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如今,這事兒黃了,咱兩也就沒必要了……」


爺爺很心累「離婚吧,我受夠了!」


 


奶奶一臉震驚,被這個決定嚇的身子顫抖。


 


「秀沉,我這麼愛你,你居然要和我離婚?」


 


「就為了越越的這點小事,你憑什麼啊?」


 


說著,她說著就要上來打我,被爸爸擋下。


 


「媽,家裡為了您一分錢不剩,您還不知悔改,還是早點和爸離了吧!」


 


奶奶啪地就給了爸爸一巴掌「你別咒我,我怎麼可能會和你爸離婚,他就是說說氣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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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芬,你再打孩子,明天咱就去離婚!!」


 


爺爺火了,用力推了奶奶。


 


奶奶終於是哭著跑了出去「離就離!」


 


她沒看見,爺爺在她離去後,急促地大喘了幾口氣,暈倒過去。


 


直到醫院檢查出來,我們才知道,爺爺已經是肝癌晚期。


 


第二天,一家人都低著頭抹淚,扶著爺爺去民政局。


 


奶奶倔強地站在那兒不肯過來。


 


「秀沉,你現在求我還來的及!」


 


她瞄了瞄爺爺發白的臉,眼裡閃過一絲心疼,可最終還是讓臉面佔了上風。


 


「我隻問你一句,你去不去和小鄭道歉?」


 


爺爺隻默默說,爸爸皺著眉想說出實情。


 


「媽,您就為了越越和人家道個歉吧,人小鄭是個好孩子!」


 


「而且,爸的身體他……」


 


奶奶不屑地冷哼「我憑什麼要去道歉啊,再說了,你爸就算是S了,我也要和他離!」


 


她這話一出,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媽!!」


 


「行了,進去吧!」


 


爺爺擺擺手,徑直走了進去。


 


奶奶最終紅著眼,也進去了。


 


離婚冷靜期第二天,奶奶就搬去了山上的寺廟。


 


爺爺在替她給小鄭道歉後,又昏迷了。


 


在男友的再三請求下,我去請奶奶回來。


 


沒想到,遭到了她的一頓怒罵。


 


「我要在廟裡吃齋念佛,了卻餘生!」


 


「除非是你爺爺親自來請!」


 


我很無奈「爺爺生了重病,已經昏迷了,您還是回去看看他吧。」


 


誰知道奶奶不信「你胡說,這都是你爺爺欲情故縱的手段罷了。」


 


「他這四十多年哪裡生過一場大病,要不是你事情會這樣?」


 


我呆愣住「奶奶,這事兒怎麼能怪我啊?」


 


她理都不理,將我推出廟門。


 


「要不是你,我和你爺爺還好好的!」


 


「少來煩我,等一個月到,我就和他斷幹淨了!」


 


8


 


奶奶以為,家裡人會不停去請她。


 


可是,往後的這一個月裡,我們所有人的忙到想不起她。


 


爺爺的病已經是回天乏術了,出院這一天,男友和叔叔阿姨都來接他。


 


他迷迷糊糊握著我的手,嘟哝著什麼。


 


我沒聽清,在他耳邊問「爺爺,您說什麼?」


 


他壓著嗓子,一字一頓費力說。


 


「我想,去省城的技術學校看看。」


 


那是爺爺一生的執念,年輕時,他沒去的成,老了,S也要去看一眼。


 


可是,那個四十年前的技校,早就被推土機移平了啊。


 


我支吾著告訴爺爺實情,那裡早已沒有什麼技校,成了一座公園。


 


可爺爺握緊了我的手,SS說「我要去,要去!」


 


在爺爺吃不下飯的第三天,我們帶著他到了省城的那座公園。


 


滿院的荷花,爺爺就那樣被我們攙著顫顫巍巍坐在亭子裡,咧開嘴虛弱的笑了。


 


半晌,他又流下了淚。


 


他說「越越,你知道,爺爺為什麼要給你取名叫方越嗎?」


 


我流著淚搖搖頭,爺爺拍拍我的手。


 


「我這一輩子,都沒機會走出大山了。」


 


「你爸爸和姑姑打小就聰明,所以你一出生,爺爺就知道你是個聰穎的孩子。」


 


