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我說對不住了,常熾像是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的事,轉頭轉了一半又回正頭嘆了口氣。


 


一個手刀將其劈暈,我扛起他越過牆頭,已經有人趕了牛車在此處接應。


 


我們在城西換了兩次坐騎,最後在城東換上了忠勇侯府的馬車。


 


我坐下後吐出一口血,若無其事地擦掉,穩住驚疑的鍾亦,說又不是不知道,這是老毛病了。


 


鍾亦長舒了一口氣,看著狼狽還暈著的常太醫問我,為什麼要讓她來接我們。


 


這當然是因為她有不容易被懷疑的身份,皇後哪能想到鍾亦和常太醫的消失有關?


 


我通知夜梟人已經找到,讓他們找個時間來接人。


 


等到剛入夜時,柴房一角聽到貓頭鷹叫了三聲,來得倒是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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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還昏著的常熾交給夜梟後我溜溜達達地回了房。


 


這一覺沒睡好,睡太少,我捶了捶隱隱作痛的肋下,整天這痛那痛的。


 


想到後面這段時間恐怕更是沒幾天好覺了,我不自覺地嘆氣。


 


來到用早膳的地方和鍾亦及老太君問好,鍾亦眼睛發亮,故作神秘地說京城現在又有新八卦了。


 


老太君點點鍾亦的額頭,讓她別作怪,快說出來聽聽。


 


鍾亦清清嗓子,卻是壓低聲音說,聽早上採買的廚娘回來說,外面的人在說皇帝少子的原因是皇帝他不育。


 


老太君愣住,我癟嘴,這種事情也敢亂傳,不要命了啊。


 


鍾亦擺擺手,可不是亂傳,說得有鼻子有眼的,有太醫為證,前幾年失蹤的太醫找到了,他那裡有醫案。


 


消息傳得挺快,不枉我昨夜溜出去和花娘說了半宿八卦。


 


還好為了不打草驚蛇,皇帝沒讓夜梟繼續盯著我。


 


連忠勇侯府這種不太關心外界的勳貴都知道了,那些手中握有實權的大人物應當已經坐不住了吧。


 


朝中的言論可不比市井流言,那是要講究一個根據的,常太醫藏不住了。


 


畢竟這可是關乎太子之位是否正統的問題。


 


皇帝不育是真是假?若為真是何時開始的?太子他是否名正言順?


 


皇後那邊該焦頭爛額了。


 


皇帝震驚之餘怕是以為皇後那邊發現人不見了於是先下手為強將事情捅了出來,賭皇帝會為了面子把常太醫一直藏下去。


 


暫時還懷疑不到我身上,能晚些發現就晚些吧,到時已經塵埃落定了也說不定。


 


用完早食沒多久,宮中來人請老太君進宮。


 


我自請陪同,鍾亦躍躍欲試。老太君拒絕了她,卻同意了我跟隨。


 


低調的馬車往皇宮的方向駛去,老太君的目光縈繞在我身上。


 


我調整著自己紊亂的氣息,待會兒可能要打起十萬分精神才行。


 


「歲寧,你知道些什麼?」老太君開口問我。


 


「我知道的不比您多。」我直視著她,坦然回答。


 


老太君出門前告訴我蘭姨女兒的消息。


 


蘭簡行科舉那年出了個擾亂考場秩序的考生。


 


原本應張貼事由公示於眾人,卻不知為何沒了下文,隻知道已經處理好了。


 


蘭簡行低齡中魁,轟動京城,不少清流世家試探以婚事招攬,卻被其告知家中已有未婚妻林芝華。


 


老太君言盡於此,我有所猜測。


 


12


 


進宮後被宮人引到一處議事廳,這裡已經坐滿了京中分量極重的人物。


 


這是要當眾對質的意思?


