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可還沒等他碰到我的肩,頭就忽地飛了三尺高。


 


血噴得房梁都通紅,他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地倒下。


 


摁著我的兩人手無寸鐵,落荒而逃,被來人追上從身後摁住,月色下尖牙殷紅,咬碎了他的脖頸。


 


重景。


 


我心神顫動,頭撕裂似的劇痛,掙扎著往前探去,身上被繩索磨得破了皮。


 


重景…重景!


 


呼吸之間一片片白霧,在蒼涼月色下映亮一地鮮紅。


 


左眉過眼一條長疤,那隻眼睛卻還是晶亮。


 

Advertisement


他踩在血上走來,給我解開繩索,思念至極了又怕碰得我生疼。


 


最後鼻尖輕輕地,輕輕地蹭了下我的臉頰。


 


「來晚了,不怕。」


 


可我怕。


 


我怕極了這是我S前幻想的夢,好若天地白的煙花繁星震顫!


 


闔眼前我想。


 


好長的疤。


 


18.


 


再度醒來也還是夜裡。


 


屋子燒起了炭,屍體都被撿了出去,地上的血也擦得幹幹淨淨。


 


重景坐在床邊看我。


 


我狠狠擰了自己一把,疼得淚珠子都滾出來了,才驚覺根本不是夢。


 


就是我的重景。


 


他起身伏上來,我伸手用力地環住他的脖頸,心中有什麼難以言喻的東西轟然傾倒,一瞬間喜極而泣。


 


「——重景!」


 


我哭得渾身發麻也停不下來,抖得幾乎抱不住他,重景一下一下啄我的唇。


 


「不哭。」他說。


 


「心疼,不哭。」


 


重景摟著我哄,不知怎麼的就哄得月色搖晃了。


 


我這會兒才細細看過,他身上好多疤,左臂還有一片未好全的燙傷。


 


我想問疼嗎,可出口的聲音都碎了。


 


19.


 


翌日一早陳修就來了,隻說宮裡進了刺客,來救公主。


 


卻隻看見了滿院的屍體。


 


他驚覺不對轉身就走,卻被人重重攔住。


 


我後腰酸痛得難受,被重景扶著出了屋。


 


「驸馬可是…失望了?」


 


他看見重景的一瞬間,隻覺得自己著了我的道,又哭又笑地指了半天。


 


最後咬牙切齒一句:「殿下敢說這獸奴不是奸夫?」


 


我笑了半晌才停,伸手一指:「罪人陳修,謀害本宮,按律夷三族,拉下去吧。」


 


「蕭輕雨你胡說!你沒有證據!我唔唔唔——」


 


下人頗有眼力見地堵了他的嘴,被陳修帶來的人也都關起來嚴刑拷打。


 


最後在陳修的書房暗格,找到了還未寄出的信,上面寫了四個大字:「事成,出兵。」


 


那信我原封不動地送去了靖王手裡。


 


和鈺見到重景後也好生哭了一鼻子,這孩子自打我崩潰以來一直撐著,也是苦了。


 


可誰承想待他哭完,這孩子忽地抬起了頭:「所以重景哥哥為什麼還魂的?」


 


我:?


 


「你是不是偷看話本子了?」


 


和鈺趕忙搖頭,迅速逃走。


 


20.


 


靖王造反那日,是個天朗氣清的好日子。


 


我倚著重景吃著西域青提,忽然有人破門而入,手持長劍指著我道:「臣蕭明曄,替陛下清君側!」


 


大殿寂靜無聲。


 


他口中的陛下根本不在,我先前就叫人把和鈺安頓好了。


 


我倆對視片刻,他驚疑地戰慄一下。


 


多愚鈍的眼神。


 


我沒忍住笑出了聲兒,伸手朝後一指,蕭明曄才發現自己帶來的人都倒下了。


 


隻剩他自己還站著。


 


他似是怒極了,方才想通自己邁進了我的圈套,手中長劍啷當一扔。


 


「蕭輕雨…哈哈哈!」


 


「你果真存的是這個心思,謀害貴妃、S了大公主、又要了先帝性命…你當真以為自己做的事無人可知嗎?」


 


「——毒婦!」


 


「我早知道你蛇蠍心腸,你以為我S了你做的那些事還捂得住嗎!」


 


我點了點頭,樂道:「當然捂不住。」


 


「可皇叔,若是你以為的辛密,我從未捂過呢?」


 


蕭明曄面色慘白,卻還強撐,快步上前撐著龍案對我怒吼,重景一龇牙又把他逼退半步。


 


