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正吃得歡快，江燁忽然出聲。

「姐姐，你說過的話，要算數。」

 

什麼？

 

江燁把他的手機遞過來。

 

頁面上，是他剛發的朋友圈。

 

【女朋友。】

 

配圖是我坐在客廳捧著水果碗的笑臉。

 

幾分鍾的時間已經滿屏的贊和評論。

 

Advertisement

男大的感情，就是這麼直接又熱烈。

 

我好像有些能體會到，被偏愛的滋味了。

 

我拿起手機拍了一張江燁的側顏。

 

然後發圈。

 

【男朋友。】

 

朋友圈發出去沒多久，寧珊珊的電話就來了。

 

「牛掰啊姐們兒！哪兒找的弟弟，這麼優秀？！」

 

她嗓門又尖又亮，我忙把手機拿遠了些。

 

江燁知道是我朋友，於是站起身來跟我打了聲招呼就要走。

 

「我先回去了，你鎖好門，早點睡覺。」

 

我捂著聽筒，跟江燁道別。

 

電話裡，葉周周誇張地大叫。

 

「周周！弟弟是不是在你那裡？這麼晚了，我就不打擾你們了！你們早點休息啊！」

 

我手忙腳亂地紅著臉掛了電話。

 

江燁忍俊不禁。

 

他揉了揉我的頭頂，輕輕抱了我一下。

 

「走了啊，女朋友。」

 

送走了他，寧珊珊的電話又打了過來。

 

「掛我電話幹什麼啊！就這麼迫不及待啊你！周周，你可得悠著點兒啊，別嚇壞了弟弟！」

 

她每句話都刻意放大了音量。

 

我壓低了聲音問她：「你玩什麼把戲呢？」

 

「你猜。」

 

哦，明白了。

 

沈洛在她旁邊。

 

寧珊珊的笑聽起來又清脆又暢快。

 

「周周啊，這兒有個瘋狂灌酒的笨蛋，你要不要帶著弟弟來看一下？」

 

12

 

我趕到酒吧的時候，沈洛已經醉得快要坐不住了。

 

可他還拿著酒瓶要喝。

 

「瘋了啊你們，這是喝了多少瓶？」

 

寧珊珊努了努嘴。

 

「跟我們可沒關系，都是他自己要喝的，陳樹攔都攔不住。」

 

陳樹忙得一腦門兒汗。

 

「周周，真不好意思啊，這麼晚還叫你出來……沈洛喝太多了，一直念叨你名字，拉都拉不走，我實在勸不住他。」

 

聽見我的名字，沈洛從酒瓶堆中抬起頭，睜開惺忪迷蒙的眼。

 

「……周周？」

 

我站著沒動。

 

沈洛扶著沙發一點點蹭過來，抓住了我的手腕。

 

「為什麼拉黑我？」

 

他猛地用力，我跌坐在沙發裡。

 

他捏著我的手腕，猩紅的雙眼裡有痛惜一閃而過。

 

「寧珊珊說你談戀愛了？我不信，她說你剛剛發了朋友圈官宣。我去看，卻發現被你拉黑了——葉周周，是下午我看到的那個男人嗎？」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熱氣噴在我的頸上。

 

這幾個月裡，哪怕他主動找我一次，也就能發現了。

 

可他一次都沒有。

 

也是。

 

沈洛怎麼可能會對葉周周低頭呢？

 

就像過去那麼多年裡，不管是多小的爭執，最終，也是以我先讓步做結束。

 

我把自己的姿態放低到塵埃裡，卻被他形容成「倒貼」。

 

踐踏真心的人啊，永遠不配再得到別人的真心。

 

「對，是他。今天剛確定的關系，下次介紹你們認識。」

 

沈洛閉著眼睛哼笑出聲。

 

「周周，你最不擅長說謊，今天確定的關系？這麼巧？這不是你試圖刺激我的手段？」

 

我坦然地看著他：「就是這麼巧，隻不過他還是學生，明天還有課，今天才沒有跟我一起過來。我挺忙，不會為了刺激你做一些無聊的事出來。」

 

沈洛眼裡蒙上了一層陰翳。

 

「葉周周，我不是傻瓜。你喜歡了我那麼多年，我感受得到。如今，不過短短幾個月，你跟我說你談戀愛了？你是耍我，還是在耍你自己？！」

 

他將我抓至他胸前，一副要將我拆吞入腹的狠戾模樣。

 

原來，我喜歡他這麼久，他都是知道的啊。

 

可這麼多年，他不回應，也不拒絕。

 

心安理得地接受我的照顧，享受這種朋友以上戀人未滿的曖昧。

 

任由我忐忑不安，輾轉反側地去猜測，他到底喜不喜歡我。

 

其實，愛這個東西，是藏不住的。

 

如果感受不到，那就是沒有。

 

從前我居然看不透這一點。

 

