘記了他的存在。

 

但我的身體狀況也並不好。

 

接連上了幾次手術臺，我已經筋疲力盡。

 

醫生更是開始給我上了呼吸機。

 

看著周圍的人心情越來越沉重，我卻忍不住笑了。

 

“我這一輩子太苦了，很快我就能解脫，你們該為我高興才是。”

 

“況且，我的家人還在等我。”

 

一句話，病房裡的眾人破涕為笑。

 

所有人都默契地將這件事兒揭過去。

 

後來，我的精神也弱了。

 

在我即將睡過去的時候，隨決明突然闖進了我的病房。

 

他氣喘籲籲，眼神中帶著幾分焦急。

 

“瑤瑤，你有沒有好些？”

 

“我把新娘訓練營給舉報了，那地方被查封了。”

 

他歉疚的目光始終落在我身上，我有些不自在。

 

“哦。”

 

他臉色微微僵硬。

 

察覺到我興致不高，他調整好狀態，繪聲繪色地同我講述著他如何同訓練營的人鬥智鬥勇。

 

也盡可能地將那幫人的慘狀給描繪出來。

 

我依舊並不想理會。

 

直到他說：“那些幫助過你的女孩兒，我幫她們尋了個工作，以後應該也不至於淪落街頭，她們很擔心你。”

 

我眼睛亮了。

 

想起訓練營的那幫姐妹，我眼中冒出了些許暖意。

 

大家並非是主動前去那種地方，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被賣過去，騙過去……

 

每一次逃跑，背後都帶著無數姐妹的努力。

 

雖然失敗了，可這戰友情也是堅不可摧的。

 

我臉上帶著些許笑意，真誠道謝：“謝謝你救了我們。”

 

他身子微微僵硬，苦笑一聲，不再開口。

 

病房裡的氣氛陷入了沉寂。

 

不過我不在意。

 

我已經好累好累了。

 

就在將要睡過去的時候，病房門被敲響。

 

我和隨決明同時看向門口的方向。

 

此刻門外的人已經衝進來了。

 

他臉色微微一變，來不及阻止，陳思思就跪在他腳下。

 

褲腳被人緊緊拽著，上面抹著眼淚。

 

陳思思抱著隨決明的大腿哭訴著：“隨哥，你不能這麼對我，放我一條生路好不好？”

 

“看在我陪了你這麼久的份上，我們能不能……”

 

隨決明冷笑一聲，一把將人踹翻。

 

陳思思後背重重地磕在牆上，隨決明卻沒有一點憐香惜玉的想法。

 

隻聽見陳思思痛呼一聲。

 

我目光也忍不住毫無焦距地落在陳思思身上。

 

她怨毒的視線掃過我。

 

下一刻，她低聲喃喃著：“林語瑤，都怪你。”

 

“如果不是你，我不會被那麼多男人侮辱，更不會失了隨哥的寵愛。”

 

“如果不是你，我弟弟更不會S……”

 

“對，林語瑤，隻要你S了，一切都會回歸正軌的。”

 

……

 

我微微瞪大眼睛，下意識想避開。

 

可我絲毫沒有力氣動彈。

 

隨決明怒了，拿起一旁的水果刀狠狠地捅在她身上。

 

一瞬間，鮮血染紅了她的衣服。

 

8

 

陳思思帶著怨憤和不甘看了我一眼。

 

我並不在意這些。

 

很快，她就像是S魚一樣被拖出了病房。

 

我也忍不住松了口氣。

 

對著這麼一張臉，當真是倒盡胃口，讓人不爽。

 

隨決明隻看我一眼，並沒有多說話。

 

他靜靜地待在我身邊，不管我做什麼，他都擔憂的寸步不離。

 

我漸漸也覺察到了煩躁。

 

我忍不住拔高聲音，對著隨決明開口道：“隨決明，你能不能離我遠點？”

 

“你知不知道自己很煩人啊！”

 

他紅了眼眶，似乎是被我這一番話給傷到了。

 

不過隻是微微握緊了拳頭，而後又笑看著我：“瑤瑤想要我離遠些，我走遠就是了。”

 

“有什麼事兒可以打電話，我隨時都在的。”

 

他轉身就要走。

 

我抿唇，片刻，我方才開口：“我確實需要你。”

 

他眼睛一亮，整個人的情緒都高了幾分。

 