 


帝後入座後,殿中鴉雀無聲。


 


「啟奏陛下。」有人打破了僵局。


 


是林太傅,原來在這等著皇後呢。


 


皇後SS地盯著林太傅,臉色陰沉,兒女親家結成仇家實不多見。


 


有了林太傅打頭陣,很難說沒有皇帝的授意,你一言我一句地,殿中開始熱鬧起來。


 


總的來說就是龍體貴重,儲君事大,需請出常太醫辨明太子身份。


 


皇帝眼神不知怎地有些放空,還是在旁邊大太監的提醒下才回了神。


 


他點頭,大太監即刻宣常太醫入殿。


 


太醫院院正也在場,常太醫供述完畢,經院正查驗醫案,所述基本屬實。


 


也就是說皇帝登基時曾遭遇刺S受傷,無法再生育。而皇後有孕的時機很曖昧,恰好是皇帝受傷的那段時間。


 


皇帝思前想後還是瞞下了他無法再生育的消息,抱著僥幸,沒想到太子果然成了他唯一的孩子。


 


如此一來,太子的身份就很尷尬了,可以是,也可以不是。


 


皇帝不著痕跡地將目光投向老太君的方向,他這是什麼意思?


 


老太君看到了,於是她站起來了,朝皇帝跪下。


 


「臣婦請罪。」我聽見老太君說,她接下來的話讓所有大臣都靜默了。


 


老太君說皇帝在登基前有一個孩子,是與從良後的花娘所生,她無意救下,發現身份,此子正是堂上的丞相大人蘭簡行。


 


原來這也是老太君手上皇帝的把柄之一。


 


如果能證明蘭簡行是皇帝的兒子,那身份尷尬的太子可能就真的要讓出位置了


 


堂上的人又爭了起來。


 


老太君早就坐回位置上了,確認的程序自然有人去辦,說到底皇帝隻是借了老太君的嘴說話而已。


 


皇後的臉上居然不見陰沉,反倒是一種認命般的......輕松?


 


皇帝捏捏眉心,讓眾人先回去,等蘭簡行的事出了結果再議。


 


這花不了多長時間,畢竟皇帝早就確認過才會將夜梟派去蘭簡行身邊的不是嗎?


 


我攙扶著老太君走得很慢,遠遠看著走到宮門的大人們堵在那裡,似乎宮門已經落鎖。


 


我止住步伐,將老太君護在牆角,有人不想讓朝廷重臣出宮去。


 


也就是說,有人要逼宮。


 


我嘆了口氣,和老太君對視一眼,我們都能想到的難道皇帝不會提前準備嗎?


 


皇後也許心知肚明她這是在困獸猶鬥,隻是不甘心罷了。


 


大殿的方向傳來刀劍相接的聲音,吶喊聲與慘叫聲不絕於耳,不過一炷香的時間激戰聲已停歇。


 


有大臣試探性地往大殿方向走去,我問老太君我們是回家還是跟上去,老太君示意跟上。


 


眾人陸陸續續地回到剛才的議事廳,皇帝在高座之上睥睨著地上狼狽的皇後。


 


殿中是倒了一地的亂軍還有守衛在皇帝面前器宇軒昂的御林軍,甚至都沒讓夜梟出手。


 


敗得徹底,皇後謀朝篡位,賜白綾,豢養私通內侍,太子貶為庶人圈禁於冷宮。


 


另有皇後母族黎氏八年前通敵,致使忠勇侯被暗害身亡,黎氏滿門抄斬。


 


我知道皇後在將軍之S上並不無辜,可我沒想到皇帝推得那麼幹淨。


 


關外之人是皇後派來的不錯,但是那刀劍上的毒可不是皇後能找到的,畢竟這是皇帝掌控暗衛營的秘藥之一。


 


如果隻是追兵,將軍不見得會S,可是偏偏將軍中了毒。


 


老太君冷冷看著眼前的一切,似乎這一切都不出她所料。


 


但下一瞬還是讓她睜大了雙眼。


 


因為皇帝吐血了。


 


13


 


我感受著血液中流動的痒意,蝕骨的痛楚強行壓抑多年後卷土重來。


 


沒有解藥,隻能緩解,這是我入暗衛營的時候皇帝親口告訴我的。


 


在沒有藥緩解的這些年我隻能咬牙忍過去,其實已是強弩之末。


 


倘若蘭姨沒有去世,我怕也是要帶著鍾亦盡快來京城。


 


