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怎麼就生氣了?
……
後來我絞盡腦計,終於恍惚想起來確實見過他。
我上學挺隨便的,遲到早退都是常有的事,有時候遲到了不想在校門口被年級主任罵,便會選擇翻牆。
這招很好使,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學校,除了有時候運氣不好會撞鬼。
踩著樹枝三兩下就翻了上去。
我騎在牆頭晃蕩著腿,正準備反身過去,一低頭就看見了下面站著一個戴紅臂章的人。
Advertisement
少年倚在陰涼處,身高腿長,依稀帶著一抹冷淡。
看樣子是個面癱酷哥。
他冷眼看我,曲指敲了敲手裡的記名本。
哦豁,這不就見鬼了。
被學生抓總歸被老師抓好,我心大地跟他打招呼,「喲,帥哥,又是你啊。」
「麻煩讓讓,我要跳下去啦。」
他掃了我一眼,側身讓出位置。
砰的一聲,塵土飛揚。
我落地不穩,跳了兩下,然後跟他揮揮手,「拜拜帥哥,下次見。」
「紀妤。」
身後的帥哥準確地念出了我的名字,我腳步一頓。
他嗓音冷淡:「這個月第三次了,再有下次就要讀檢討了。」
我回頭無所謂地說,「那就讀唄,到時候我穿得好看一點,豔壓群芳。」
他沒想到我是這個態度,擰了一下眉,被氣笑了。
少年眉眼明朗如風,是用國畫工筆勾勒出的生動,擰眉生氣也好看。
高高在上,透著距離感,像飄在天上的雲。
讓我很想把他拽下來。
我心裡有些痒,蹦跳幾步湊在他面前,咬著曖昧不清的聲線低聲說:
「誰讓你天天站在這裡,簡直是在勾引我翻牆。」
他大概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表情變了幾變,最後狼狽地撇過頭。
我哈哈大笑地跑走了。
隻不過後來我知道了他叫江堯,就再也沒翻過牆。
自然而然也就忘了這段偶遇。
12.
前幾天的月考成績出來了,公告欄前圍滿了人,我去瞄了一眼。
學校還給年級前三貼了照片。
我第一眼就看見了江堯,年級第一,拉了後面的人幾十分。
照片裡的少年眉眼清雋,冷淡至極。
他的名字孤懸在那裡,高高在上顯得有些孤單。
我盯了好一會兒,才移開視線。
下意識去找許鵠的名字,果不其然,他安安定定地排在中遊。
他倒是挺神奇的,平時懶洋洋地應付學習,無論考試難度多大,成績一直在年級三百名浮沉,不見進步也不見退步。
上次我揍了找小混混堵我的女生,我以為這件事已經完結,沒想到它還是個連續劇。
下午放學,我走出校門。
過了兩條街就被人攔在了巷子裡。
「你就是紀妤?」
是個刀疤臉,嘴裡叼著煙肆意打量我,倒吊的三角眼透著兇惡。
目測身高比我高了一個半頭,
他跟以前那群學生小混混不一樣,
我顯然毫無勝算。
他扔掉嘴裡的煙,惡狠狠地說,「就是你欺負我妹妹?」
「不,我不是紀妤。」
我冷靜地說完這句話,拔腿往回學校的路狂奔。
邊跑邊摸索著校服褲裡的手機報了個警。
後面的腳步聲依舊跟黑白無常一樣追魂奪命。
眼看左前方有一家臺球室開著門,連忙閃身躲了進去。
掀開珠簾,在滿室的吵鬧聲中對上了一張冷雋的臉。
江堯支著腿坐在飄窗上,手裡握著一支球杆,看見我他眉頭挑了挑。
「快讓我躲躲!」
我對他說完這句話後,連忙躲在了角落裡的臺球桌下面。
臺球室人多,這張球桌更是四面八方圍滿了人,剛好擋住了我。
「他媽的人呢?」
我聽見刀疤臉粗啞的聲音,
他的腳步在臺球室裡穿梭,走到江堯身邊攥緊他手臂問。
「放手。」
少年語氣冷淡,好像下一秒就要失去耐心。
「我問你那個小賤人——」
江堯眉頭一皺,突然毫無預兆地往刀疤臉腹部踹了一腳。
這一腳用足了力,刀疤臉被踢得後退了幾步,撞歪了一個臺球桌後背抵上了牆壁。
刀疤臉用手捂著腹部,艱難地彎下腰,嘴裡還在罵罵咧咧。
江堯抬步走上前,用臺球杆把刀疤臉SS抵在牆上,昏暗的燈光下,他眉眼溫度極低,摻著戾氣。
所幸這時門口傳來警笛的聲音。
刀疤臉被帶走後,我迅速從臺球桌底下鑽出來。
「你沒事吧?要不要去醫院檢查?」我焦急地問江堯。
「我沒事,隻是很慶幸今天晚上在這裡兼職,還能保護你。」
