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爸是抬轎人。


 


大網紅博主溫阮戶外直播時起了善心,強行把他的客人趕下轎。


 


「大家都生而為人,你憑什麼花錢踐踏他的尊嚴?!」


 


直播鏡頭中,我爸汗流浃背,佝偻的身軀充滿疲憊。


 


粉絲們義憤填膺罵坐轎人,又大誇溫阮善良。


 


客人深感愧疚,想補償我爸一筆不菲的小費時,又被溫阮作主拒絕。


 


她正色道,「你給他錢是害了他!他抬轎賺不到錢時,自然會去找有尊嚴的事做。」


 


事件在網上火速發酵,我爸的轎再也沒人敢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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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隻能去未經開發的大山深處給一些冒險者探路賺錢。


 


沒多久就掉下山崖屍骨無存。


 


而溫阮,憑借善良正直的人設,嫁給了那位尊貴的坐轎客人。


 


我才知,原來這一切都是溫阮勾搭富二代的手段!


 


重活一世,我看著溫阮一幅救世主的模樣請裴洌下轎,而裴洌面紅耳赤,眼帶憐憫想補償我爸時。


 


我穿著最破舊的衣服,一個箭步衝入他懷裡——


 


1


 


前世,溫阮這場為抬轎人發聲的直播大火。


 


緊接著,無數相關切片視頻到處傳播,短短幾日,她新獲數百分粉絲。


 


我去了學校沒多久,才在室友手機上看到了其中一段剪輯視頻。


 


視頻裡,我爸幾乎朝溫阮跪下。


 


「美女啊,我真的需要這份工作,你就行行好放過我吧,我老婆有病,還有倆孩子讀書——」


 


可網友們視若無睹,紛紛誇贊溫阮善良,說她發現了行業毒瘤,嚷著抬轎人這種封建殘餘的東西必須徹底退出歷史舞臺。


 


也有小部分網友比較理智,【坐個轎子都能被道德綁架,人不能吃得太飽!】


 


【沒人坐轎子,那轎夫拿什麼養家糊口。】


 


溫阮的粉絲卻站出來維護她,【他們有手有腳,不能抬轎,還可以去做其它有尊嚴的事啊。】


 


可是他們也不想想。


 


一個大字不識的山裡漢子,選擇又能有多少呢。


 


我還記得,我爸成為抬轎人的那一天,像個孩子般跑回家報喜:


 


「去山上抬轎,一趟能有 200 塊呢。我和大貴一起做了新轎子,可結實了。」


 


我媽費力爬起,「那頂山可陡峭難爬,有上萬臺階呢,你能行嗎?」


 


我爸拍著胸膛,憨厚地笑,「咱山裡人,啥都沒有就一身子力氣,放心,我準把客人伺候好。」


 


「你呀,就是長得著急,埋汰了點,力氣那是沒得說。」


 


我媽細心在本子上記算著家裡的開支,「我現在病好點了,屋前屋後的活也能做點,大妮好不容易考上大學,去了大城市,錢上咱們不能太虧著她。」


 


我哽咽道,「爸,等我去學校安頓好,找了兼職你就不用給人去抬轎了。」


 


我爸卻正色道,「大妮,農活和抬轎都是力氣活,沒什麼區別。」


 


「這活離家近,賺錢多,還能幫襯家裡,以後咱們日子一定能過起來!」


 


我用力點頭,「媽,到時我兼職,爸抬轎,很快就可以湊齊你的手術費!」


 


明明我們一家在憧憬著未來。


 


可溫阮的直播過後,我爸火了,遊客們怕被網暴,沒人敢坐他的轎。


 


這對他,對我們家來說,簡直就是滅頂之災。


 


景區為了壓下熱度,想辭退我爸,大貴叔為了糊口也和我爸散了伙。


 


其他抬轎人因為這場直播,收入銳減,開始排擠我爸。


 


我爸隻能無奈離開景區。


 


可是回家務農,遠遠不夠我媽治病錢,我和妹妹的學費以及外債。


 


為了不離家,我爸隻能給一些來頂山探險的公子哥們帶路,S時隻剩一片掛在樹梢的小碎布。


 


我們流著淚,把這片碎布埋進了衣冠冢中。


 


我媽受了打擊病發,必須馬上動手術,我隻能綴學賣身去了會所。


 


可一年後,她還是S了,我咬牙又熬了些時日,給妹妹存了一筆錢,便已經了無牽掛。


 


隻想找到罪魁禍首溫阮,拉她一起去S!


 


可是卻聽到溫阮嫁入京市豪門裴家,成為那個聲名赫赫裴三少妻子的消息。


 


而裴三少裴洌,正是當初坐我爸轎子的人!


 


從一開始,溫阮隻把我爸,當成她勾搭裴洌的工具!