「沈洛，我也會累的。我也希望被人照顧，被人放在心上，被人好好珍惜我的感情。」

 

他笑了一聲。

 

「所以，你隻是在找根浮木，並不是真的喜歡他，對嗎？」

 

想起江燁，我的心瞬間暖了一暖。

 

「不，我喜歡他。」

 

沈洛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葉周周，別在我面前露出那種表情，我會想要S人！」

 

我嘆了口氣。

 

「沈洛，別這樣。陶蕙君都已經回來了，你沒必要，再做出一副好像不甘心我喜歡上別人的樣子。」

 

他眼中亮了一亮：「你是因為陶蕙君，才故意這樣？周周，我可以解釋……」

 

我點開黑名單裡陶蕙君的頭像，將我們最後一次的聊天記錄拿給沈洛看。

 

「還要解釋嗎？」

 

沈洛SS地盯著我面前的手機，臉色慘白如紙。

 

「那晚，我陪她喝了很多酒，我……我不記得後面發生了什麼，等我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

 

「喝酒不是理由，沈洛，大家都是成年人，要為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

 

「我知道現在時機不對……可是，周周，我喜歡你，我真的喜歡！」

 

他急切地辯白，眼眶裡氤氲起一層霧氣，雙手用力緊緊握住我的肩膀。

 

我靜靜地看著他，然後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

 

「別侮辱喜歡這個詞了。沈洛，我慶幸我已經不喜歡你了。」

 

13

 

寧珊珊和陳樹要結婚了。

 

我是伴娘。

 

而她一早便跟我打過招呼，伴郎是沈洛。

 

她一臉歉意，說畢竟沈洛和陳樹高中起就是S黨。

 

我倒是坦然。

 

我家和沈洛家就隔著一堵牆。

 

就算沒有這場婚禮，我們將來也會有無數個碰面的時刻。

 

我不可能一直躲著他。

 

何況……我身邊正有個小狼狗，眸色幽暗地抵著我，讓我帶他去婚禮現場。

 

「江燁，我跟沈洛，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這醋你不必吃。」

 

他扣住我的脖頸，把我拉到他懷裡，輕輕碰了碰我的唇，淡然開口：

 

「我是去看一看，姐姐以前的眼光，有多爛。」

 

酒店裡，寧珊珊看著我和江燁一起來，愣了愣神。

 

隨即把我拉過去在我耳邊小聲說：「S丫頭，吃這麼好？！」

 

江燁低下頭撓了撓眉心，臉上掛著無奈的笑。

 

這一笑，又惹來寧珊珊的花痴驚呼。

 

他今天刻意打扮了。

 

換下了往常穿的運動服，穿著一身黑色的正裝，多了些成熟男人的味道。

 

「周周，來啦！」陳樹隔著老遠衝我擺手，他身旁，是臉色陰沉得快要滴下水來的沈洛。

 

「周周，不介紹介紹？」

 

沈洛開口，眼神清冷地看著江燁。

 

忽然，他愣了愣。

 

「你……」

 

沈洛偏頭想了想，然後他臉色變了。

 

「你是三年前，給周周遞情書的那個大一學弟？！」

 

「？」

 

我與寧珊珊和陳樹，三人同時瞪大了眼睛。

 

江燁揚頭挑眉：

 

「學長記性不錯啊，三年前一面之緣的人，居然記到了現在。」

 

我大張著嘴，用手指了指我自己。

 

「誰？給誰遞情書，我？」

 

江燁幽怨地瞥了我一眼。

 

「不怪姐姐不記得我了，當年，你眼裡除了某個人，還能看得到誰啊！」

 

真不怪我。

 

我是記得有人給我遞情書這事兒。

 

可接情書的是沈洛。

 

我都來沒來得及看清是誰遞的，他便把我拽走了。

 

還一副怒氣衝衝的樣子，把帶著愛心字樣的情書給撕了。

 

我當時竟還有些心花怒放，以為沈洛這是吃醋了。

 

想到這裡，我歉然地往江燁身邊靠了靠，摸了摸他的腦袋。

 

「真對不起，以後，我隻看你，好嗎？」

 

他眼神動了動，忽然把我拉過去，在我唇上落下一吻。

 

然後一臉挑釁地看著沈洛。

 

「當然，我現在可是有名分的人，若是還不能讓你隻看我，那我也太遜了！」

 

火藥味兒有些濃。

 

寧珊珊一臉擔憂地望著陳樹。

 

「老公，他們不會打起來，毀了咱倆的婚禮吧？」

 

陳樹：「不會，他們要臉。」

 

14

 

嗯，是沒打起來。

 

可是這一左一右鉗住我的兩座黑臉金剛，是怎麼回事？

 

仿佛較勁似的，江燁給我舀塊肉，沈洛給我夾條魚；江燁讓我多吃點菜補充維生素，沈洛就說豆制品營養高。

 

沒一會兒，我的碗就已經冒了尖。

 

