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陳歲穗,你那句話什麼意思啊?」


 


我盯著腳尖,「字面意思,讓你二選一。」


 


「不是,我幹嗎要二選一,」顧南洲很納悶,「我還沒有讓你跟洛斯那小子斷絕聯系,你倒是先發制人管上我了,長本事了啊陳歲穗。」


 


「為什麼非得是簡薇呢?」我喃喃道,「世界上那麼多女孩子,你為什麼偏偏要選她……」


 


「什麼?」聽聲音顧南洲非常困惑,「簡薇她好像也沒惹你吧,你總這麼針對她幹什麼。」


 


我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我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偏偏會是她?


 


老天爺存心想給我添堵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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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歲穗,」顧南洲又在手機裡喊我了,「你現在在哪裡?你是不是……哭了?」


 


聽他語氣還有些焦急,「不是,你到底是怎麼了啊?我現在就去找你好吧,有什麼不開心的你都可以跟我說。」


 


「……宿舍樓下。」


 


顧南洲來得很快,是飛奔過來的,外套還隻穿了一半,一邊套袖子一邊向我跑來。


 


他染著一頭張揚的海王紅,上衣和褲子都是很顯眼的亮色系,卡其色內搭配破洞牛仔褲,外搭是咖啡色棉服。他好像就沒有色系單調的衣服,給人的感覺永遠是青春洋溢。


 


就像一團跑過來的火。


 


他停在了我面前,微微喘著氣看我,「說吧,你不是有話要當面跟我說嗎?」


 


「簡薇就是初中霸凌過我的那個女生。」我直視著他的眼睛,無意識將指甲緊緊掐進了手掌心,「顧南洲,有她沒我,有我沒她。」


 


「……」顧南洲愣住了,臉上一片迷茫。


 


長久的沉默,久到我掌心一陣刺痛。


 


顧南洲終於開口了,他偏頭避開我的目光,「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還耿耿於懷呢?」


 


意料之中的答案。


 


但還是免不了失望。


 


我嘲諷地扯了扯嘴角,「是啊,我就是這麼小心眼——所以你是選擇了她是嗎。」


 


「我……」顧南洲抓了抓頭發,「我不是那個意思,歲穗,我就是覺得……」他欲言又止,糾結寫了滿臉,最終嘆了口氣道,「算了,我也不知道,我現在腦子裡好亂……」


 


一邊是自己玩了三年的好朋友,一邊是自己一見鍾情的女孩子,他真的很難選。


 


我扯出一抹笑容,我想一定很僵硬。


 


「我想我知道你的答案了,顧南洲。」


 


說完我轉身就要走,身後顧南洲拽住了我的手腕,他的掌心一片滾燙。


 


燙得好像能將我灼傷。


 


「歲穗,」顧南洲沉聲道,「你再給我一點時間好嗎?我沒辦法這麼快就做出決定……你就一定得讓我從中做個選擇嗎?」


 


我嗯了聲,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腕,「在你還沒有想好之前,先不要跟我聯系了。」


 


那天過後,我們陷入了冷戰。


 


足足有半個月,顧南洲沒有來找過我,我也沒再給他發過消息。


 


其實他當時的猶豫就是一種選擇。


 


現在的逃避也是一種選擇。


 


選向的都是簡薇。


 


不是我。


 


洛斯這段時間倒是跟我聯系得勤,他經常喊我陪他去吃飯,我問為什麼,他說他沒有飯搭子。用那種可憐又委屈的小狗眼神看著我,說有我陪著他就沒那麼孤獨。


 


誰信啊。我掃過食堂內那群暗戳戳拍洛斯照片的女孩子,明明身後迷妹一大堆。


 


洛斯一邊吃飯一邊劃拉著手機,眉頭深深皺著,似乎是遇到了什麼煩心事。


 


我問他,「你在看什麼?」


 


洛斯捏捏眉心,「遇到了一個難纏的人,刪了好幾次了,還換著號加我。」


 


「嗯?」八卦之魂頓時熊熊燃燒,我湊近他手機屏幕,「有多難纏?說來聽聽。」


 


洛斯直接把手機扔給了我看。


 


看頭像對方是一個女生,一開始基本上都是她在單方面地給洛斯發消息,後來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她開始說我壞話,各種栽贓汙蔑,當然洛斯都逐條幫我反駁了回去。


 


漸漸地,女生可能是覺得隻有罵我時洛斯才會搭理她,說我壞話說得更起勁了。


 


直到後來洛斯忍無可忍,對她破口大罵,女生終於也破防了。


 


[洛斯你是不是眼睛瞎了!我是真的不理解自己哪點不如她了?]


