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江晴雪訂婚後,我以旅遊為由,向她提交了辭呈。


 


她挑眉輕笑:「玩夠了再回來。」


 


我貪婪地看著她的眉眼,低低「嗯」了聲。


 


她不知道,我回不來了。


 


我的生命,在她訂婚的那一刻,被系統摁下了倒計時。


 


1


 


頂級名流聚會上,江晴雪摟著我的肩膀,熟稔而認真地介紹,「我弟弟想出去闖蕩,麻煩各位多照顧。」


 


頭頂的琉璃燈灑下潔白的光影,落在江晴雪線條明晰的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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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朋友,她仁至義盡。


 


我卻齷齪又卑劣。


 


江晴雪永遠都不會知道,我辭職的真正原因,是我愛上了她。


 


2


 


系統將我帶來這個世界時,江晴雪還是江家不受待見的私生女。


 


被驅逐出權力中心,掌管江家邊緣產業。


 


我去應聘了她的秘書。


 


入職那天,江晴雪叼著根煙,鞋子搭在辦公桌上。


 


「去找別的工作吧,跟著我沒前途。」


 


我彎腰,撿起江晴雪扔在地上的文件,規整地摞在辦公桌上。


 


「前途都是人闖出來的。」


 


我輕聲告訴她:「江總,您將來一定會成為很厲害的人。」


 


江晴雪微微怔了下,黑漆漆的眸子盯著我看了好久,沒有說話。


 


出去後,透過磨砂玻璃,我看著靠在椅子上的江晴雪。


 


她正仰著腦袋,直愣愣地盯著天花板,眼睛黑白分明,隱隱含了幾分湿潤。


 


那種帶著少女氣的迷惘與無助,我記了十年,從初見記到現在。


 


3


 


江晴雪的訂婚典禮上,我被她安排在首桌。


 


離新娘太近了,婚紗的裙擺在我眼前劃過,甚至可以看到她手上鴿子蛋大的鑽戒,那含蓄內斂的微光。


 


江晴雪和新郎是商業聯姻,本身沒有感情。


 


將我安排在首桌,代表她認可我的地位。


 


正如她在名流聚會上向眾人介紹的那樣:「我弟弟,請大家多多關照。」


 


她的心底,永遠有我一份位置。


 


——隻是不是Ṱű⁷愛情。


 


系統說,如果江晴雪不娶我,我就要被抹S。


 


「你去求她,她會答應你的。」


 


我笑了笑。


 


「她愛或不愛,娶或不娶,都是她的自由。


 


「陪了她十年,不代表她一定要給我婚姻。」


 


——我不喜歡這種「我陪著她,她就一定要愛上我」的道德綁架。


 


系統嘆了口氣,冰冷的機械音響起。


 


血紅的,鮮豔的數字在瞳孔前跳躍。


 


我的生命,僅剩最後三十天。


 


4


 


我以旅遊為由,向江晴雪提了離職。


 


她拿著辭職信翻來覆去地看,最後摁了摁眉心,聲音低沉。


 


「不用離職,我給你放假,玩夠了再回來。」


 


我微微點了點頭。


 


許是我的臉色太蒼白了,蒼白到江晴雪都察覺出不對。


 


她的語氣輕緩了些:「這些年辛苦你了,你好好休息,公司永遠有你的位置。」


 


我笑了笑,應了聲「好」。


 


江晴雪走過來,抬手摸了摸我的ẗűⁱ臉,嘆了口氣。


 


「又瘦了。」


 


她聲音溫和下來:「自己一個人,記得多吃飯。」


 


我低聲「嗯」了句。


 


5


 


火車上,系統問我:「你為什麼覺得江晴雪不喜歡你?她對你,明明很多地方逾矩了。」


 


「不重要了。」


 


我捂著嘴咳嗽,用紙巾擦掉手心的血跡。


 


仰頭看向窗外,眸中星光點點:「我要去大理了。


 


「聽說那裡很漂亮,有很多玫瑰。」


 


曾經,我和江晴雪跑業務,被合作商拒之門外。


 


那晚,我和她在橋洞底下蹲了一夜,相互摟抱著取暖,凍得瑟瑟發抖。


 


江晴雪的唇瓣貼著我的,咬牙告訴我:「周晨,等老子以後發達了,一定對你好。


 


「你跟著我吃香的喝辣的,去哪都橫著走。」


 


……


 