他說完很輕地笑了下,眼底的波紋水光潋滟。
13
晚上跟下班的江堯一起回家,走在空曠的大街上,
江堯突然問:「你想和我分手嗎?」
我好一會兒才消化完他的話,「分手?為什麼?」
江堯低頭看我,認認真真地回答:
「當初表白時場面太混亂,大家都在起哄,你答應我可能是迫於壓力,對你來說很不公平。」
「而且你並不喜我,跟不喜歡的人在一起是不會開心的,而我不希望你不開心。」
身後的薄光襯得他眼睛清澈而明亮,像夜裡的星星。
老天,這是什麼神仙。
人帥心善,菩薩心腸。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想嗎?」他又輕聲開口。
我把頭埋的低低的,「……說實話我是想的。」
不僅是我的原因,還有江堯那麼好的一個人,如果不能和一個喜歡他的女孩子在一起,連我都替他痛心。
「好的,我們分手了。」
江堯表示理解,語氣平靜無比,像是在討論我們等下要不要去吃點夜宵,又在下一刻語出驚人,「我會從現在開始追求你。」
我:「……」
不是,他有病吧。
可能是我的目光過於幽怨,他垂著眼睫,笑得黑眸微彎,露出右邊臉頰的淺淺梨渦:
「因為我喜歡你。」
晚風裡少年的嗓音清朗。
14
許鵠翹了一天晚自習,我以為他是翹課打遊戲,但沒想到放學會目睹他的群毆現場。
學校後街的小巷子裡,腳步聲雜亂無章,還有棒球棍狠狠砸在身上的痛叫。
我偏頭去看,詫異地挑了挑眉。
地上歪七扭八躺了幾個人發出痛苦的吸氣聲。
而許鵠手握棒球棍,慢悠悠地拍打其中一個人的臉,「就這點本事還敢來堵我?」
好吧,看來他是被圍毆的對象。
我背靠在外面的牆上等他,注意聽著巷子裡的動靜。
「下次多帶點人。」
好聽的聲音又懶又欠。
哐當一聲。
他把棒球棍揚手一扔,踏著腳步往外走。
在巷子口看見我時詫異他地揚了揚眉。
我才發現他也受傷了,額角帶一抹淤青,凌亂的墨發下有一道寸長的傷口,正往外冒著血珠。
連忙把他拉走了,輕車熟路去藥店買完藥,坐在路邊給他上藥。
正在給他貼創口貼,大少爺突然懶洋洋地開口:「你分手了?」
我和江堯分手的事不知道怎麼傳了出去,許鵠知道我也不奇怪,但他這麼問我還是感覺不爽。
你怎麼就這麼欠啊許鵠。
我惡狠狠地把創口貼用力摁在他臉上:「是啊,被甩了。你現在開心了吧,你這個冷漠無情的人。」
他痛的吸了一口氣,隨後卻輕笑一聲,輕輕吐出兩個字:
「恭喜。」
我嘆了口氣,這個人好像有點病,不會是剛才被揍傻了吧。
他眨眨眼,欲言又止好半天,然後變魔術一樣從身上摸出兩張劵。
我拿過來一看是遊樂場的 vip 門票。
「分手快樂,明天跟我一起去慶祝吧。」
我:「……」
他怕不是真的有病,我抬眼去看他。
晚風微涼,輕輕拂過少年的臉龐,
他昳麗的桃花眼裡,含了春風般的笑意,是十二萬分的認真赤忱。
我不由心裡一軟,鬼使神差點了點頭。
15
說起來我和許鵠能做朋友也是因為遊樂場。
他過五歲生日那天,父母帶我去他家玩,我們才第一次認識。
許鵠小時候長得很可愛,粉雕玉琢像個軟糯糯的團子,穿著背帶褲乖巧又有禮貌,非常具有欺騙性。
在家開完生日派對後,到遊樂場繼續玩。
趁著大人沒注意,他拉著我跑到遊樂場的冰淇淋屋前,然後就站著不動了。
「今天是我的生日,」他說,「想吃冰淇淋。」
他睜著大眼睛看著我,睫毛長長的,撲閃撲閃的像個小扇子一樣,很討人喜歡。
我:「……」
對視了十秒後,年幼的我敗下陣來。
認命地翻口袋,把身上所有的錢和硬幣都掏出來,再加上他的錢,買了支豪華版三球冰淇淋,還淋上了五顏六色的果醬。
他接過冰淇淋時,還是一副鎮定的模樣,隻是眼睛沒藏住,變得亮晶晶的。
他剛伸出舌頭想舔一口,突然想起了什麼,遞到我嘴邊說,「你先吃。」
我看了看冰淇淋咽了咽口水,卻還是強制自己轉過頭。
「我不喜歡吃冰淇淋,你快吃吧。」
他睜大眼睛,想了想,摸遍全身口袋掏出來幾顆糖,「我隻有這個了,你喜歡吃糖嗎?」
我點了點頭,接過他的糖。
後來的事我們都沒想到,他吃完冰淇淋就肚子疼去了醫院,而我被爸爸狠狠打了屁股。
16
在遊樂場裡,許鵠翻著地圖,在決定玩什麼項目。
遠處過山車飛速運動,上傳來刺耳的尖叫聲。
