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秋時哥來了嗎？」
張女士迷迷糊糊嗯了聲，「你岑阿姨他們有事要連夜回北城。秋時那孩子到我們家來了一趟，說是等你放學，把本子給你，順便再交代兩句，誰知道你回來這麼晚，這不，前腳剛走。」
「行了，早點睡吧，明天還要上學。」
說完，她又迷迷糊糊回了房間。
我輕輕地哦了聲，耷拉著眼皮。
心中無故泛起一陣懊悔。
為什麼偏偏今天走呢？
為什麼偏偏今天問問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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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再等十分鍾呢？
我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這股情緒來得莫名其妙。
周秋時隻是回北城了而已，又不是再也見不到了。
隻是短暫的道別而已，又不是沒有過。
之前從北城回來不也不高興嗎？
過幾天不就好了？
我強迫自己別去想。
但我知道，有些東西早就變了。
從北城回宜杉時，我隻把周秋時當哥哥。
但現在，不一樣了。
15
那本數學筆記是高三的周秋時整理的。
他在幾年之後翻出來，又細細完善了一遍。
在每一處我可能看不懂的地方，都寫下了詳細的解釋。
筆記本翻到最後一頁，是周秋時一筆一劃寫下的——
【餘弦，我在這裡等你。】
16
十月末的秋雨帶來鋪天蓋地的涼意。
讓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裹上了厚厚的棉衣。
一個往常的晚自習，我騎著小電驢回到家。
洗漱完鑽進被窩，打開手機刷新朋友圈。
漫無目的地滑著。
時針指向十二點。
我打了個哈欠準備睡覺，一條顯示剛剛發布的朋友圈跳了出來。
沈盛哥：【時哥生日，不醉不歸！】
配圖是周秋時盛裝被眾人簇擁著。
指尖捏著一隻高腳杯，臉上掛著從容的笑。
那是我從沒見過的樣子。
我有片刻怔愣。
點進周秋時的聊天框，想問問他生日為什麼不告訴我。
但我猶豫了。
若是換做從前，我這會兒的消息已經把周秋時轟炸了個遍。
可是喜歡兩個字，把我牢牢困住。
我和他上一次聊天內容還停留在半個月前。
他問我：【最近很忙？怎麼也不找我？】我在幾個小時後回了一句：【嗯。】
再無後話。
那天晚上，我盯了一個小時的聊天框，眼裡的淚水打著轉。
我天生性格擰巴。
沒心沒肺起來誰也影響不了我，可一旦被自己困住，就怎麼也轉不過那個彎。
自從看清自己的心意以來，我東想西想，想了很多。
天南海北，漫無邊際。
整天腦子裡都是周秋時，周秋時。
禿頭老班還把我單獨拎出去訓過，問我是不是談戀愛了。
這麼明顯嗎？
但沒談，苦逼的暗戀而已。
老班揪不到我和哪個男生接觸過密，漸漸忘了這茬。
於是我繼續想。
甚至特麼想到了岑阿姨拿著五百萬讓我離開她兒子。
我真是魔怔了。
想不出個結果，我就煩，就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周秋時。
很久之前，我在網上看過一句酸話，還挺契合我現在的情況——
十七八歲，正是兵荒馬亂的年紀，什麼都想快些得到，於是就自亂了陣腳。
17
我盯著那張生日照，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躲在被窩裡，把備注老老實實改成了「周秋時」。