“我們的離婚協議書已經籤好了，該去辦理離婚手續了。”

 

我清楚地看到，在這句話說完後，他眼裡的光熄滅了。

 

眼神中隱隱有淚光閃爍。

 

我心裡沒有絲毫情緒波動。

 

當隨決明的老婆太難了，這條路也太長太黑暗，所以我真的要放棄了。

 

他好久都沒有開口。

 

沉默地與我對視著。

 

終於，他妥協了。

 

他的聲音是壓制不住的低沉和沮喪：“我還沒有籤字……”

 

我無所謂地笑笑：“不著急，在趕去民政局之前籤完就好。”

 

“還有……我的東西就不要了。”

 

他身子佝偻了下去，轉身，向外走去。

 

腳下的步子加快了幾分。

 

似乎是想要逃離這個地方。

 

不多時，外面就傳來隨決明的痛哭聲。

 

我目光隔著窗戶向外看去，久久沒有回神。

 

等他再回來的時候，他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我也已經穿好了衣服。

 

原本的有些緊俏的衣服此刻松松垮垮地搭在我身上。

 

我透著鏡子，看著自己蒼白的臉，忍不住笑笑。

 

簡單給自己塗了個口紅，便叫上隨決明出發了。

 

一路上，我倒也有了精力。

 

明明無話可說，隨決明卻又拼命地想要尋找話題。

 

最終。

 

他問出了困擾他多年的問題。

 

“當年，為什麼要離開我？”

 

“難道那個時候的我，有什麼做得不好嗎？”

 

我笑著搖頭，目光緊盯著他，原本的遺憾此刻隻剩下釋然。

 

“不是，隻是一場巧合罷了。”

 

“當年爸媽在國外相繼離世，我要尋找真兇，要拿回爸媽的遺體，費了不少功夫。”

 

“等國外的事情結束，我回來的時候，你已經功成名就，不需要我了。”

 

這話一出來，隨決明整個人已經恍惚了。

 

他一路上沉默不語，沒有再開口。

 

直到拿到離婚證的那一刻，我心頭的大石頭放下了。

 

他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還能照顧你嗎？”

 

他哽咽著，目光一轉不轉地盯著我。

 

我抬頭望著天。

 

今日陽光明媚。

 

我希望以後也是。

 

我輕笑著搖頭：“對不起，這實在不合適。”

 

“祝你我的未來都是陽光燦爛，幸福美滿。”

 

9

 

我離開了醫院。

 

隻留下了未來幾天我生活要用的錢，獨自找了個小別院待著。

 

不過隔壁有個鄰居。

 

很奇怪，從未見過他人，卻莫名其妙地總來關心我。

 

我不解。

 

卻沒有什麼太大的意義了。

 

我能夠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我找了個風和日麗陽光明媚的午後，靜靜地躺在躺椅上，將藥一股腦兒送進肚子裡。

 

恍恍惚惚中，我似乎看到了爸媽來接我。

 

我笑了。

 

很快，我的美夢被一道哭腔給打破了。

 

似乎是隨決明的聲音。

 

他說：“瑤瑤，你堅持堅持好不好？這人間還是有很多值得你留戀的。”

 

“瑤瑤，我把這些年落下的生日禮物全給你補上了，是你最喜歡的絕版書呢。”

 

“瑤瑤，你別睡啊，我幫你找到了相匹配的心髒，你有救了。”

 

……

 

一聲聲瑤瑤，讓我忍不住皺眉。

 

太吵了。

 

我想伸手將人趕走，可最終竟然一點辦法沒有。

 

原本的光明此刻不知為何變成一片漆黑，我隻能在黑暗中去笑話那煩人的，惹人不悅的隨決明的聲音。

 

直到最後。

 

我醒來了。

 

可我竟然再一次來到醫院了。

 

這一次，病房裡站滿了人。

 

醫生有些驚奇地看著我：“醒了？這一次還真是讓你撿回一條命來。”

 

我無奈地笑笑，可嘴角的笑容越發苦澀。

 

“這條命我不想撿回來。”

 

“太髒了，也太累了。”

 

一旁的隨決明已經盡可能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可還是被我一眼看到。

 

我看向他，聲音帶了幾分冷漠：“隨決明，你不該擅自做主的。”

 

他身子一震，抿唇不語。

 

我還沒回過神來，他直挺挺地跪在我面前。

 