隻見他哽了哽脖子,低聲開口:「世家門閥為我所用,你當真覺得自己那點計謀好使?」


 


「今日我一S,你就會成為千古罪人,讓我登基,我隻要你的命,你的獸奴和小皇帝隻用去守皇陵。」


 


「可倘若,根本沒想著倚靠世家呢?」


 


從他自以為抓到我的把柄起,我隻問了兩句話。


 


蕭明曄再傻也知道了我的意思。


 


「權臣固然要除,可世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世家不能全除,卻可以無限地削弱下去。


 


願意追隨我的,拔除實權罷了。


 


牆頭草能找到旁支願意跟我的,就叫他取而代之,為我所用。


 


二者皆為不可得,便是謀逆。


 


「來人。」


 


「靖王蕭明曄,連同共謀旁支,全部下獄。」


 


「靖王家眷抄斬,妻族成年男子抄斬,老幼女人流放北遼,其追隨者夷三族,京內有同謀者誅九族。」


 


「年後問斬。」


 


21.


 


白月落從外面走來,大禮來報:「殿下,叛軍已經全部肅清,臣等救駕來遲,陛下恕罪。」


 


我點了點頭,讓他下去。


 


年後斬首的斬首,流放的流放,血流了太久,一連幾日京城都隱隱透著鐵鏽的氣息。


 


我履行了和白月落的約定,讓他帶走了母妃的屍首。


 


白月落把三軍節度符留在了我手裡。


 


我笑稱他小心,隻說你無兒無女,我倒沒什麼擔心。


 


可他搖了搖頭。


 


「殿下,這兵符本是要給我的兒女的。」


 


「可我沒有孩子,那就留給吾妻的女兒吧。」


 


白月落說完就走了。


 


如今我提拔的寒門已經長成一批,內無權臣世家當道。


 


兵馬糧草完備,外無異族他臣覬覦。


 


和鈺長得很好,前日聽白月落講了流民之事,落淚長嘆哀民生之多艱。


 


這是多好的盛世。


 


就是忙得我暈頭轉向。


 


後續事宜太多,和鈺已經做得很好,但畢竟還在長身子,不能總熬著。


 


我算是狠狠地操勞了月餘。


 


不知是不是累得太厲害,今日早起便覺得頭昏反胃。


 


又忙碌半日,還是重景反應快,才扶著我沒倒在地上。


 


和鈺嚇的筆掉在奏折上殷了一片,嗓子喊得都破音了:「太醫!快傳太醫!」


 


可憐老院正耳順之年還跟著福子飛跑而來,氣都沒喘勻就把上了脈。


 


隻見他面色愈發凝重,嚇得重景和鈺在我一左一右氣都不敢出。


 


院正一副猶豫的模樣,我心裡卻恍然大悟。


 


「是…同我月事推遲有關?」


 


院正松了一口氣,點了點頭,隻說近日太累了,還需調理。


 


「殿下是要喝些當下調理的,還是預備些…之後補身子的。」


 


這是問我要不要孩子,卻當著和鈺不敢明說。


 


我輕笑一聲,下意識地把手放在了小腹上。


 


「看賞吧。」


 


番外.


 


1.


 


我是重景。


 


宮裡養來取樂的獸奴。


 


聽人說,我筋骨奇好,該送去戰場,故而打記事起就被當做S器養著。


 


可後來因為長得好看,被留在了宮裡。


 


我比不過宮裡的獸奴會討人高興,不善言語也不會跳舞。


 


但是我扛打。


 


大公主三天打我五次,也沒什麼可怕的。


 


可居然有人為我求情。


 


那是…多好看的一張臉。


 


和旁的人都不一樣,若要我形容,便是長得更濃烈一些。


 


她跪得很低,叫主子大皇姐,為她擦鞋。


 


我想,你不也是公主嗎,為什麼要做這些事呢?


 


2.