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


 


我咽下嘴裡的腥澀,突然有點遺憾。


 


【我那麼喜歡玫瑰,可到頭來都要S了,都沒有收到過紅色玫瑰花。】


 


我蜷縮著身子,紅著眼睛想,【等我到了大理,要自己給自己買一大桶玫瑰花。】


 


最紅最豔俗的那種,讓人一看到,心情就能好起來。


 


我緩緩閉上了眼睛。


 


6


 


到了大理,剛出火車站就看見拘謹的女孩,穿著皺巴巴的西裝,舉著牌子等我。


 


我愣了下,走過去。


 


她是江晴雪在大理供貨商的助理。


 


「江總特地吩咐了,一定要照顧好您。」


 


江晴雪和大理方面合作並不密切,吩咐人想必要花不少工夫。


 


我靜靜看了她幾秒,婉拒了。


 


「不用了,我想一個人逛逛。」


 


「周先生……」


 


「你不用告訴江晴雪。」


 


我微笑著看著她,「就說我很好,玩得很高興,不會有問題。」


 


最後的一個月,我不想再和她有牽扯。


 


7


 


我在大理尋了個酒吧住下。


 


乖順了兩輩子,臨S了,也想嘗一嘗醉生夢S的味道。


 


白日裡酒吧闲下來,我拎著傘在小城裡逛著,挑了家照相館,想給自己拍個遺照。


 


讓修圖師修得再白一點,再好看一點,唇角彎彎地看向前方,臉上笑意溫柔。


 


黑白照片,用相框裱起來,抱在胸前,在攝影師疑惑的目光下,搖搖晃晃出門。


 


穿書前,我S得意外,飛馳而來的汽車帶走了我全部壽數。


 


如今能預料自己的S亡,提前準備好一切的感覺,竟也有幾分奇妙。


 


晚上,我搖晃在酒吧劣質雞尾酒的香氣裡,隨著動感十足的音樂扭動腰身,胳膊觸碰異性的身體,又或者被異性觸碰。


 


我扭頭,衝她微微一笑,然後繼續花天酒地,不知生S。


 


這一個月,我做盡了從前想做卻被約束著不能做的事。


 


做過了,厭倦了。


 


最後幹脆躺在搖椅上,看著蒼山洱海,等待著自己的S亡。


 


8


 


江晴雪中間給我打過電話。


 


她語氣溫和地問我玩得怎麼樣。


 


我還沒說話,電話那頭傳來低沉地喊聲:「打電話都不理我。」


 


——是她的未婚夫。


 


我身上的血液驟然涼下來。


 


我聽到了江晴雪無奈的輕哄,還有男人的輕笑。


 


血液回暖,心跳重新平靜下來,我笑了笑:「挺好的。」


 


江晴雪電話掛得匆忙,我握著手機,呆愣愣地看向前方的綠浪。


 


——訂婚之前,江晴雪之前並不認識她的未婚夫。


 


——這才剛剛半個多月。


 


我曾聽說,命中注定相愛的人,見面就會愛上,三天確定關系,一周就能卿卿我我,如膠似漆。


 


從前我不信。


 


如今看來,卻是由不得我反駁。


 


9


 


我的身體越來越差了,幾乎能夠清晰地感受到生命力的流逝。


 


血液在肌膚下流淌,卻是徹骨的冷,寒到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著痛苦。


 


酒吧往前五十米,有一座石橋,橋邊種滿了紅玫瑰,在大理柔軟的風裡,氤氲著花香。


 


橋下是湍急的河,裹著幹枯的花瓣,流向未知的深淵。


 


這裡,是我為自己選的S地。


 


我不想S在醫院裡,身上插滿管子,孤獨地躺在白色病床上,等待S亡。


 


10


 


一日,我收到江晴雪的禮物。


 


她給我寄了包裝精美的喜糖,還有一張紅彤彤的,印著她和新郎的請柬。


 


紫色燙金盒子裡,裝著滿滿的黑巧。


 


我擦掉嘴角的血跡,撕開袋子,就著未盡的血腥,將巧克力放進嘴裡。


 


很苦,卻也醇香。


 


第一次和江晴雪加班,低血糖,她從抽屜裡掏出一大把包裝鮮豔的糖果。


 


「吃幾個,不然身體熬不住。」


 


我搖頭,輕聲說了句:「我減肥。」習慣了不吃糖。


 


