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沈茹狀若瘋癲,得意地舉起一把匕首:「等我剜了你那雙賤目,劃花了你的臉!再把你丟到城外的破風嶺裡,那裡可是乞丐的居所,屆時你一副破敗身子,又毀了容。看你拿什麼再勾人!」


 


尖利的刀尖逐漸靠近我的眼睛,我竭力往後退,卻因為被綁著,半步退縮不了。小腹也在此時隱隱作痛。


陡然間,一支長箭破空而來,穿透沈茹肩膀,將她一下子帶得後退了好幾步,她臉上勝券在握的表情還來不及變換,就已經痛得面色扭曲。


 


孟長策手持寒劍破門而來,將地上的沈茹直接踹飛出去。


 


一口血箭從她嘴裡噴射而出,她捂著肚子痛得來回翻滾,一攤猩紅的血從身下緩緩沁出。


 


孟長策將我從椅子上解下來摁在懷裡:「別看。」


 


「方才她拿著刀想幹嗎?」冷厲的氣息凍得我渾身發顫。


 


「想要我的眼睛和臉。」我機械地回答著。濃烈的檀香燻得我神志逐漸減少。


 


「剜了她的眼睛,折斷她的四肢,然後丟進黑水牢!至於那張臉……留著給沈長卿過來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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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一聲命令下去,我隻聽到耳朵裡傳來一陣尖銳的哀號。


 


孟長策將我兜頭罩在披風裡,抱上了馬。


 


回去的路上我才發現天還沒亮,孟長策似乎很生氣。


 


「人家讓你去你便去嗎?」


 


我自知理虧,悶著頭不說話。


 


他無奈嘆氣,強硬地將我攬在懷裡,直送進了府裡的院子裡。雨盼見到我被世子抱在懷裡送回來,驚得手腳不知往哪裡放。


 


我一夜未眠。


 


天亮後,夫人叫我過去,昨晚的動靜太大,誰都知道世子如何將我送進來的了。


 


一進門,我便屈膝跪了下來:「昨晚是阿寧遇到了匪人,世子恰逢巡邏,本職之中,才會好心救了我。」


 


夫人松緩了臉色:「你有沒有受傷?」


 


我搖搖頭:「沒有,世子來得及時。」


 


「長策寡情冷心,隻有三公主在時,才能見到他有另外的神色,我想著,兩人應當是有緣的。」


 


我的心仿佛被一雙大手捏得緊緊的,連喘氣都費力:「阿寧明白,世子與三公主天作之合。」


 


我也明白,夫人在點醒我,不該碰的人不要碰。


 


恰好此時門房過來,說沈長卿找我。


 


夫人讓我先行回去。


 


雨盼還不知道昨晚發生的一切,將他客氣地迎了進去。


 


「沈公子還來找我做什麼?」


 


「阿寧,昨晚小茹和你一起出去看燈會,為何就你一個人回來了?她人呢?」沈長卿急切起身間,帶翻了茶水。


 


我還是第一次見他如此失態。


 


「在黑水牢吧。」我回憶了下孟長策的話。


 


「黑水牢?她犯了何事?」沈長卿臉色驟變。


 


「令妹怪我攪了你們的情投意合,想解決我這個半路截胡之人。」我譏諷出聲。


 


沈長卿張合了下嘴巴,許久,才閃閃爍爍地開口:「這……事情已經過去了,以後我要娶的人是你。」


 


「是因為侯府承諾的官職嗎?」


 


他撇過頭,狼狽不已。


 


那個清風霽月的沈長卿,居然隻是他的一層皮囊。


 


「令妹懷孕了。」


 


我見他神色如常,心裡更是難受,原來他知道沈茹已經有了身子。


 


「不過……經此昨晚一遭,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小茹做錯了事,自然要承擔後果,但……」沈長卿面露不忍,「她畢竟是我妹妹,也已經把孩子賠給你了,可否放了她?」


 


放了她?


 


我錯愕了,是我性子當真如此好拿捏嗎?