 


她把我帶回了平樂軒。


 


這裡隻有她一個人,還有一塊亂石嶙峋的土地。


 


她說她是輕雨,我以後叫重景,就是她的人了。


 


我不懂,因為我不是人。


 


我是獸奴。


 


但我喜歡和他在一塊。


 


她從不打罵我,還和我吃一樣的東西,隻是叫我做些簡單的活計。


 


我們在平樂軒養了雞,種了菜。


 


別人說這兒晦氣,從來不來這裡。


 


這裡是我和輕雨的世外桃源,平凡、和樂。


 


可大公主總找茬欺負她。


 


某次趕得不巧,把她打得嘔了一口血。


 


豔麗、悲傷。


 


她在陽光下白得恍若透明,鮮紅的血一下子滴進了我心裡。


 


我衝上去想把大公主的喉嚨撕碎,可輕雨勾了勾我的手。


 


我撲在了她身上,挨完那頓打。


 


回去時她趴在我的背上,安安靜靜地一言不發, 就像訓練時被拖出去的那隻。


 


我怕極了,努力地想說點什麼。


 


最後隻說出來:為什麼是重景?


 


她說是太陽。


 


原來是我照在她身上。


 


3.


 


輕雨那次傷好後便忙了起來。


 


她說, 不能總躲懶了。


 


我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隻是她某日突然說,貴妃S了。


 


她的神色好似自若, 笑著流淚看我,眼底是抹不開的驚恐。


 


「我S的。」她說。


 


宮人說,冷宮的安貴人發了瘋,偷跑出來把貴妃捅S了。


 


原來是輕雨。


 


可她這麼柔軟, 這麼輕地哭, 是怎麼做到的呢?


 


她哭的時候我覺得胸口刺痛, 揪在一起似的難受。


 


我說:「別哭。」


 


「眼淚打我,很疼。」


 


「這裡。」


 


我指著胸口給她看,她卻哭得更兇了,口中嗚咽著說給母妃報仇了。


 


在那樣手忙腳亂的一天, 我知道了什麼是心疼。


 


4.


 


輕雨真的很聰明。


 


是我見過最聰明又倦怠的人。


 


她逼的大公主飲鸩,又毒S了皇帝, 可隻是想離開這裡去公主府種菜。


 


但皇帝的孩子都S絕了,隻剩她和那個吃我豆包的小孩了。


 


我的輕雨變成了攝政鎮國公主。


 


我看著她抱著幼帝坐上龍椅, 日光下澈時才驚覺她美得一如當年。


 


什麼時候呢。


 


比她見我更早。


 


那會兒我剛進宮, 被大公主用鎖鏈鎖在門口, 她就這樣從我身邊跑過去。


 


懷裡的豆包掉了一個,回頭看時和我四目相對。


 


「給你啦!」她說。


 


「算了算了, 還是吃幹淨的吧,別被大皇姐發現。」


 


她說著從懷裡拿給我一個, 把地上的撿走拍了拍灰,叼在嘴裡跑了。


 


我偷著問旁邊的福子,殿下美嗎?


 


福子左右偷著看看,猛地點頭。


 


我可能是害病了, 不然為什麼福子點頭我也想把他扔出去。


 


5.


 


輕雨好忙,還找了驸馬。


 


我隻是不愛說話,不是傻,知道什麼是驸馬。


 


但從這時才驚覺,我想做她的驸馬。


 


輕雨帶我念書,書裡寫男女之情, 原來是這樣酸澀的感覺。


 


她說我不是奴才,我是上天送給她的寶貝。


 


她…她…她和我…


 


我什麼都願意為了她去做。


 


上戰場、S外族, 我都會做, 白將軍說要得到最多的軍功,才能娶最美的姑娘。


 


他說他的妻子就是西漠最美的姑娘。


 


我不信, 輕雨才是最美的。


 


他說輕雨和他的妻子很像。


 


白將軍看著不太高興:「她的鼻子和嘴像先帝。」


 


「若是像我多好。」


 


我不懂,但是白將軍也不說,隻講明日行軍之事。


 


我沒想到居然遇上了山火。


 


四周都好燙,炙烤著我的全身, 我喘不上氣!


 


可我不能S。


 


我不能S!


 


我要回去, 回去見我的輕雨。


 


6.


 


後頭的事…我都不太明白了。


 


輕雨說的朝堂事我也聽不懂。


 


旁的人就說我和母妃一樣,是個會勾人的,自己沒有的東西要從別人手裡扣來。


 


「作(」隻是輕雨好像害了病。


 


太醫號脈也不說話,急得我幾乎站不住腳。


 


然後我聽見輕雨說:「看賞。」


 


賞什麼?


 


她把太醫請了出去, 眼睛看我的時候亮晶晶的。


 


好美。


 


我的女兒也好美。


 


她喜歡坐在我肩上,幹什麼都笑眯眯的。


 


這時我才知道白將軍的話是什麼意思。


 


她真的很像輕雨。


 


可還是輕雨風華絕代,天下第一。


 


(全文完)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