江晴雪黑漆漆的眸子盯了我片刻,扯了扯嘴角,評價道:「多事。」


 


過了幾天,她讓朋友從國外帶回來黑巧,推到我跟前。


 


「身邊放著這個吧,能減肥的。餓了別熬,對身體不好。」


 


紫色燙金的包裝,映著江晴雪認真專注的臉。


 


——那是我這十年來,記憶最深刻的一幕。


 


我終於在這個世界,找到了「我」的存在。


 


會有人關心我,會有喜怒哀樂。


 


我仍舊作為一個「人」,真實地活在這個世上。


 


而不是一個被命運控制的傀儡,別無選擇地,走向命定的結局。


 


11


 


S亡倒計時八天。


 


我接到了江晴雪助理,華生的電話。


 


那個跟了江晴雪七年的年輕人,語調裡帶著客氣與恭敬。


 


「周哥,您什麼時候回來,有些工作需要盡早安排。」


 


我抓了把大理的土,隨手揚在天空,漫不經心地回道。


 


「按我不回去安排吧,找人代替我的位置。」


 


「周哥……」


 


華生的語氣透著為難,她小心翼翼地問:「您是不打算回來了嗎?」


 


「嗯。」


 


我告訴她,「先別告訴江晴雪。」


 


我抿了抿唇。


 


華生是我親手調教出來的助理,跟了江晴雪七年,也陪了我七年。


 


我想讓她來替我辦理後事。


 


話到嘴邊,卻不知如何開口。


 


最後隻得嘆氣:「一周後,我會給你發一封郵件,按照郵件上面的做。」


 


我溫聲告訴她:「華生,以後要加油,要是結婚了,別忘了……」燒一把紙錢告訴我。


 


我意識到這樣說不太好,及時住了嘴,對她歉意地笑笑。


 


隻是告訴她。


 


「以後要加油啊,華生。」


 


12


 


或許是快S了,我這幾日,總是夢見前世的事情,夢見我的父親。


 


西裝勾勒出他姣好的身段,皮膚白皙,像宮廷裡最明豔的舞郎。


 


與最後躺在病床上,瘦到隻剩一副骨架,枯槁似幹柴的樣子大相徑庭。


 


他愛慕了一輩子的女人,那個讓他心甘情願做小三的女人,最終並沒有出現在他的病床前。


 


哪怕他打過無數的電話,啞著嗓子痛哭流涕,哀求她能來看她一眼。


 


她也隻冷冷扔下一句:「你該S,和你兒子一塊去S,反正活著也隻會禍害別人。」


 


她說這話的時候,我正坐在床邊,削著蘋果。


 


水果刀歪了,割在透白的指腹。


 


鮮血流出來,被我面無表情地擦去。


 


她哭得歇斯底裡,我靜靜看了會,覺得很可笑。


 


下樓重新買蘋果。


 


剛走到馬路上,紅燈亮起,醉酒的貨車司機毫無意識地踩了油門。


 


破碎的玻璃上,映著我被撞飛的身子,和驚恐萬分的臉。


 


S前最後一瞬,腦子裡是那個男人。


 


連我也不要他了,他該怎麼活?


 


13


 


S亡倒計時三天。


 


或許是回光返照,我突然有力氣動了。


 


裹著長長的披巾,抹了唇彩和發膠,漫無目的地在青石板路上逛。


 


路邊攤主做的糖人兒,小男孩眼含羨慕地盯著,扯著母親的衣角。


 


他的母親面容滄桑,俯身落淚:「我們要省錢給爸爸治病,寶貝……」


 


我上前,買了個熊貓圖案的糖人,遞到小男孩手裡。


 


他怯生生的,仰著素白的小臉,喊了我句「哥哥。」


 


女人慌亂地道謝。


 


我目送她們離開。


 


逛累了,想回去。


 


卻是剛轉身,在小鎮政府大樓臺階上,看到了此刻我絕對不願意看到的臉。


 


——華生。


 


14


 


她看到我,興奮地跑過來。


 


「周哥,江總在裡面,我帶您進去……」


 


我打斷她的話。


 


「你們為什麼會過來?」


 


「這裡有個論壇,江總被邀請參加。」


 


華生解釋了,又問我:「周哥,您住哪兒呢,我查了鎮上所有住宿記錄都沒找到。」


 


酒吧不算正規住所,我也忘記有沒有登記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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