取消了微信置頂，看著「周秋時」三個字漸漸沉到底。
隻敢紅著眼，小聲說一句：
「周秋時，希望你天天開心，生日快樂。」
我好像懂了，北城的周秋時，不是宜杉的周秋時。
18
天氣漸冷，我的腦子好像也凍住了。
長時間高強度的復習讓我隻剩下疲憊。
也不知道每天在想什麼，隻覺得有一雙手在努力推著我往前走，而我靠著手睡著了。
無意識擺爛的後果是，最近幾次模考的成績給了我當頭一棒。
不，是梆梆梆，好幾棒。
一開始退步還能安慰自己是狀態原因，但接二連三的名次下滑讓我越發不安。
直到一輪復習反饋的成績出來，我的心如墜冰窖。
年級一百七十八。
連一本都危險的程度，還想考人大嗎？
那一瞬間，我手指冰涼，腦子一陣陣鈍痛，覺得呼吸都困難。
耳邊的喧鬧聲漸漸模糊。
我眼前發黑，站也站不住，跌坐在地上。
同學的驚呼聲好像隔得很遠很遠。
我腦子裡什麼都不剩了。
隻想著，周秋時，我好像離你越來越遠了。
18
低血糖第二天，我被張女士強制要求在家休息。
剛好趕上一個陰雨綿綿的天氣，我樂得在被窩裡刷手機。
空調、被窩、手機。
我宣布，這是我進高三之後最爽的一天。
果然，弦不能繃太緊，餘弦也不行。
一覺睡到大中午，我下樓拿了個快遞。
單號上寫著是北城寄來的。
我的動作僵了一瞬，又懷著點小期待看向發貨人那一欄。
——岑瀾。
有一點小失望。
我抱回房裡拆了，發現是幾包糖。
翻到最後，還有幾盒軟管裝的葡萄糖。
莫？
岑阿姨知道我低血糖暈了？
不是吧，張女士你也太大嘴巴了！
我不要面子的嗎！
我拆開一顆糖扔嘴裡，拿手機給岑阿姨發了句謝謝。
她回我一個「？」
我也回她一個「？」
過了兩分鍾，她才回了一句：
【是快遞到了吧？剛剛沒反應過來哈！】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岑阿姨這句話看著有點心虛。
但我沒想那麼多，寒暄幾句後，就轉戰去刷朋友圈。
沈盛哥最近活躍得可怕，而且涉獵領域似乎也廣了不少。
沈盛哥：【分享視頻——低血糖人群應該注意的二三事。】我匆匆略過。
下一條——
【低血糖，這三種症狀一定要注意。】
再下一條——
【高中生如何緩解壓力，看這一條視頻就夠了。】
【高考不是一場人生的遊戲！】
【高考緊張怎麼辦？劉姐為你找方法。】
我：……
周秋時，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搗鬼。
19
短暫的修整過後，我又回到了學校。
這兩天，我痛定思痛，決定背水一戰！
小小高考而已，我還拿捏不了你嗎？
中國女人絕不認輸！
我不僅要拿下高考，我還要拿下周秋時！
朋友圈那些小伎倆我算是看明白了，指不定他也對我有意思呢？
俗話說得好，隻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
不就是暗戀嘛！多大點事。
小小京圈太子爺，輕輕松松拿捏。
不過在那之前，我得先考個好成績。
周秋時那麼優秀，我也不能差。
中國女人要自立自強！
20
臨近二輪復習中段，宜杉的年味越來越重。
我上學那條路穿過了一個居民區，兩邊的單元門不知不覺掛上了燈籠。
我每天晝出夜伏，平時在這段路碰不到什麼人。
但路兩邊都有路燈，偶爾也有一起放學的同學騎著小電驢經過，所以也不算很怕。
可是最近那條路的路燈壞了，我不知道，晚自習放學照舊走了那條路。
剛拐進巷子，黑漆漆的路口把我嚇了一跳。
原本打算調頭走另外一條路，但那條路離家太遠，也沒走過幾回，沒準更不安全。
思索幾秒，還是硬著頭皮往前走了。
大概騎了一百多米，我就慌得不行。
夜深了，整條巷子一點聲音也沒有，影影綽綽的樹枝還盡職地扮演著嚇人的角色。
