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灼多年苦心,終於靠著大義滅親,一躍成了聖上面前的紅人。
正值春風得意的他,在花樓瞧見我的第一眼,便將我帶回了府中細心養護著。
他待我,如珠似寶,恨不得將全天下的好東西都搜刮到我眼前。
旁人要辱我一句,他便立刻將那人舌頭割下。
面對如此寵愛,我卻轉身就將他的秘密與行蹤賣給他朝中的S對頭,想置他於S地。
他僥幸歸來,掐著我的脖子問我為什麼。
我輕輕松松的就打掉了他根本沒有用力的手,面不改色地坐在桌前品茗插花:
「哪來的什麼為什麼,不過是你礙到了我的路罷了。」
Advertisement
梁灼靜默許久,隨後緊緊抱住了我,力道之大像是要把對方融進彼此的骨血裡。
「兩個壞東西。阿滿,我們天生一對。」
1
再見到梁灼時,我正被人按著腦袋埋入水中。
意識恍惚間,有男人暴怒的質問聲自耳邊傳來:「你們在做什麼!?」
下一刻,我從冷水中,便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我聽見有人在喚我的乳名,聲音裡滿是焦急與疼惜。
「阿滿,阿滿,阿滿!」
可惜此時的我已經被禁食了三天,根本沒有力氣回應。
眼前一黑,便徹底昏了過去。
這一覺我睡了很久,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恢復意識時,發現自己正躺在柔軟的錦床裡。
床邊守著的侍女見我醒來,立馬端著溫熱的茶水迎了上來:「小姐,您醒了!」
我沒有接她的茶,隻是警惕地往床尾縮:「你是誰?我在哪?」
侍女面上笑意不變,態度依舊恭敬有禮:「我是梁大人派來照顧您的侍女,我叫雪痕,這裡是梁府,很安全,您不必擔心。」
梁大人……?
我面色微變,心裡滿是疑惑,還沒來得及再問些什麼,門口處忽然傳來些響動。
「阿滿。」
熟悉至極的人出現在我眼前,這是我這一生都絕不會忘記的人!
梁灼緩緩向我走來,俊朗的面容上滿是溫暖和煦的笑意,看向我時眼底全是愛意,一如往昔。
我終於回過味兒來。
梁灼,近日朝堂上風頭無兩的新任錦衣衛指揮使,皇帝面前的紅人。
我面色僵硬地看著他朝我靠近,看著他的手撫上我的面頰,面無表情地開口:「為什麼把我帶來這裡?」
梁灼親昵地替我理理凌亂的發絲:「因為我愛你啊,怎麼可能忍心看你在那裡受苦呢。」
「愛我?」
我心裡滿是諷刺,面上的譏诮更是藏也不藏。
「梁大人說笑了,何必與花樓女子談情說愛呢。況且這種話出自於你口中,未免太過諷刺。」
立在一旁的雪痕聽見我說的話,面上一僵,隨後滿臉驚恐地跪了下去,生怕梁灼會立刻將她S了出氣。
梁灼沉著臉,沒有說話,空氣裡滿是寂靜。
我冷冷地同他對視。
半晌,他無奈地嘆了口氣:
「阿滿,你還是這麼倔。不過沒關系,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今日你也受驚了,先休息吧,我明日再來看你。」
他輕聲說著,貼著我的頸側輕吻了一下。
我宛如被陰冷的毒蛇盯上了一般,立馬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放我走。」我冷聲。
梁灼搖搖頭,看我的目光裡滿是痴迷:
「阿滿,乖一點。留在我身邊,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給你的,那些欺負你的人,我幫你收拾他們,好不好?」
我SS盯著他。
如果真的要讓這世上所有欺我辱我的人付出代價。
那麼我面前的這人才是最該S的那一個。
無論我如何如何鬧,梁灼都無動於衷,離開前甚至給我喂了軟筋散,還派了四五個人守在房門口。
其實完全沒必要,屋內已經有一個雪痕了。
更何況,我其實也不是真的想跑。
2
梁灼把我關在屋裡,五天都沒再露面,聽雪痕說,他是被聖上派去抄家斬首了。
不過這些時日,我也並沒有闲著,雪痕日日都帶著梁灼給我置辦的錦繡羅衣和金銀珠寶到我眼前。
她苦口婆心地勸著我,叫我不要再生氣,叫我同梁灼好好地在一起。
我脾氣上來,幹脆把所有的東西一股腦地扔了出去。
等梁灼再來時,我正把新送來的珍珠頭面砸出門。
珍珠散落一地,叮呤哐啷的在他腳邊作響,下人們跪了一地,我站在正中央,直直地看著他。
梁灼低著頭,我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心裡莫名升起些許的緊張感。
他步步向我走來,我聞見了他身上濃重的血腥味,以至於當他牽上我的手時,我指尖都下意識蜷縮。
「阿滿不喜歡那些東西嗎?沒關系,我再讓人去找更好的,更漂亮的來。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給你的。」
我深吸一口氣,梁灼對我的縱容超出我的想象。
可我總要再試探試探,他的底線究竟在哪。
「你一定要把我留在這,是嗎。」
這不是個問句。
梁灼面上仍是那副笑顏:「是。」
「如果我要你跪下呢?」
梁灼面帶嘆息地看著我,眼裡縱容不改:「好,我跪。」
他沒有猶豫地對著我跪下,抬頭看我時,我仿佛窺見了他眼底的一抹乞求。
他跪在我腳邊,和從前一模一樣的場景,令我恍惚。
周圍人一點聲響也不敢發出來,個個抖如糠篩。
沉寂多日,我終於露出一個笑容。
我微微彎腰勾起梁灼下巴:「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嗎?梁灼,你還是和從前一樣,是我養在腳下的一條狗。」