我不懷好意地說,「去坐那個吧。」
他順著我的視線看過去,臉色僵了幾秒,然後故作鎮定地點頭。
「……好啊。」
為了刺激我選了坐最後一排,許鵠的臉色又白了幾分。
我問:「你緊張嗎?」
「這有什麼。」
他眉梢一揚,「你要是怕就直說,我不會笑話你的。」
「你不緊張就好。」我輕笑一聲,伸手握住前面的手抓杆,「記得抓緊了啊。」
過山車在脫離加速軌道時猛得加速,失重感迅速浸沒全身。
耳畔風聲呼嘯,夾雜著鬼哭狼嚎的尖叫。
許鵠的表情說不上好,眼睛都瞪直了,嘴閉得緊緊的。
我看了他一會兒,不由得想笑,伸過一隻手搭上了他的手背。
叫你嘴硬啊許鵠。
17
從過山車下來,許鵠還神色恍惚著。
我想去幫他買瓶水,可他卻搖搖頭,讓我坐在遊樂場的長椅上等著。
我等了幾分鍾似有所感,突然抬頭。
前方人海的盡頭,許鵠手裡握著兩支豪華版三球冰淇淋,一如當年。
軟糯糯的小團子長成了凌厲張揚的少年。
我忽然有些恍惚。
年幼的時光飛逝,如霧裡看花,越看越花,可身邊一直陪著一個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一同圍困於煙火人間。
心像是浸在溫水裡,暖洋洋的。
接過冰淇淋,我清了清嗓子,
「許鵠同學,今天我很開心,決定實現你三個願望。」
許鵠的唇角小幅度地彎了起來,「那我今天真的非常幸運呢。」
「是啊,快許願吧。」
他低頭看著我,眉眼被陽光染上淺淺的金色,像是帶著光:
「和紀妤在一起,和紀妤在一起,和紀妤在一起。」
少年人表達情感的方式笨拙、真誠、毫無章法。
我卻恍惚聽見自己的心跳, 撲通撲通。
「好。」
我聽見自己輕輕回答。
江堯番外——另一種可能
江堯第一次見紀妤的時候,他帶著學生會的工牌在執勤。
他半靠在學校圍牆邊,
突然有人從牆外邊扔進來一個書包,好巧不巧拉鏈沒拉上,書包在進行拋物線運動時文具課本稀裡哗啦散了一地。
他下意識看了幾眼, 作業寫得跟鬼畫符一樣。
這時,有人利落地翻上了牆頭,
女孩子穿著校服,馬尾高束, 瞪著圓圓的杏眼呆滯地看著他, 像某種毛絨絨的小動物。
平時冷淡的很, 對什麼事情都不愛搭理。
但今天破天荒的地想和眼前這個女孩子說話,
於是他抬頭,對掛在牆頭的女孩子說,
「你作業全寫錯了。」
女孩子的臉紅一陣白一陣, 在登記本上寫完班級姓名就跑了。
江堯懊惱地皺起眉,好像說錯話了。
後來, 他登記過很多人的名字,卻隻有這一個名字留在了心裡。
高一(三)班, 紀妤。
看著女孩子的逃跑的背影, 他輕輕念出了那行清秀的字跡。
慢慢的, 江堯發現自己在學校裡很容易注意紀妤。
大課間所有人一起做操時,她總是排在隊伍末尾, 動作懶洋洋的。
有時候他負責登記眼保健操分數,總會不自覺隔著玻璃多看兩眼。
女孩子會趁著眼保健操時間補眠, 其他人都做到另一節了,她還用手撐著臉一動不動。
而他在打分時總是下意識把她排除在外。
在感情上遲鈍如他,也終於發現了自己的心思。
他喜歡紀妤。
後來他表白了又分手了。
他覺得自己很幸運,能遇見喜歡的人, 又不那麼幸運,喜歡的人不喜歡他。
……
江堯的高三過得很闲,之前學科競賽拿的金牌已經足夠讓他保送全國最好的大學。
紀妤在高三過得也很努力,經常帶著試卷成績單找他分析。
隻是江堯發現他們的思維有時候對不上,
他翻開成績單,挑了挑眉, 「你數學隻有 103 分,是漏了題目沒寫嗎?」
而紀妤則用幽怨的眼神看著他。
有人吹了聲不著調的口哨,「妤姐,你就從了吧。」
「一風」到後來, 不自信如他心裡也泛起波瀾。
紀妤寫完一道圓錐曲線大題, 咬著筆頭問,「你說, 我考那個 X 大有希望嗎?」
江堯聞言心裡一動,X 大和他保送的大學在一個城市,隔的也不遠。
「有希望,」
一向嚴謹的他破天荒地補充, 「很有希望。」
「那太好了, 以後我們還在一起,記得罩著我啊,江學神。」
風吹起女孩子的發尾,撩撥起細碎的陽光, 她的笑聲清脆悅耳。
一百天後他們將會奔赴同一個戰場,三個月後會一起去往同一個北方城市,之後年年歲歲長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