皇帝隻是吐血而已,看來在含山寺外梅林相見那日我指甲上的毒還不夠多。


 


果然血液裡提煉出來的毒性還是沒有真正的秘藥強。


 


不過也夠了,他會日漸衰敗下去的。


 


我笑了笑,不枉我幾次三番跳到皇帝面前,之前還生怕他認不出我呢。


 


場中一片混亂,我對老太君說我們回家吧,我想回家了。


 


勉力撐到宮門口上了忠勇侯府的馬車, 長年的心氣散了,我氣一滯,口鼻中湧出血來。


 


老太君一驚,我掏出帕子擦幹淨, 說了聲抱歉, 嚇到她老人家了。


 


她面有不忍, 問我究竟怎麼了,皇帝吐血和我有關系嗎。


 


老太君果然很敏銳,事到如今好像也沒有瞞的必要了。


 


我大致說了一下,老太君半天沒回過神來,良久她才嘆了一句,沒想到我竟做到了這種程度。


 


將軍可是因為皇帝疑心他功高蓋主就中毒S於異鄉, 如今皇帝卻還能苟延殘喘一段時日,這真叫我不甘心。


 


當初皇帝派我去保護將軍時或許是真的出於愛護之心、好友之情。


 


可在高位坐得久了,他就忘記這些了,更多的是擔心自己坐的位置夠不夠穩了。


 


皇後也是如此,哪怕她對將軍有過少年慕艾,但為了太子,在絕對的權力面前她還是毫不猶豫地對將軍痛下S手。


 


老太君突然問了我一句與當下毫不相關的話,她問我眾人都叫她兒子侯爺,為什麼我一直稱他為將軍。


 


其實不隻我叫他將軍的,邊關的百姓都這麼稱呼他。


 


百姓不認識居於高高廟堂之上的侯爺,但熟悉驅除敵虜復我河山的將軍。


 


老太君感懷不已。


 


我說完後心中腹誹, 今日這血怎麼流不盡似的, 手中的帕子都快浸透了。


 


看來沒有時間去試探林芝華了,我拜託老太君不要告訴鍾亦有關將軍之S的真相。


 


她現在還以為我們來京城隻是來認親順便教訓蘭簡行那個不孝子的。


 


像,實在是太像了,怎麼可能不是忠勇侯的血脈?


 


「祝鍾」老太君答應了, 似乎有所猶豫, 我看出她言語未盡,便耐心等著。


 


她說林芝華確實是蘭姨的女兒, 林芝華知曉蘭姨去世的消息但沒有選擇回去。


 


思及賞花宴那日林芝華對鍾亦頭上蘭姨留下的據說是她的孩子親手雕刻的玉簪的在意,似乎一切都有了解釋。


 


老太君讓我們不必再介懷,這是她與蘭姨之間的交易, 蘭姨救下我和鍾亦,她送蘭姨的女兒一場富貴。


 


蘭姨竟然是老太君安排的人,我還以為是皇帝......看來我還是把皇帝想得太好了。


 


老太君說當時她收到消息隻來得及派人救下我和鍾亦, 將軍那裡已經是鞭長莫及。


 


我思緒已經不太清晰了,那蘭簡行為何會與林芝華混在一起?


 


老太君扯扯嘴角, 蘭簡行會是皇帝唯一的兒子, 會是接替皇帝坐在皇位上的人。


 


蘭簡行同時也是與皇帝沒有絲毫血緣關系的平民之子, 這句話老太君是附在我耳邊說的。


 


永遠不要低估一個要為兒子復仇的母親的決心。


 


原來是這樣,皇帝可算是栽了個大跟頭,我迷迷糊糊地高興著。


 


老太君臉上的笑意褪去, 喊我歲寧,告訴我快到家了。


 


她將我抱在懷裡,輕輕地拍著我的背,卻是十分悲傷的模樣。


 


我散了力氣, 老太君的懷抱真溫暖啊。


 


我已經很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


 


鍾亦會傷心吧,沒關系的,鍾亦。


 


祝你歲歲長安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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