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抬頭，我看見抱著油紙包的向山洞走來的宋聞璟。
少年面容精致穩重，但細看，便會發現他腳步輕快，眉宇間有一絲絲雀躍。
可我一點都不雀躍，我現在看見他便條件反射地雙腿痙攣。
春藥上頭時根本聽不懂他在講什麼，直到兩天前終於解了毒，腦子開始正常運轉，我才恨不得掐S自己。
什麼辜、鴣、咕，那是孤！
我一下子就知道了他是誰。
那個剛從邊疆回朝的當今太子，宋文璟。
於是我醒來的第一反應便是跑，還沒走出山洞口，便被他捉了回來。
知道我一拍兩散的想法後，他沉著臉將為期三天的解毒「運動」延長到了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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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我生無可戀時，宋聞璟已經走到了我跟前。
「姐姐，快起來，今天吃烤雞！」
自從知道我比他大半歲後，宋聞璟便一口一個姐姐，叫得十分自然熨帖，在那個的時候……咳，反正就是格外的不正經。
他笑得一臉憨厚，像一隻咧嘴笑的大狗狗。
但我已經見識到了他的另一面，再不會信他這副單純無害的樣子。
油紙包已經打開，金黃色澤的烤雞露了出來，一看就椒香美味，那勾人垂涎的味道也爭先恐後地湧入我的鼻腔。
可我隻是斜覷了他一眼，又緊緊閉上了眼睛。
一定要堅定自己的立場，一定要堅定自己的立場……
我咽著口水在心中默念。
不料宋聞璟窸窸窣窣脫衣服的聲音自頭頂傳來，我瞬間便瞪大眼睛看他：「你你你你幹什麼？！」
宋聞璟那張俊臉笑得十分羞澀。
不是，你羞澀個雞毛啊！
呼吸被掠奪，耳邊是嘖嘖水聲，宋聞璟一手將我兩手桎梏在頭頂，一手在我腰間遊離，又漸漸向上。
他的身子燙得像一具火爐，將我團團困住，強制拉我沉淪於他的無間欲火。
克制的喘息在我耳邊響起，溫軟湿熱的嘴唇從耳尖吻到腰間，四處點火，惹得我連連後退，卻又被他箍在方寸之地，無法逃離。
我顫著嗓音，委屈巴巴地喊：「不，不，不來了，我好餓……」
耳邊傳來一聲輕笑：「所以姐姐剛剛不餓，還是因為運動量不夠呀。」
「我以後便明白了，不是姐姐不乖，是我不夠努力。」
「還跑不跑了，嗯？」
8
為了慶祝自己升職加官，蕭宗霆在春風酒樓宴請同僚，入夜才喝得醉醺醺地回了府。
他癱倒在太師椅上，丫鬟小廝極有眼色地上前侍候。
喝了一口小廝端上來的涼茶，蕭宗霆隻覺原本就發苦的舌根更苦了。
眉頭深深皺起，或許是因為醉酒的關系，他忽然有些控制不住迸發的情緒，心裡有點委屈，還有點孤獨。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蕭宗霆想。
從前他剛考上榜眼，在大理寺任職時，因為沒有家族人脈，處處受欺負壓榨。
自己起早貪黑花一個月整理出來的檔案，轉頭便被上司搶了功勞。
各種宴會上，那些上司總是心照不宣地將他灌醉，欣賞他醉酒後的憨態，還要反復提起，細細品鑑。
但那時無依無靠，有什麼事都得自己擔著，醉酒了睡一場便又好了，第二日還得精神抖擻地上朝。
可自從沈嵐伊來後，這座冰冷冷的府邸終於有了家的樣子。
無論多晚，她都會捧著溫度恰到好處的蜂蜜銀耳蓮子湯等他，她說銀耳蓮子養胃補氣，蜂蜜解酒不膩，是最好的甜湯。
不過幾個月，他竟已經習慣了這份溫暖。
越想越精神，蕭宗霆將涼茶重重放下，對身邊小廝道：「端這個給我作甚？小姐給我煮的銀耳蓮子湯呢？」
小廝臉上浮起一絲疑惑：「大人，小姐五日前便回江南了呀。」
蕭宗霆短路的腦子終於清明，想起了五天前見沈嵐伊的最後一面，心中隱隱開始發慌。
「回江南了？可曾派人跟著？」
「小姐拒絕了，她說她去找您說清楚後，便去驛站找牛大爺租借馬車，對了，小姐還讓我把這個給您。」
蕭宗霆手抖得幾乎接不住盒子，好不容易打開，發現是娘親自給沈嵐伊戴上的、蕭家傳給歷代長媳的那隻玉镯！
「啪」的一聲，木盒被狠狠掼在桌上，蕭宗霆目眦欲裂地看著小廝。
「為何不早日告訴我！」