 


「她要我的命,我不是那麼大度的人。」


 


「阿寧,可你現在還好端端的,小茹卻失去了她的孩子。」


 


「既然你與她生了情,為何還來招惹我?」


 


「因為家父不允……且我與小茹隻是一時糊塗。」


 


一時糊塗?我笑了。這男人居然會如此推卸責任。


 


「我可以放了她,親事也可以照舊。但一個月後,我要和離。」


 


「和離?」沈長卿震驚不解,「我是真心實意中意阿寧你的,成親後我也會待你一心一意。為何還要和離?娘也會把小茹送走,她不會再打擾我們了。」


 


因為燕唐有律:凡和離、被休之婦,可開府經商。而未嫁女在這時代,寸步難行。我要錢養活肚子裡的孩子。也想有個獨立於世的新身份。


 


而我也見過沈茹瘋魔的樣子,她不會輕易S心的。


 


「因為我對你沒有感情,我與你相識不過數月,沈茹與你朝夕相處數載,我自知敵不過兄妹情深。」


 


沈長卿失魂落魄,最終隻能同意。


 


我輕籲了口氣,如何給肚子裡的孩子一個安身之所,是我的心病,現在解決了,也算是因禍得福。


 


晚間,我等孟長策回來後,把披風洗幹淨送了回去。


 


這是我自出事後,第二次踏足他的院子。


 


「多謝世子救命之恩,然……」他手背在身後,目光灼灼地看著我,我深吸一口氣,「然沈茹是我未來夫婿的妹妹,還望世子放了她。」


 


孟長策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眼神瞬間結冰:「你要放了險些要了你命的人?還要心甘情願結這門親?」


 


我不敢抬頭:「我願意。」


 


「好一個我願意!」氣惱的聲音在我頭頂炸響,我向後瑟縮了半步。


 


「寧表妹還真是菩薩心腸,泥捏的性子。」


 


「世子……自古婆媳難相處,沈茹若出了事,沈夫人不會放過我,還望世子高抬貴手,不要為難我。」


 


他捏住我的下顎,迫使我抬頭緊盯著他的眼:「我這是在為難你?」


 


我躲開眼,心跳如鼓:「世子明知故問。就算世子無法可憐我,也該想想三公主。」


 


「三公主?她關我何事?」


 


「三公主是夫人中意的主母。又是天之驕女,你這麼做……」


 


孟長策嗤笑:「三公主中意的可是青山寺的佛子,近兒正鬧著要出家,我總不能娶個尼姑吧?」


 


「佛……佛子?」我結結巴巴,恍然發現自己居然誤會了他。


 


「沈長卿有哪點好?我的心意你還不明白嗎?」


 


就算誤會澄清了又怎樣,他的心意,在一次次不經意的幫襯中,早就初具雛形,是我一直拒絕去承認,也固守住了自己的心,我還是與他不可能。


 


「縱然他有萬般不好,在我眼裡也是萬般好。」


 


孟長策眼裡寒光冷冽,似譏似諷,徹骨的寒意瞬間將我凍結。


 


「如你所願,出去!」


 


我忙不迭地落荒而逃。


 


5


 


翌日,我就向夫人提出了要提前婚期的請求,夫人大感意外,卻還是同意了。


 


自從大夫說我的身子再難受孕後,我就偷偷買了安胎藥。近幾日一直喝著,但肚子漸漸大了,怕瞞不下去了。


 


婚期定在下月初十,距離現在也不過半月工夫。


 


這段時間裡,聽聞孟長策時不時在發火,京城裡人人自危,更是在朝堂上給了府通判當眾難堪,搞得人家覺得不像是結親,而是結仇。


 


終於盼到了成親那日,我提心吊膽了許久的心終於可以落地了,沈長卿的迎親隊伍已經到了門口。


 


我去老夫人的院子裡拜別了長輩後,本該由孟長策牽我出府,可他不在,便由雨盼代替。


 


剛出府門坐上花轎,一雙大手忽然掀開我的轎簾:「竟不知阿寧未過門便與沈長卿珠胎暗結了。」


 


孟長策直立轎外,黑甲軍將沈長卿他們圍作一團。


 


我心下一咯噔:「世子這是做什麼?勿耽誤了吉時。」


 


「吉時?寧知棠,那晚上的人是不是你?你肚子裡的孩子,真的是沈長卿的嗎?」他連名帶姓,將我喊得震在那裡,眼見他眉梢逐漸被危險浸暈。


 


我磕磕絆絆,語不成句:「世子……在說什麼……我不懂。孩子就算不是沈長卿的,也可以是別人的。」


 


「不懂?」他笑了,「正巧,我抓了替你診脈的大夫,你初來京城,足不出戶,腹中胎兒偏偏三月有餘。算了下日子,這孩子,似乎就是我的。」


 