「我希望,你能越過爺爺和爸爸姑姑越不過的大山和成見,帶著你表妹徹底走出去!」


 


他捏的我手臂很疼,我不停點頭,生怕他沒看到。


 


「爺爺,我會的!」


 


在離婚冷靜期最後一天,爺爺已經在彌留邊緣。


 


他不肯讓我們告訴奶奶他的病情,可奶奶卻回來了。


 


她在院外不停吆喝「秀沉,你再不反悔,明天我們就徹底離婚了啊!」


 


可沒人回答她,我們都在屋內陪伴爺爺。


 


爸爸嘆了口氣,走了出去。


 


「媽,您聲音低些,爸他,快不行了……」


 


奶奶愣了一下,失控地尖聲問。


 


「你,你說什麼?」


 


爸爸無奈低緩緩重復「爸他,得了肝癌,已經快不行了!」


 


「不,我不信!」


 


奶奶眼睛瞪的老大,不停說「秀沉身體那麼好,怎麼可能會得什麼肝癌?!」


 


她跌跌撞撞想衝進來,被爸爸SS攔住。


 


「你這孩子,你爸爸都快沒了,攔我幹嘛?」


 


她不停打爸爸的臉,落下了淚。


 


爸爸也是哭著解釋「媽,是爸爸不想見到您……」


 


奶奶最終還是衝進來了,哭著問。


 


「秀沉,兒子說你不想見我,是真的嗎?」


 


爺爺已經沒有力氣抬起眼皮回答她,拉著姑姑的手交代後事。


 


「你這小賤人,誰準你和你爸爸手拉手的?!」


 


奶奶看到這一幕,立馬上前啪啪打了姑姑兩耳光,想把他們的手扯開。


 


可姑姑卻反常地受住了這兩巴掌,咬著牙將奶奶狠狠撞開。


 


「媽,您別再亂吃醋了嗎?」


 


「就因為您,打小我就和爸不親,他這樣拉著我的手叫女兒,我還是第一次!」


 


姑姑哭的很傷心,爺爺擦去她的眼淚。


 


「念念,別哭……」


 


爺爺已經瘦成了皮包骨,奶奶捂著嘴,心疼壞了。


 


「秀,秀沉,你咋這樣了!」


 


她去拉爺爺的手,爺爺費力躲開。


 


「我不是讓兒子攔住你了嗎……你怎麼,還是進來了?」


 


爺爺閉眼,厭煩地將頭轉向一邊。


 


奶奶一愣「秀沉,我和你是四十年的夫妻,你真的不要我來看你最後一眼?」


 


「方秀沉,你憑什麼對我這樣啊?」


 


9


 


奶奶哭嚎著,又心疼又生氣。


 


「你連生病了都不告訴我一聲,你真的不愛我嗎?」


 


「對……」


 


爺爺終於轉頭,正視奶奶。


 


「李芬,這幾十年,我對你的,隻有恨意。」


 


奶奶不信,不停擦著眼淚「不,你明明為我做過那麼多事情的。」


 


「我,我出軌,各種搞事情,你都為我解決了的,秀沉!」


 


爺爺搖頭「因為你是孩子她娘,其餘的,什麼都沒有!」


 


「你在四十年前折斷了我的翅膀,所以我對你不會再有愛情。」


 


奶奶跪倒在爺爺床前,徹底害怕了。


 


「秀沉,我不作了好不好,我愛了你四十年啊!!」


 


她開始雙手合十,下跪磕頭。


 


「滿天神佛啊,我求求你們,看在我吃齋念佛三十天的面上,救秀沉一面吧!」


 


奶奶咚咚咚地連磕了幾十下,直到腦袋磕破了流出鮮血也毫無痛覺般。


 


爸爸看不下去,拉住她「媽,您別磕了,爸他……」


 


奶奶尖叫「秀沉,你別離開我!!」


 


爺爺緩緩睜開眼睛,奶奶松了一口氣,卻在爺爺說出話的那一瞬間急的昏厥過去。


 


爺爺說「我會挨過這一晚,明天和你去離婚。」


 


爺爺說到做到,煎熬了一晚,硬是讓我們送他去民政局。


 


