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知你是如何在不在場的情況下,還能一口咬定本宮伙同田姥姥謀害皇嗣的。」


 


淑妃一時語塞。


 


皇上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這時,皇後扶著侍女的手走了進來。


 


她神色淡淡地,指著這幾張經幡問我:「瑩貴妃,你巧舌如簧也沒用,你敢不敢對天發誓?」


 


「發誓你從沒害過景程、景琪兩位皇子,沒算計過嘉貴妃,淑妃和我?你敢不敢發誓,從未謀害過任何人性命?」


 


我想起上一世那位善於發誓的琪嫔,十分幹脆地豎起三指,學著她的樣子說道:「臣妾願以魏氏全族起誓,臣妾若如皇後娘娘所說,有謀害算計之心,全族上下天打雷劈,無後而終!」


 


皇後愣了,她沒想到我能不帶一絲猶豫地說出這些惡毒的詛咒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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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不怕。


 


我又沒教給景程如何害他的兄弟,我隻是告訴他,他才是天命所歸的太子而已。


 


至於做不做如何做,那是他和他額娘的謀算。


 


我也沒有親口說出謠言蒙蔽景琪,隻是恰好帶了幾個年輕妃嫔玩鬧時,被他聽進去了幾句闲話。


 


至於他信不信,會不會控訴皇後,也不是我能左右的。


 


我更沒有讓嘉貴妃跑去皇上面前指認皇後,要怪隻能怪她自己不懂審時度勢,一頭撞到槍口上。


 


至於田姥姥等一眾接生嬤嬤,我確實給了她們銀錢以解她們的燃眉之急,並在皇後下次生產時將她們請進宮,但用與不用,也全在皇後自己一念之間。


 


我唯一做了的,就是收買了欽天監,讓他胡謅了幾句話而已。


 


至於信不信,那是皇上的事,更和我無關。


 


我從來都隻是帶一帶節奏,並未親自下場害過誰。


 


手上從未沾染過鮮血,我自然比任何人都坦然。


 


15


 


皇上沉思許久,親手扶起了我:「瑩兒,你有孕在身,不要動不動就跪著。」


 


皇後氣急:「皇上!您聽信榮貴妃讒言,寧願相信是臣妾克S了七皇子嗎?」


 


皇上語氣淡漠:「皇後,皇兒夭折朕和你一樣難過。」


 


「隻是無憑無據之事,豈能胡亂攀扯?」


 


淑妃見皇上親手扶我起身,情急之下口不擇言:「皇上,臣妾所言句句屬實,就算您不信臣妾,也要相信皇後娘娘啊,她和您自幼青梅竹馬,是絕不會騙您的!」


 


「求皇上為景琪做主啊!他年紀輕輕就成了癱子,都是被瑩貴妃這個賤婢所害!粗使的宮女能有什麼好的,手段最是骯髒下作!」


 


也不知道凌海波是如何說服淑妃的,讓她再次甘願如此為皇後衝鋒陷陣。


 


皇上緊緊抿著唇,額角似有青筋跳動:「淑妃,皇後,朕再問一遍,你們控訴瑩貴妃,可有真憑實據?」


 


「人證物證皆可。」


 


話都說得這麼明白了,我要是她倆,早就速速退下了。


 


但她們偏不,沒有證據也要硬上。


 


「皇上,臣妾沒有證據。」


 


「臣妾隻相信公道自在人心。您呢?您相信公允二字嗎?」


 


我的天。


 


我還以為她要說出什麼炸裂發言。


 


皇上現在隱忍不發,就是還顧念著曾經青梅竹馬之情,但蘇黎清還在不停試探他的底線。


 


「您為了瑩貴妃,連公允之心都不顧了嗎?」


 


「這麼個出身低微且輕薄粗鄙的人,一心隻想狐媚聖上……」


 


皇上的臉色鐵青,被這樣指著鼻子數落,終於忍不了了。


 


「放肆!皇後這是在指責朕嗎?瑩貴妃從宮女起就一直待在朕身邊,可以說是朕一手調教出來的,你以為朕會親自調教出來一個毒婦嗎?」


 


再瞪一眼躍躍欲試的淑妃:「淑妃言行無狀,冒犯貴妃,念在景琪身子不便,需要生母照顧的份兒上,褫奪封號,降為常在!非詔不得出景仁宮!」


 


我眯起了眼睛。


 


這句話好熟悉啊,如今淑妃和五皇子的景仁宮,上一世是那拉皇後的居所,可她最終也是落得了個幽禁景仁宮的下場。


 


16


 


蘇黎清見淑妃被重罰,情不自禁落下淚來。


 


「皇上當真絕情至此?」


 


嗐,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兒。


 


皇上跟她講證據,她跟皇上講感情。


 