我捂緊肚子往後縮去,嚇得肝膽欲裂:「這孩子與世子無關!」


 


他沒再聽我辯駁,把我一把拉了出去,裹在懷裡打橫抱起,直接鎖回了他院子裡。


 


新娘剛上花轎,就被娘家搶了回去,這般異於常人的操作,整個京城都聞所未聞。


 


不止外人炸了,侯府的人也炸了。


 


偏孟長策讓黑甲軍手持長槍候在門口,誰來也不許開門。


 


好不容易等他回來,侯爺和夫人已經在院外黑著臉等了半天了。


 


孟長策命人把門打開,惡狠狠地讓我躲在屋裡,不許出來。


 


這般境地,我又是可以置身事外的闲人嗎?


 


我剛打開門,就見侯爺一鞭子幹淨利落地甩在孟長策背上。


 


「你個逆子!你是要氣S我嗎?」


 


孟長策眼睛都不帶眨,跪在地上:「我要娶阿寧,誰也攔不住我。」


 


「你要娶阿寧,你和人家說過嗎?你就去搶親!你讓我老臉往哪擱?」


 


孟長策抹了把嘴角的血,望了眼緊張的我:「我娶了阿寧,侯府就有後了,若是別人,那你們就做好斷子絕孫的準備吧。」


 


「有後……什麼有後?」夫人驚呼,結結巴巴,一臉茫然地向我肚子望來,「阿寧有身子了?你這混蛋居然把阿寧……」


 


侯爺惱紅了臉,劈頭蓋臉抽去:「兔子還知道不吃窩邊草!你竟然……」


 


我也不知怎的,頭腦發熱就擋了上去,孟長策把我攬了過去,護在了懷裡,一聲悶哼響起。


 


「你們當我是S的嗎?」門口的拐杖聲重重杵了幾下。


 


老夫人居然也出現了。


 


院子裡噤若寒蟬,我腿一軟,就想跪下,孟長策扶著我,不讓跪。


 


「阿寧,長策說的,可是真的?」


 


我顫巍巍地閉著眼點點頭。


 


一道棍聲破風響起,老夫人居然扭頭一拐杖敲在了侯爺腿上:「侯府的血脈不能斷!」


 


「娘,阿寧是如意的女兒!」侯爺捂著腿肚子叫嚷。


 


「你也知道她是你妹妹的女兒,當初若不是你要把她嫁入權貴家,逼得她不得不逃婚,她也不會嫁給一個商人,也不會十六年連一封書信都沒送回來過。」老夫人將我拉了過去,雙眼含淚看著我,「阿寧是如意的女兒,認的也好,養的也罷,是如意託孤給我們侯府的。若不是長策性子冷,擔心他虧待了阿寧,我早就讓他娶了阿寧。沈家那個渾水缸,自以為做得滴水不漏,那沈茹肚子裡的孩子究竟是誰的?」


 


她竟然知道?


 


老夫人久居後院,居然知道外頭所發生的一切!


 


我這才明白,老夫人不是看不上我,而是不能過去女兒遠嫁十六年,唯一送來的信竟是託孤這個檻。


 


孟長策嘴角上揚,眼裡擔著絲柔情:「謝祖母成全。阿寧,你可願……」


 


他忐忑地望向我。


 


我心思微動,看向慚愧不已和默不作聲的侯爺夫人。


 


「阿寧,你若願意,可給長策一個機會。」


 


孟長策攥緊了我的手,我第一次見到冷傲的世子爺露出這般求而不得的神色。


 


「阿寧……願一試。」我想給肚子裡的孩子一個父親。


 


老夫人冷哼一聲:「當初讓你娶,你不願,現在倒巴不得。自個兒外頭的事收拾利索了再辦婚事,否則,肚子裡的孩子就隨阿寧闢府單過去,老身絕不會偏頗。」


 


當初讓孟長策娶我?


 


我驚訝不已,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沈父因這樁婚事被攪,氣得去告了御狀,可京城裡早就傳遍了沈長卿和沈茹之間的齷齪事,甚至繪聲繪色。


 


皇上怒斥他治家不嚴,令他休假三月後再上朝。


 


沈父拂袖而歸,一回去,就把半S不活的沈茹送到了莊子上,急匆匆地配給了一家農戶。


 


在我肚子五月的時候,聽聞沈長卿帶著沈茹私奔了。


 


因為那個農戶不願養個瞎眼無用,脾氣還變幻無常的嬌小姐,時不時會醉酒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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