我手心冒汗，幾乎握不住車把。
想著要不還是回去吧，一輛車就突然從旁邊拐進來，不疾不徐地跟在我的小電驢後邊。
我心尖一跳，各種高中生晚自習下課回家途中被害的新聞在腦海裡輪番上演。
我快被嚇哭了，後悔自己頭怎麼就這麼鐵，非要走這條路。
我咽了咽口水，堪堪穩住心神，硬著頭皮給車主比了個手勢，示意他先走。
車主沒什麼反應，隻是打了兩下雙閃。
？
難不成他要給我照路？
我試探著騎上小電驢走了幾米，發現那輛車果真不遠不近地跟著我，用車燈給我照路。
嗚嗚嗚，我就知道，人間有真情，人間有真愛！
那輛車一直把我送到有燈的大路。
我騎出巷子口，剛打算回頭感謝一下這位好心的大哥，卻隻看到一個絕情的車屁股。
我：……
大哥這也太高冷了！
我看著車開進居民區的停車場。
幾分鍾之後，其中一棟樓的十一層亮起燈光。
？
我記得這家不是在賣房子嗎？
這麼快就賣出去了？
算了，不關我的事。
天挺冷的，我沒過多糾結，頂著一腦門問號趕緊回了家。
21
【2025 年 1 月 15 日——星期三】
不對勁，非常不對勁。
我覺得我身邊可能有個田螺姑娘。
今天早上下雨，我看雨不大, 就沒帶傘，誰知道中午放學的時候雨下大了。
結果你猜怎麼著？
我在車筐裡找到一把新傘, 不知道誰丟在那兒的。
上面的印花還是我最愛的奶龍。
這也太玄幻了。
還有, 居民區那條路的路燈居然這麼快就修好了。
我記得之前也壞過一次，隔了一兩個月才有人過來修。
這次效率這麼高嗎？
算了，可能我注定是天選之子吧。
——《鹹魚同學的暗戀日記》
22
正式放寒假那天，晚自習沒上。
我騎著小電驢，馱著一堆書往家走。
經過一個多月的不眠不休，我終於把成績穩回了前二十。
我發誓, 這個寒假，我一定要彎道超車！
在居民區的拐彎路口, 我突然看見張女士從一棟樓裡出來, 臉上掛著笑。
我疑惑, 我們家好像沒親戚朋友住這兒啊。
我騎著小電驢過去, 甩了一個漂亮的漂移。
「嘖，小姐姐給個微信唄～」
張女士瞪我，「沒大沒小！」
我嘿嘿一笑，「媽, 你來這兒幹嘛？」
「還不是你岑阿姨來宜杉了。」
張女士一邊說一邊坐上我的後座。
我微愣，「岑阿姨買的房子不在這兒啊……」
「又買了一個。」
「那她突然來宜杉幹嘛？」
「說是頭疼病又犯了，讓我給她看看。」
「不是治好了嗎？媽，你靠不靠譜？」
張女士嘖了聲, 拍拍我的屁股，「你哪那麼多問題, 趕緊走，回家做飯呢。」
我哦了聲，扭動車把。
留著一個最想問的問題沒說出來。
周秋時也跟著一起來了嗎？
23
後記
【2025 年 1 月 21 日】
破案了。
我窗戶外邊剛長的那隻馬蜂窩被人端了。
還專門挑我睡懶覺的時候端的。
周秋時, 出來亮個相吧。
——《鹹魚同學的暗戀日記》
【別拆了，退回來吧，發到付。】
「僅「」走到目標單元樓底下, 我蹲在電線杆後面守株待兔。
今天雪下得還挺大，我賭周秋時會出來, 把我家門口的雪鏟掉。
因為前天他就這麼幹的。
北風呼呼地吹, 不一會兒我就感覺自己鼻子都要被凍掉了。
好在這時候單元門響了。
下一秒，一道拿著鐵锹的颀長身影從門裡走出來。
周秋時抬手把黑色羽絨服拉鏈拉到頂，隻露出一雙清潤的眉眼。
天這麼冷, 他連雙手套都不知道戴, 握著鐵锹的指節不一會兒就泛起紅。
這麼多天，就跟個田螺姑娘一樣不停地圍著我轉, 傻不傻。
我眼眶發酸, 堵著氣從電線杆後面跳出來，一頭撞到他背上。
聲音悶悶的，「周秋時，我就知道是你。」
額頭下的身軀微僵。
良久, 才響起他微啞的嗓音：
「嗯，是我。」
僅一瞬，便散在風中。
本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