江燁眉頭的青筋跳了跳。

 

「學長，你用你的筷子，給我女朋友夾菜，不合適吧？」

 

沈洛臉上絲毫不見尷尬。

 

「我跟周周從小就這樣，接受不了的話，出門右拐不送。」

 

我把面前的碗扣在骨碟裡。

 

「都別夾了，我不想吃了。」

 

然後我看著沈洛：「別鬧了，行嗎？我不想大庭廣眾之下給你難堪。」

 

沈洛臉上的笑意僵在了嘴角。

 

「周周，我是不是真的一點兒機會也沒有了？」

 

「是。」

 

他一向高冷，此時聽到這話，臉上也免不了閃過一絲痛苦的神情。

 

「好歹再給我個公平競爭的機會？我們認識這麼多年，能不能別因為我一次的錯誤，就判我S刑？」

 

我簡直要氣笑了。

 

「你都跟別人睡了，讓我怎麼給你機會？」

 

沈洛一臉挫敗。

 

「那天真的是個意外……我跟你保證，絕對不會有下次。」

 

「我們在小區裡遇見的那天，也是我跟陶蕙君說清楚的那天。我告訴她我現在喜歡的是你，從那天之後，我就再沒和陶蕙君聯系過了。周周，我是真的想要和你在一起的！」

 

「嗤——」

 

江燁發出一聲嗤笑。

 

「我還當是什麼勁敵呢，原來就是個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渣男。」

 

沈洛鐵青著臉，後槽牙咬了又咬。

 

「你還沒畢業吧？！一個學生而已，你能給周周什麼？未來你養不養得起自己都還不一定！我不一樣，周周想要的東西，我的能力都可以辦到！你憑什麼跟我爭？！」

 

江燁靠在椅背上，雙手抱臂，露出傲氣自信的表情。

 

「京大的學生，無論到哪都不至於是個廢物。你能辦到的，我江燁一樣可以，甚至，我可以比你做得更好。因為，我永遠把葉周周放在第一位，給不了她好的生活，我自己都不會原諒我自己。就這一點，你就永遠也比不上我。」

 

「有句玩笑說，一個男人獻給女人最好的禮物就是貞潔。不過這個東西，我看學長您應該是已經沒有了。」

 

說完, 他站起身來抓住我的手。

 

「姐姐, 走了。」

 

我拿起包包和衣服。

 

沈洛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

 

「周周……十年了，你真的放得下我嗎？」

 

我看著他紅著的眼圈, 掙脫開他的手, 認真地說：

 

「可能，我不想再倒貼了吧。」

 

15

 

陳樹發微信告訴我，沈洛在他們婚禮現場喝得酩酊大醉。

 

等陳樹忙完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臉色蒼白得不省人事了。

 

他昏迷著，隻一遍遍地念著我的名字。

 

我給陳樹回了條微信。

 

【我不是醫生，幫不了他，送他去醫院吧。】

 

陳樹過了很久才回我。

 

【周周, 我錯得太離譜了, 對不起。】

 

是誰回復的, 已經不重要了。

 

我鎖上手機，任由江燁同我十指緊扣地走在京大人來人往的操場上。

 

「你還記得嗎？三年前, 就是在這裡，我們第一次遇見。」

 

我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江燁見狀, 將我圈在懷裡。

 

「沒關系, 你不記得, 我就慢慢說給你聽。」

 

「三年前，我在操場打籃球，為了搶快出界的球, 速度太快摔出了場外，站都站不起來了。」

 

「一群剛上大學的少年人, 都慌了神兒, 連叫校醫都忘了。」

 

「是你擠開人群，檢查了下我的腿之後, 判斷是撕脫性骨折，於是有條不紊地安排人去買冰塊、買夾板、叫校醫。」

 

「校醫來的時候, 你正給我冰敷。校醫誇贊你，處理得很及時, 傷處才沒有進一步水腫。後來, 你幫著校醫給我上了夾板。你冷靜又溫柔的樣子, 真的特別迷人，雖然我很痛，可是你身上的那種沉靜氣質，可以迅速讓人安下心來。」

 

「你的樣子留在了我的心裡。所以等我傷好了以後，鼓起勇氣去給你遞了情書，卻被某人毫不客氣地撕掉了。」

 

說到這裡, 江燁罵了句：「我當時就該一拳砸他臉上——哪來的臉去撕我的情書？！」

 

誰能想到一貫高冷的沈洛，私下裡這麼會撒嬌呢。

 

「-還」江燁偏頭回憶著，臉上的笑蓬勃如朝陽。

 

同樣的地點，相似的人群。

 

在這一刻，時空帶著驚人的奇異力量穿越到我面前。

 

抱著腳腕一臉痛苦的少年和此時擁著我對我笑的江燁。

 

從失焦般的模糊到清晰, 逐漸合二為一。

 

原來，緣分早就注定了。

 

還好，我沒來遲。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