皇上已經厭煩至極,煩躁地揮了揮手:「下去下去,都帶下去,朕不想看見她們。」


 


沒想到蘇黎清竟然掙開侍衛,跑到皇上跟前解開發髻。


 


「臣妾才是受夠了。」


 


「臣妾本以為您是受奸人蒙蔽,如今來看,您根本是非不分,生性涼薄,不值得臣妾託付終生。」


 


說完,在眾人震驚的注視下,她搶過案上削蘋果的小刀。


 


一縷短發,從她手中緩緩落下。


 


「曾經的情份像是一場笑話,臣妾謹以此斷發明志。」


 


本朝歷來的傳統——非有國喪,不得剪發。


 


皇後如此做,便是撕破了臉皮了。


 


果然,皇上頭發上豎,眼眶欲裂,飛起一腳踹向皇後:「大膽蘇黎清,你竟敢以斷發詛咒朕!」


 


我也驚呆了。


 


這一世,我也著實長了見識。


 


上一世的皇上不怒自威,滿宮上下的嫔妃,別說當眾斷發了,就是重話都不敢說一句。


 


這一世的後宮不僅人人行為怪異,而且毫無章法邏輯。


 


皇上已下了廢後的旨意,將蘇黎清貶為庶人,廢去冷宮,S生不復相見。


 


蘇黎清去冷宮之後,凌海波也處處受到排擠。


 


他本來就是靠著皇後的門路走上來的,而御前侍衛多是貴族子弟,他們都和皇後一樣,看不起出身低微的凌海波。


 


憑他自己是無論如何也混不進這個圈子的。


 


再加上他之前經常擅離職守,盡職盡責地扮演著一個藍顏知己去陪蘇黎清,更是讓別人對他ṭů⁷心生厭煩。


 


內侍大臣隨便找了個由頭便將他貶成了個普通侍衛,發配到別處了。


 


我讓進寶去打聽凌海波的去處。


 


進寶板著一張臉,問我是不是還對他餘情未了。


 


我差點笑出聲來。


 


隻不過我無法跟他解釋,我從未對這個人有過一絲一毫的感情。


 


我原本並不想趕盡S絕,但既然他為了蘇黎清復寵而謀害我,那我也沒必要對他客氣了。


 


凌海波自請去了冷宮做侍衛。


 


我的月份大了,便讓秋蟬扶我去冷宮。


 


秋蟬有些猶豫:「冷宮煞氣重,您懷著身孕,不便前去。」


 


我卻笑了笑:「若是這點煞氣都禁不住,如何做本宮的孩兒?」


 


17


 


到冷宮的時候,蘇黎清和凌海波二人正隔著門板上的孔洞說話。


 


蘇黎清雖然被廢為了庶人,依舊保留著留長指甲戴護甲的習慣。


 


我看她穿著還算幹淨得體,想必是凌海波沒少照顧她。


 


我問凌海波:「你可曾後悔?」


 


他看我一眼,又看了蘇黎清一眼,咬著牙回答:「微臣不曾後悔。」


 


說完,他對著我直直下跪:「貴妃娘娘,如今您懷有皇嗣,尊貴無比,微臣懇求您向皇上美言幾句,放主子娘娘出來吧。」


 


「冷宮辛苦,實在不宜久居。」


 


我聽後淡淡笑了。


 


「皇上隻是為了懲治蘇黎清,並不會取她的性命。」


 


「你且忍忍吧,惹惱了皇上,哪有免於責罰的道理?」


 


「之前,本宮可是苦苦等了五年呢。」


 


蘇黎清瞬間漲紅了臉。


 


面對我的譏諷,她再也淡不下去了,而是衝凌海波大叫:「凌海波,起來!不要求她,不要向這個賤婢卑顏屈膝!」


 


她氣得聲音都失了真:「魏瑩兒,你機關算盡,一定會遭報應的!」


 


我挑了挑眉,用隻有我們仨能聽到的聲音說:「蘇黎清,辱罵貴妃,你的腦袋還要不要?」


 


「就算你的腦袋不要,那六皇子的腦袋呢?」


 


說完,我狡黠地笑了:「六皇子,到底是誰的兒子?」


 


此言一出,蘇黎清頓時如遭雷擊,凌海波也面如S灰,被嚇得委頓在地。


 


是了,皇上膝下子嗣單薄,我久蒙盛寵卻遲遲未有身孕,我就猜到了,不易令人有孕的那個人是皇上。


 


於是我在狐尾百合的花蕊上下了迷情香,再由秋蟬昔日的花房姐妹送到皇後寢宮。


 


蘇黎清和凌海波以知己身份走得極近,但是究竟到哪一步了我也不清楚。


 


我也不過是賭一把罷了。


 