小廝被嚇了一跳，顫抖著回道：「那天大人牽著公主回來時奴才就說了，結果才說了小姐二字，您就罵了奴才，還說蕭家沒有大小姐，以後都不準再提……」
蕭宗霆幾乎站不住，他不敢想象如果那天的綁匪是真的，那現在的沈嵐伊會怎樣。
撐著桌子緩了好半天，他才咬著牙，聲音顫抖道：「去，去找，先去問問牛大，問這幾天可曾有過小姐的消息，然後再沿著下江南的路找，分幾路去找……」
9
聽著下人一波又一波傳回來的消息，蕭宗霆隻覺得心都跌落到了谷底。
沈嵐伊從小到大的笑臉在腦海中交替出現。
那一聲聲「哥哥」仿佛成了魔咒，一直縈繞在他的耳邊。
是呀，她可是將自己當作最信任的家人，自己怎麼能、怎麼能不相信她呢！
蕭宗霆狠狠攥緊拳頭，手中的杯子早已四分五裂，深深地嵌入肉中，但他好似渾然不覺，任由溫熱的血滴落到地上。
其實他並不討厭沈嵐伊，隻是那麼多年，他被道德和壓力捆綁得太嚴實了，每日都覺得喘不上氣來。
無論是S去的娘親，還是對他極好的沈家人，都在無時無刻地提醒他：一定要出人頭地，一定要娶沈嵐伊，一定要給沈嵐伊掙一個诰命回來。
可诰命是那麼容易掙得嗎？
他在大理寺累S累活半年，最後卻隻分了一個芝麻大的小官，再看探花郎劉長安，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輕輕松松便坐上了工部侍郎的位置。
若不是昭華，他現在說不定就在哪個窮鄉僻壤做縣令呢。
他漸漸明白，若想要得到什麼東西，勢必要失去什麼東西。
於是沈嵐伊便成了他舍棄的東西。
昭華性子熱烈奔放，與他見過的所有女子都不同。
相處得越久，他心底的那股名為叛逆、反抗的思想就越發茁壯。
他就是不想娶沈嵐伊，就是不想一直跟著幼時娘親逼他許下的誓言走。
憑什麼爹娘的落敗要他承擔後果？
那些誓言都不是自己真心許下的，他不信老天爺真會一個雷劈S他。
可是——
這並不代表自己完全不在乎沈嵐伊呀。
青梅竹馬、相伴十年的情分總歸在那裡，他也曾為了沈嵐伊打架挨罰，為了給她排喜歡吃的糕點果子，天不亮就出門。
隻為換她燦爛一笑，甜甜地說「哥哥真好，嵐伊最喜歡哥哥了」。
但現在——
他親手毀了她。
10
山崖上遍地血跡，宋聞璟帶我上去時，正好看見被暗衛壓在腳下的山匪頭子。
宋聞璟緊了緊握住我的手。
「想問什麼就問吧，別怕。」
我點點頭，遙遙看著那癱倒在地上的男人。
「是昭華指示你們來的，對吧？」
男人臉上出現了瞬間的不自然，然後又緊接著恢復如常，扭頭不看我。
那暗衛便直接抓住他的頭發，迫使他仰頭看我。
其實我早就猜到了，我雖然來了上京許久，卻整日圍著蕭宗霆轉，能得罪什麼貴人？
左右不過是爭風吃醋的昭華公主罷了。
我扯了扯宋聞璟的手：「處理了吧，我已經知道答案了。」
後面傳來刀破開皮肉的聲音，但宋聞璟卻好似完全不在意，一邊走一邊把玩著我的手指。
「昭華？你得罪她了？」
「怎麼？怕我對你妹妹不利？」
宋聞璟冷嗤一聲：「母後就我一個兒子，我可沒有妹妹，那是想置你我於S地的壞人。」
我一愣：「她也對你動手了？」
「是她那胃口極大的母妃和哥哥，不過她也不是完全幹淨的就是了。」
宋聞璟說得輕松，卻讓我心中莫名生出一絲憐惜。
他母後與當今聖上是年少夫妻，最是情深。
可再真摯的情感也無法在三千佳麗的後宮中一直熱烈，終究還是蘭因絮果。
皇後娘娘在宋聞璟八歲時鬱鬱而終。
皇後S後，皇帝仿佛終於想起了舊時摯愛，對宋聞璟十分縱容，甚至一直到如今也未曾立後。
這讓二皇子的生母淑妃如坐針毡。
原本以為皇後S了，她便是鳳位第一候選人。
再加上老爹是朝中工部尚書，那自家兒子未來坐上那個位置不是水到渠成了嗎？
所以她一直在暗中給宋聞璟使絆子，為了保命，宋聞璟自請前往邊疆歷練，這才有機會長大。
說完，宋聞璟突然抓住我的手按在他的胸前。
「囡囡，雖說帝王家最是薄情，可出生並不是我能選擇的。」
「我可以保證，不會有所謂的「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宋聞璟的後院或是後宮，隻會有你沈嵐伊一人。」
11
我不是剃頭挑子一頭熱的人，有蕭宗霆的先例在前，我更不會隨便相信男人的承諾。
可這幾天的相處，哪怕隻看他這張過分精致的臉，也足以讓我心動。