奶奶一路上哭著各種認錯,可爺爺從沒看她一眼。


 


直到領到離婚證的那一瞬間,爺爺的整個身子終於放松了下來。


 


他捏著那本證書,喉嚨間溢出兩聲費力的喘息,好似在笑。


 


隨後,他永遠閉上了雙眼。


 


送爺爺出殯那天,奶奶沒去。


 


她瘋瘋癲癲跑上了寺廟,後來爸爸和姑姑上去看望過,可奶奶不願意見他們。


 


三年後,男友和我求了婚。


 


我們在外地買了房,帶著讀高中的表妹搬了出去。


 


如爺爺所願,我帶著表妹,越出了大山。


 


10 番外李芬


 


我第一次春心萌動,是方秀沉搬進村裡那天。


 


叔叔嬸嬸說,他家住在更深的大山裡,父母都因為泥石流去世了。


 


那天,全村號召給他一家捐點米。


 


他的臉很青澀,提著個袋子,一家一家道謝。


 


爸媽對這種事情沒興趣,差我去給他舀碗米。


 


白花花的米粒倒進他的米袋那一瞬間,他雙臉通紅地看了我一眼,輕聲說了句謝謝。


 


我迷迷糊糊回到家,媽媽指我的臉。


 


「外頭天太熱了嗎,你臉咋這麼紅?」


 


後來,方秀沉和我同班。


 


第一天,我短暫地和他做過兩節課同桌。


 


他上課很認真, 從不和我說闲話。


 


我熱情地問他喜歡吃什麼,多大了。


 


他沒搭理我, 隻是禮貌地回了一句「別鬧了, 老師在看。」


 


兩節課後,他皺著眉看我一眼, 舉手。


 


「老師, 我要換座位!」


 


我很生氣,因為他的嫌棄, 他的不在乎。


 


我明明還分過他一碗米飯呢!


 


於是,在幾個月後的冬天, 我偷走了他桌洞裡的棉衣。


 


那是村裡大爺大媽看他可憐,一家家捐出來縫給他的。


 


我偏要他受苦,誰讓他不搭理我。


 


我把他的棉衣放到外頭牆下,自己穿著厚厚的棉衣在他面前晃。


 


我想讓他羨慕,想讓他放下面子求我給他取取暖。


 


可他沒有, 一整天都在不停搓手, 後來就打起了噴嚏。


 


我看他凍得通紅的耳垂, 胸口咚咚跳。


 


最後一節課前, 我把他湿透積了雪的棉衣, 塞回了他桌洞裡。


 


下學後, 我跟在他後頭, 看他捧著冷冰冰的棉衣一步步往家趕,肩膀不停發顫。


 


他哭了。


 


我想, 我要欺負他一輩子。


 


秀沉很厲害, 在全鄉兩百人的名額裡, 爭到了去省城技校學習的機會。


 


拿到成績的那一天, 整個村都沸騰了。


 


村裡大爺大媽都幫過他,於是他便捏著那張錄取通知書, 一家家去道謝。


 


他還是這麼好,甚至高興到撞到我的那一秒, 還回頭和我說了句抱歉。


 


他的聲音永遠那麼好聽, 臉也比前幾年清俊了。


 


我看著他跑遠的背影,突然哭了。


 


因為我意識到,我可能要永遠見不到他了。


 


他明天,就要出發去省城了。


 


於是我哭著鬧著, 要家裡叔叔伯伯幫我做主。


 


他們罵了我一頓, 最終還是選擇幫我拿下他。


 


第二天早上, 全村人都知道我被酒後的秀沉侮辱了。


 


於是,我如願嫁給了他。


 


那天,他輕輕說了一句。


 


1


 


「(我」我不在意,我隻開心,終於得到了他。


 


可這四十年很快, 秀沉和我離了婚, 還去世了。


 


他那麼清俊的臉, 居然成了那消瘦的模樣。


 


在出殯前一晚,我做了個夢。


 


夢裡有仙人和我說,秀沉沒S, 隻要我肯虔心吃齋念佛,有一天他會回到我身邊。


 


於是我連夜摸黑上了寺廟,秀沉在等我。


 


我還想見到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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