 


他們婚禮上,司儀深情地向賓客們講述新郎新娘的愛情故事。


 


「說起來,那名老轎夫也算是我們這對新人的媒人了。」他大笑著調侃。


 


溫阮接過話筒,言笑晏晏,「聽說他後來沒做人肉凳了,就當是我送他的一場造化吧。」


 


我氣得嘔出一口黑血暈倒在地。


 


再度醒來,我竟回到溫阮去頂山旅遊,開直播那天。


 


2


 


頂山景區,半山腰。


 


這裡是大部分遊客選擇坐轎的地方,從這裡到山頂,還有近萬步臺階。


 


我坐在一顆大松樹後,慢慢把指甲縫裡填上泥土,又把鍋底灰、灶灰往臉上,手上抹去。


 


算算時間,我抬起頭。


 


果然看到溫阮和助理氣喘籲籲爬了上來,在涼亭裡開啟直播,和粉絲互動。


 


她對身邊,一頂又一頂擦肩而過的轎子視而不見。


 


反而目光時不時瞟向山下臺階,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3


 


「客人,您放心,我老喬抬的轎啊,又平又穩,您隻管放心坐好。」


 


彎曲陡峭的山路拐角處,傳來一道憨厚又熟悉的聲音,人未到,聲先至,我眼眶一熱。


 


「哎呦嘿,走路走到腳都麻,出門沒有車來坐,哪個願意跟你回你家嘍——」


 


這是我爸和大貴叔嘹亮的歌聲,山裡漢子淳樸又熱情,唱山歌是服務,也是他們招攬生意的一種手段。


 


溫阮看到坐在轎上的裴洌時,眼裡閃著一抹欣喜和算計。


 


而我眼中隻有在前面抬轎,臉蛋曬得黑紅,雖疲憊但滿臉笑容的中年男人。


 


還能看到活生生,樂觀積極的爸爸,真好。


 


我咽下熱淚,雙拳握緊。


 


這一世,我終於有機會改變我們一家人的命運了!


 


4


 


溫阮像前世一樣,拿起爬山竿,收整面容,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攔住我爸的轎子。


 


「下來!你沒腿嗎!人家都這麼老了,你怎麼好意思讓人抬!我最看不慣你這種人!」


 


爬山竿打得轎子啪啪響,我爸要穩住轎子,躲避不及,被抽中好幾下。


 


他一邊躲避一邊賠笑臉,不停解釋,他才 40 出頭,隻是山裡漢子風吹日曬顯得老相。


 


可一心要立人設的溫阮根本就不聽。


 


她鏡頭故意避開裴洌的臉,直懟向我爸,朝粉絲振臂高呼:


 


「古話都說,再累不坐人肉凳,一坐就會被雷劈。」


 


她義正言情辭,「你坐著轎子,高高在上,難道不知道這是在侮辱他們的人格嗎?」


 


助理在一旁抹著眼淚,「家人們,阮阮心善,不管多難,她一定會解救這位老人的。」


 


有些遊客認出溫阮,說她是大網紅,有幾百萬粉絲。


 


怕被網暴,那些在坐在轎上的遊客趕緊讓轎夫們快點上山。


 


而正和轎夫問價的遊客,也放棄了坐轎的想法。


 


剩下一些遊客則在旁邊看熱鬧。


 


裴洌順從地下了轎,「老人家,我確實不該坐你的轎,讓您受累了。」


 


他愧疚不已,掏出手機想給我爸轉點錢。


 


溫阮正要像前世一樣出聲時。


 


我一個箭步從樹後衝出來,準精投入裴洌的懷裡。


 


「這位先生,你一看就是大好人,救救我,我想讀書,不要嫁人,王鳏夫都快 50 了,還愛打人,嗚嗚。」


 


我緊緊摟著他的腰,像海裡瀕S的人抱住了一塊爛木頭。


 


抬起頭時,驚慌又失措的小鹿眼,湿漉漉的,眼尾泛紅,同時,纖細的小身軀在他懷裡,抖得像是觸電。


 


裴洌準備推開我的動作,微微一頓。


 


我把臉埋入他胸膛,唇角勾出一抹冷笑。


 


前世我身為京城媚色會所頭牌,比任何人都知道怎麼讓男人憐惜,更何況,裴洌還曾點過我,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的嗜好。


 


這一切可都是拜你們所賜啊。


 


突然S出個程咬金,把溫阮的直播的內容一下子帶偏,她氣得鼻子都歪了。


 


周圍的遊客也不再把目光放在我爸身上。


 


指著衣衫褴褸的我議論紛紛:


 


「不是吧,現在還有這樣的事?小姑娘看著好像還沒成年——」


 


「在頂山下面,還真有可能,我以前去他們那搞過救助,唉,確實太窮,太落後了。」


 


「哎喲,看小姑娘可憐的,咱們要不要報警。」


 


剛才那名知情的遊客搖頭,「沒用的,除非小姑娘一家不在村裡生活了。」


 


有人嘆息,「難怪這老轎夫剛才一直跟那網紅低聲下氣求情,他們村裡人賺點錢確實不容易。」


 


輿論開始往往我們這邊偏。


 


「是啊,要是照這女網紅的說法,那豈不是保姆不能幹了,掃大街,送外賣,跑滴滴都要失業!」


 