通紅的雙目足以證明他此刻心中的煎熬：“瑤瑤，我知道我自私，可我真的想讓你活著，不管是讓我贖罪也好，還是讓我……”

 

“我隻想你好好活著。”

 

見我無動於衷，他果斷磕頭。

 

一個接著一個，直到腦袋磕紅了，磕腫了，地上沁著鮮血了，我都無動於衷。

 

醫生不忍看下去，便也開口勸說了：“不如堅持堅持？或許真的有奇跡。”

 

“隨總不知道尋了多少人，挨家挨戶做匹配，合適的心髒應該很快就能到位。”

 

我直勾勾地看著醫生。

 

“且不說有沒有合適的心髒，即便是有，我又如何能保證自己多活呢？”

 

“若是沒有，我堅持的又有什麼意義？明明那麼難過，明明那麼痛，我隻想讓自己好受一些。”

 

醫生嘆息一聲。

 

我倒是沒有將這些事兒放在心上。

 

接連幾天，隨決明沒有出現在我的病房裡。

 

可他距離我的生活卻很近。

 

每日隻在門外，將我所需要的吃食交給護士，自己偷偷躲在門外，聽著我和護士的對話。

 

我不是沒有聽到他的出現，隻是我並不想和他走得太近。

 

這一日我精神很好，起床帶上了簡單的行李，就往公墓走去。

 

我早早便給自己留了極好的位置，是在爸媽的墓旁。

 

“爸媽，女兒要來找你們了。”

 

我靜靜地跪坐在爸媽的墓前。

 

他們臉上的笑容依舊，歲月不能給他們帶來任何痕跡。

 

隱約中，我似乎聽到了爸媽的聲音。

 

“瑤瑤，我們來接你了。”

 

我笑著迎著光跑向兩人。

 

這一刻，眼淚傾瀉而出。

 

“爸媽，我以後的我，再也不會痛了。”

 

我S後。

 

隨決明徹底頹喪了。

 

他親手處理我的後事，不過其實，我並不想讓他來處理。

 

他日日在鬼屋呆坐著，又找了不少的工作人員，日復一日地重復著當初將我從訓練營帶回來時候對我做的事兒。

 

漸漸地，他精神恍惚了。

 

隨爸隨媽更是放心不下。

 

終於，他們忍無可忍，衝進了鬼屋裡面。

 

一巴掌狠狠地甩在隨決明臉上，他們的聲音帶著痛惜：“你看看自己現在還像個人麼？還有個人樣麼？”

 

“隨決明，你這樣讓瑤瑤看見，她得有多難受！”

 

隨爸隨媽的話顯然並沒有喚醒隨決明。

 

他手中的酒瓶子往地上一摔，又哭又笑：“她難受？就算是我S了，她林語瑤都不會難受一分一毫！”

 

“媽你知道嗎？她祝我未來陽光燦爛，幸福美滿。”

 

“可是沒有她，我的未來哪裡有陽光？幸福美滿？那更是不能奢望。”

 

二老對視一眼，終究是嘆了口氣。

 

一瞬間仿佛蒼老了十歲：“可這結果，是你自己造成的。”

 

“兒子，你該向前看了。”

 

話說完，兩個老人互相攙扶著向外面走去。

 

他們沒有再理會隨決明。

 

終於。

 

隨決明瘋了。

 

他日日抱著林語瑤的照片，嘴上說著最動聽的情話。

 

有人試圖將他和照片分開，卻得到了隨決明的一頓臭罵。

 

他說：“我老婆是全天下最善良最可愛最愛我的人，誰都不能把我們分開。”

 

“你是不是嫉妒我有老婆你沒有，所以眼紅了？”

 

“紅眼病走開，我老婆不喜歡紅眼病。”

 

……

 

以至於後來的隨決明，周圍眾人提起他無一不是責罵。

 

“那就是個神經病，理他做什麼？”

 

“隨總？我呸，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黃歷了，現在的他就是個瘋子。”

 

“你見過誰家正常人，能面不改色地把自己臉給劃爛了？”

 

“他老婆早S了，一天天的還搞得自己有老婆似的。”

 

終於。

 

在十年後的一個冬季夜晚。

 

隨決明清醒得知道林語瑤已經過世了。

 

他痛哭流涕。

 

終於在痛哭一場之後，S在鬼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