沒有人能受得了這種羞辱。
更別說是剛剛飛上枝頭,成為皇帝鷹犬的梁灼了。
他面色微僵,眼底隱隱有怒氣浮現。
他站起身:「流箏,不要太過分。」
我哈哈大笑,心裡卻滿是悲涼酸澀:「你現在不喚我阿滿了?怎麼,是我提到你的過去,你不高興了嗎,梁大指揮使?」
我從前明明從未這麼想過他,也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對他說出這樣的惡語。
梁灼強壓著情緒。
在他心裡,過去的那段日子就像流著膿的暗瘡,稍微碰一下都痛。
「阿滿,別再鬧了。我剛從大獄回來,審犯人很累,我也受了些傷,阿滿,可不可以不要再對我這樣的態度了。」
梁灼拉著我的手抵上他的心口,看向我時面色楚楚可憐,眼眶也泛著淚花。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梁灼,人都要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你要我留在你身邊,你能承擔得起這個代價嗎?」
梁灼目光灼灼地看著我:「我可以。」
我垂眸,輕輕笑了。
笑容裡不再帶有譏諷和厭惡,反而是梁灼最喜歡也最懷念的,最真心的笑。
我任由梁灼擁著我的動作,垂著眼眸靠在他的胸膛,眼眸與跪在一旁的雪痕對上。
沉默的S意在彼此眼中流轉,我瞥見了她唇邊那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那些被扔出去的綾羅綢緞和金銀珠寶想必已經把它們該傳的消息都傳出去了。
我閉上眼,又想起了前幾天做的那個夢。
很長很長,仿佛看盡了自己的一生的夢。
3
那時候,除了梁灼外,有很多人喚我阿滿。
這是我剛出生時,父親母親給我取的乳名。
他們希望我可以一生圓滿。
彼時的我還不是花樓的花娘,我是宣威將軍的獨女。
我叫阮流箏。
父親年輕時跟隨先帝四處徵戰,立下汗馬功勞,一直都是堅定的保皇黨。
一統天下後,他甚至主動上交兵權,告老還鄉。
先帝敬重老臣,便讓父親去教授太子,也就是當今聖上習武。
我們都以為這一生會就這樣順遂地過下去。
我以為我會一直都是那個被家人和朋友寵愛的幸福的阮小姐。
直到我十七歲那年跟隨母親去城外施粥時,遇見了在路邊昏迷不醒的梁灼。
我見他渾身是傷地倒在冰天雪地裡,若是放任,可能就那樣凍S了也未知。
我救了他。
梁灼在將軍府裡養了半個月的傷,才能勉強下地。
我時常去看他,給他送些甜蜜餞,因為他吃的那些藥實在是苦,我偷偷嘗過一點。
父親也去過幾次,他說梁灼是個練武奇才,在問過他意見後,便將他送去了軍營。
梁灼說自己是孤兒,於是父親便讓他住在了府中。
父親時常在府中的空地指點他練武,這時候,我便會帶著甜湯和甜果子過去偷偷看。
父親對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一來二去,梁灼也會主動地來尋我去參加遊園會和花神節。
我心裡暗自歡喜。
因為早在雪地裡第一次見到梁灼時,我便喜歡上他了。
最開始或許是喜歡他的容貌。
但後來,我便開始喜歡他練武時的刻苦認真,每次從軍營下訓後給我帶來的甜糖蜜果子,還有他每次見我時耳根和脖頸泛起的紅暈。
少年人的情竇初開,總是熱烈非常的。
除去訓練的時間,梁灼總會和我黏在一起。
他和我以海棠釵定情,我送了他一個自己親手雕的玉佩。
不出半月,母親和父親也都瞧出了我們的心思。
父親雖然不舍,但我知道他也是喜歡梁灼這個好苗子的。
母親則是總調侃我,同我玩笑,但在為我置辦嫁妝時又是極為認真的,恨不得將整個將軍府都塞給我當陪嫁。
好友也為我送來賀禮,言笑晏晏地祝我美滿一生。
那時的我,家人疼愛,愛人溫柔,朋友體貼,我覺得自己簡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距離我與梁灼大婚隻剩半月時,一封承載著我父親與敵國往來謀逆的密信被呈到了當今聖上的面前。
一時之間,天顏震怒。
父親和家族中年滿十三的男子皆被斬首,十三下則被判流放三千裡,我和母親一眾女眷則被沒入奴籍,充入花樓。
更令我絕望心碎的,是呈上密信的人,是我的情郎。
聖上贊梁灼大義滅親,檢舉有功,特封他為錦衣衛指揮使,派他親自來抄將軍府,押送府中女眷入樓。
母親不堪羞辱,握著銀簪自盡於我眼前。
她溫熱的鮮血噴灑在我臉上,總是溫柔看著我,喊我阿滿的人此刻卻是面目猙獰,S不瞑目。
母親的鮮血湿透了我半邊裙擺,我木愣愣地抱著她跪坐在原地,面前忽地出現一雙鞋。
穿著緋色飛魚服的梁灼站在我跟前,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漆黑的眼眸裡情緒暗湧,我讀不懂,也不願意再去讀懂。
我拔下插在發間的海棠釵徑直刺向他,手腕被人狠狠扼住,被官兵強行壓著跪倒在地。
那是梁灼初時送我的定情信物,如今卻成了我S他的武器。
梁灼面無表情地看著我,最後隻是吩咐下面的人看好我,不要讓我尋S。
我被迫跪在原地,看著他一步步走遠,碧色的玉佩在他腰間晃蕩。
晃得我眼裡止不住地溢出淚花。
我大聲喊著。
我喊聖上不公,我喊逆賊禍忠。
可我喊到嗓子出血,也沒有人搭理我。
我所有的血和淚,在那一天,仿佛都落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