有耿直的遊客指著溫阮大聲道,「像你這種網紅在過去就是拋頭露面,討好恩客的賣藝女,那是不是也不能幹了?!」


 


「就是,你能討好你那些榜上大哥,這位山裡大叔出賣力氣賺錢有什麼問題!」


 


「你,你們!簡直是胡說八道!」


 


溫阮瞥了一眼裴洌,仍舊理直氣壯,「抬轎本來就是折辱人,再說,坐轎子,那爬山有什麼意義!」


 


「我看很多人坐轎,就是為了享受自己高人一等感覺罷了,景區讓這些人來抬轎,就是沒人性!」


 


見裴洌沒有反駁,溫阮揚著爬山竿就要朝我打來。


 


「你這種小賤人我見多了!看到是個男人就撲上來,誰知道——」


 


「大妮!」我爸一聲慘叫打斷了溫阮的滔滔不絕。


 


「你不是去學校了嗎?那王骡子又找你了?我找他算帳去!」


 


我埋著頭不吭聲,隻默默在心裡數著,一,二,三——


 


5


 


我嘴裡的王鳏夫,確有其人。


 


前世,他仗著是村霸,是我們家的債主,一直對我糾纏不休,還幾度阻撓我上大學,最後我是連夜逃走的。


 


所以重生後,我一邊來找我爸,一邊給他送了信,說我從學校回來了,在頂山等他。


 


「喬晚,你個臭丫頭,別以為你跑上山我就拿你沒辦法——」果然,王鳏夫提著棍子,兇神惡煞地來抓我了。


 


我爸見我還摟著裴洌不放,無奈又生氣,「大妮,你先過來,別給我客人惹麻煩。」


 


我心一窒,我爸是真心善,處處為人著想,可溫阮和裴洌呢!


 


我把裴洌摟著得更緊,「爸,你現在被大網紅點名了,以後沒人敢坐你的轎,你賺不到錢我能怎麼辦?」


 


我爸捶胸頓足,看看一臉猥瑣的王鳏夫又看看裴洌,到底沒再吭聲。


 


我求助地看了一眼裴洌,然後顫顫巍巍伸出手,指向王鳏夫。


 


「王伯,這個是我男朋友,你,你以後別再打我的主意了。」


 


說完,我便緊閉著雙眼躲進裴洌的懷裡。


 


從溫阮要打我、我爸出聲阻止、再到王鳏夫強勢入場、我再把裴洌推出來,一件一件皆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不說周圍人沒反應過來。


 


裴洌也是一臉震驚。


 


溫阮看我們仍摟在一起,氣不打一處來,破口大罵:「真是服氣,你們父女倆這是想訛人嗎?果真是窮山惡心出刁民,虧我剛才還想幫你。」


 


遊客們看不過去了,紛紛出言道:


 


「剛才這老轎夫一直說,他老婆重病,還有二個女兒讀書,一家子就指著他一個勞力賺錢。」


 


「你先是阻攔人家做生意,又曝光他,幫他?我看是害他吧。」


 


「可不!他現在被你掛到網上,以後誰敢坐他的轎子,他賺不到錢女兒可不得抵給人做媳婦?」


 


「你還說他們父女訛人,我看是你假好心辦壞事,把人家父女逼到絕路了!」


 


一個接一個,遊客們越說越激憤。


 


溫阮眼看形勢對她不妙,隻能氣急敗壞關了直播。


 


王鳏夫可不管這麼多,他好不容易逮到我,是怎麼也不會放手的。


 


他向來在村裡橫行霸道慣了,指著裴洌,臉上橫肉抖動,「小子,你真是喬晚的男人?我勸你可別沒事找事!」


 


裴洌皺眉推了推我,沒推開。


 


遊客群中,有人大聲嚷道,「小伙子,你別怕,錢的事大伙湊一湊就有了,可千萬不能讓小姑娘被他糟蹋了。」


 


「小姑娘生得不錯,你既然坐了人家的轎也是緣份,要真成一對,可是救了小姑娘一輩子。」


 


「對,我看你剛才也對老轎夫心軟了,是個好人,幫人就幫到底啊。」


 


溫阮氣得嘔血,她精心籌劃的一出戲,不止沒有讓她在裴洌面前博得好印象。


 


反倒讓裴洌騎虎難下,非認了我這個女朋友不可。


 


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就是她現在最真實的寫照。


 


裴洌猶豫不決時,我咬咬牙,準備再加一把火。


 


我一臉決絕地放開他,先向出言的遊客們一一鞠躬:


 


「感謝在場各位哥哥姐姐,叔叔嬸嬸阿姨們,我想通了,你們能救得了我一時,救不了我一世。」


 


然後一臉決絕走向王鳏夫,「王伯,是不是我答應不上大學,嫁給你,你就放過我們一家。」


 


「那是當然,你再給我生個大胖兒子,嶽母的手術費我都出了。」王鳏夫一把拉過我,滿意地笑。


 


我爸趕緊拉住我,和王鳏夫撥河,「你放開我女兒,你的錢我會還!」


 


我哭著喊,「爸,算了,我們根本還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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