但如今見到二人如此神色,我心中也有數了。


 


有這個把柄握在手中,這輩子都不怕他們翻出什麼花樣了。


 


我轉身欲走,凌海波還要阻攔。


 


我深深看他一眼,說道:「凌侍衛,我早就說過,變心的人不止我一個。」


 


「我同皇上有情,那自是宮中一段佳話。」


 


「而你和蘇黎清有情,可是會害S人的。」


 


「你的情誼,你這個人的存在,都會害S人。」


 


他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驚痛。


 


我不再理他,慢悠悠離去。


 


上一世,我也曾對一個人說過類似的話。


 


其實他本可以不S的。


 


我自嘲地笑笑,輕輕搖了搖頭。


 


晚膳過後,進寶傳來消息,說凌海波不慎失足落水,淹S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我,想從我臉上看出些蛛絲馬跡。


 


我卻連頭都沒抬,隻是淡淡地「哦」了一聲,就繼續繡給孩子的肚兜了。


 


可以想到的是,沒了凌海波照顧的蘇黎清,今後會是如何境遇呢。


 


算了, 反正跟我也沒關系了。


 


18


 


幾個月後, 我誕下一名男嬰。


 


孩子小小軟軟的一團,躺在我懷中熟睡著,小手還緊緊握著我的手指。


 


我幸福得落下淚來。


 


六皇子也長大了一些,皇上思慮再三,還是決定將他養ƭú₋在我宮裡。


 


聽進寶說,皇上已經有了封我為後的念頭。


 


將六皇子養在我膝下, 那他就依然是嫡出的皇子。


 


進寶跟我說的時候, 聲音都激動得變了調兒。


 


「瑩主兒, 奴才不算食言,您馬上走到那個最高的位置上去啦!」


 


而我哄著懷中小小的人兒, 心裡的念頭轉了又轉。


 


蘇黎清雖然可惡,但她有一句話並沒說錯。


 


皇上生性涼薄,並不值得託付終生。


 


他能聽信欽天監的一句克夫克子就嫌棄剛剛失去孩子的妻子,將來一定能這麼對我。


 


因著我生育, 皇上將注意力放在了幾個年輕的常在和貴人身上, 已經許久不在我這裡留宿了。


 


最近得寵的珍嫔剛剛被晉封為妃。


 


她是個心高氣傲的, 有點恃寵而驕的苗頭。


 


皇上寵她, 格外縱著她, 夜夜都要和她縱情聲色。


 


我憑著記憶, 將上一世的調香方子又擬了一遍,然後吩咐秋蟬從花房找人,日日將最好最新鮮的花送到珍妃宮裡。


 


除了珍妃,其他得寵的小主也要一一照顧到。


 


數月後, 皇上在夜半時分發突發高燒。


 


經太醫診斷, 是體虛加上寒氣入體所致。


 


於是皇上開始日日服用大補的藥物。


 


珍妃不知從哪聽說以鹿血入藥最是滋補,日日給皇上取了新鮮的鹿血加在補藥裡。


 


我知道後, 再次改了香料方子。


 


又過了兩個月, 皇上在寵幸嫔妃時突然吐血, 他驚恐地說當夜侍寢的嫔妃是妖孽所化,叫人拖下去亂棍打S。


 


從那之後, 皇上便夜夜不能安寢,動不動就大汗淋漓。


 


他開始不信太醫,而是將希望寄託於各種江湖術士身上。


 


隻有我知道,藥物已經侵入五髒,他已經開始出現幻覺了。


 


好,至此也快收尾了。


 


進寶近來格外惴惴不安,從他的表情我能看出, 皇上的病情並不樂觀。


 


我以照顧幼子為由遲遲沒去侍疾, 躲開了嫌疑。


 


半年後,皇上駕崩。


 


從前御前侍奉的一幹人等都要打發出宮。


 


我獨獨留下了進寶。


 


年幼的六皇子是廢後所出,已不能繼承大統。


 


整個皇宮,有皇子且位份高的人就隻剩下了我一個。


 


而我的孩子尚在襁褓。


 


八皇子繼位, 我位同副後,又是名正言順的母後皇太後,在文武百官的朝拜下垂簾聽政。


 


妝容妥當後,進寶來我宮裡接幼小的皇上。


 


他恭恭敬敬地給我行了大禮:「多謝皇太後留下奴婢伺候。」


 


我緩緩將手搭在他的手上:「你不是說要扶著本宮走到這世間最高的位置嗎?」


 


「可不能食言。」


 


我扶著進寶的手, 一步步走向高處。


 


從前總是覺得自己不配。


 


但現在卻覺得,我值得這世間最好的。


 


秋日陽光晴好。


 


這樣好的陽光,以後日日都能見到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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