更別說他的技術確實不錯。
而且娘親說了，人生重在體驗。
世間男子皆薄情，選他我將來起碼吃得好……
況且——
我實在是咽不下那麼大的氣。
老天讓我陰差陽錯搭上宋聞璟，不就是為了讓我找機會報仇的嗎？
於是我跟他一起回了上京。
老皇帝親自到城門口迎接。
宋聞璟與老皇帝執手相看淚眼，上演著一幕感人至深的「父子情深」畫面。
我則張著一雙眼睛亂瞟，毫不意外地瞟到了後面黑壓壓人群中的蕭宗霆。
他瞪大雙眼SS地盯著我，眸色復雜，眼中還似有些許怒氣。
站在皇帝左手邊的昭華亦是如此。
沒等我開始胡思亂想，宋聞璟便將我牽到老皇帝面前道。
「父皇，這是沈嵐伊沈姑娘，兒子在城外遇到了山匪，又被逼下了懸崖，還好被路過的沈姑娘所救，悉心照顧多日，今日才將將恢復了元氣。」
「兒子鬥膽想為沈姑娘討個縣主封賞，以此來報答救命之恩。」
這話說得有水平，上京城外，天子腳下，居然有匪徒敢刺S太子！
太子回京究竟會攔誰的路？
老皇帝眯了眯眼，顯然心中已有思量。
淑妃趕緊上前一步：「那麼多年不見，還是趕緊回宮吧，璟兒在飯桌上再與你父皇好好聊聊，一家人不必如此客套，連答謝救命恩人這種小事也要驚動你父皇。」
不愧是老狐狸，看似爽朗大氣的女主人模樣，卻暗戳戳地指摘宋聞璟與老皇帝生分不親近呢。
不料宋聞璟皺著眉頭一臉疑惑：「但兒臣記得，大周律法嚴格規定，凡是七品以上的官員調動，都必須上奏由父皇親自決定，難不成兒子在邊疆待久了，我朝律法有所改變？」
「不過既然淑妃娘娘都那麼說了，想必現在朝綱已是如此，兒子還是應該多了解。」
宋聞璟說著、說著還可疑地紅了臉頰，一臉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露出一個憨厚老實的笑容來。
淑妃臉上的笑幾乎要維持不住，偏偏面對一臉真誠的宋聞璟發不出火來。
我強壓住嘴角的弧度，內心悄悄給宋聞璟點了個贊。
厲害多，扮豬哥。
12
宋聞璟進宮前，將貼身暗衛調給了我。
暗衛則帶著我先去了驛站。
將將洗漱完，房間門便被敲響了。
我以為是宋聞璟，一邊擦著頭發一邊好笑地去開門。
弟弟什麼都好，就是太黏人。
料想中的精致五官沒有出現在眼前，反而看到了一臉頹喪、滿臉怒火的蕭宗霆。
我將半湿的頭發甩到後面，隨手拿了旁邊的外衣披上。
「不知道蕭公子有什麼事？」
突然，蕭宗霆猛地抓住我套衣服的手臂，雙眼猩紅地盯著我的脖頸。
「誰幹的！是不是宋聞璟！」
「放手！蕭宗霆，你捏疼我了……」
一股鑽心的疼痛順著我的手腕傳上來，我掙脫不開，索性反手扇了他一巴掌，終於掙脫開來。
「你是不是瘋了？有病就去治病！」
他反應過來後雙手再次桎梏住我的肩膀：「我是瘋了，我瘋了才會擔心你那麼久，才會找了你那麼久！結果你卻不知廉恥地在外面與人苟合！」
我被他搖得頭暈，反手又甩了他一巴掌。
他偏過頭來，眼中怒火更盛，又想衝上來，我毫不猶豫地又甩了一巴掌。
兩隻手掌都在發麻，手指幾乎難以彎曲。
而他臉上也開始快速腫脹起來。
「清醒了嗎？」
「不是你讓山匪將我帶走的嗎？後面又假惺惺地裝什麼著急？」
「若不是宋聞璟，我現在早就被那群山匪凌辱致S了，請問你有什麼資格、有什麼身份來指責我不知廉恥？」
蕭宗霆臉上露出一絲痛苦：「嵐伊，對不起，我以為那是假的……」
13
我冷嗤一聲：「我早就想說了，你若是不想娶我，說明白就是，難道我們沈家會抓住你不放嗎？但你偏偏不說，還生生耽誤了我最好的年歲，到頭來還覺得我們在逼你！」
「從前我想嫁給你，一向都是光明磊落、大大方方的追求，但你憑借自己的臆想，將我置於危險之中，蕭宗霆，我沈家不欠你的，我沈嵐伊更不欠你的！」
他臉上露出一絲屈辱，眼中迸出怒火：「是！你們嘴上確實不說，可這十年的每一天我都無比屈辱，身邊的每個人都在提醒我，我在寄人籬下！」
「你們都是好人，就我是壞人，我是白眼狼，被你們逼成的白眼狼！」
我腦中瞬間浮現萬千問號。
「既然覺得屈辱，那你怎麼還要在我家待十年呢？為什麼還要接受爹娘為你尋的先生呢？為什麼不像那些寒門學子一般自立自強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