 


[身材沒我好、臉蛋也沒我漂亮,她到底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


 


而洛斯言簡意赅。


 


[刪了啊,神經。]


 


然後……


 


然後就沒有後續了。


 


微信列表有一條新好友申請。


 


但是洛斯沒有同意。


 


「這人誰啊?」我也想罵,「一個勁地潑我髒水,還這麼喜歡搞雌競,真的是神經啊。」


 


9


 


最近有一部新上映的電影,講的是反校園霸凌的,洛斯問我有沒有興趣去看,我點了點頭,他便約我這周六晚上一起。


 


我準時赴約了,沒想到洛斯來得更早,早早的買好了爆米花和可樂,倚在前臺等著我。


 


見我過來,他指指服務員,「可以挑個位置了。」


 


「怎麼連我的票也買了?」


 


洛斯將懷裡的爆米花和可樂遞給我,「我請你來看的,當然是我出錢。」


 


我心中感慨洛斯這人也太紳士了吧,在服務員的指引下挑了個靠後的位置。


 


洛斯看電影時很安靜,直到電影結束後才饒有興致地跟我討論起電影劇情。


 


「你覺得霸凌者該被原諒嗎?」洛斯跟我並肩走著,「假如有一天簡薇跟你道歉了,並且態度很誠懇,你會原諒她嗎?」


 


我果斷搖頭,「不會,道歉誰不會道?三歲小孩都會說一句對不起,而且她一句道歉,那我遭到的傷害就能被抹除嗎?」


 


我跟洛斯進了一部電梯,洛斯按下第一層,電梯緩緩下降,我繼續道:「她態度再誠懇也沒有用,傷害已經造成了,除非她遭受一遍和我同樣的痛苦,被我用吱吱冒油的熱湯澆頭,被我鎖在封閉的櫃子裡一天一夜……」


 


說著我嗤笑一聲,「但顯然她不會,她甚至看著我都沒有認出是我來。」


 


這時,電梯突然晃動了一下,傳來「呲呲呲」的聲音,像是出了故障引發的摩擦聲。我被嚇了一跳,下意識望向樓層顯示屏,原本的紅光湮滅,隻剩一片漆黑。


 


「洛斯,這怎麼回事?」


 


又是哐當一聲,電梯猛地搖晃了一下,我直直往電梯門上栽去。還好洛斯一把摟住了我,這才沒讓我撞出個腦震蕩來。


 


見我站穩後,他松開我用力按了兩下電梯鍵,可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看來是出故障了。」


 


洛斯話音剛落,頭頂的燈光覆滅,視野陷入一片漆黑。


 


我害怕地抓住了洛斯一隻手。


 


我有幽閉恐懼症,初二時被簡薇鎖在櫃子裡鎖出來的。


 


「洛斯。」


 


我喊他,可能是察覺到了我聲音中的顫抖,洛斯用力回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掌心很溫暖,是這黑暗的幽閉空間裡唯一的熱源。


 


「我在,」他安撫我,「別怕歲穗。」


 


我沒辦法不怕,狹窄的轎廂,不流通的空氣,一切都和初二時的那一晚如此相像。


 


我被三四個女生揪住頭發關進櫃子裡,為首的簡薇不顧我的哭喊求饒,砰的一聲關上了櫃門,無論我怎麼拍打也不開。


 


隨著落鎖的聲音,她們嬉笑著離去了。


 


我用力去撞門,撞得肩膀淤青一片,可是櫃門仍舊紋絲不動。


 


我感覺整個世界都變得一片S寂。


 


我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隻知道我的嗓子已喊到嘶啞,再也說不出半句話,我的指甲縫滲出了鮮紅的血,櫃門上全是我留下來的抓痕。


 


「歲穗?陳歲穗!?」


 


耳畔有人在喊我,我卻沒辦法去回應。


 


我感覺我被一層膜隔離了起來,這層膜是透明的,我能夠看到外界,卻沒辦法和外界聯絡。


 


直到突然落入一個滾燙的懷抱。


 


身前的人緊緊抱住了我,源源不斷的熱量傳遞至我全身,那個人貼著我的額頭,一直在柔聲和我說話。叫我看著他,別閉眼。


 


我的知覺這才恢復,睜開了眼睛看他。


 


電梯裡是昏暗的,洛斯琥珀色的瞳孔裡卻有光,我看到了濃烈的擔憂色彩。


 


恍惚中我想起了記憶深處的一個人。


 


當時我被鎖了一整天,幾乎快要暈厥過去,最後給我打開櫃門的,是一個可愛的小胖子。


 


小胖子和洛斯長得並不像,但都是混血,也都有一雙琥珀色的眼睛。


 


洛斯的眼睛很像他。


 


我索性倒在了洛斯懷裡,靠在他的胸膛。耳畔是洛斯有力的心跳,卻跳動得並不規律。


 


「你的心跳聲好吵。」我迷迷糊糊地說。


 


洛斯輕笑了一聲,「因為歲穗你離我太近了。」


 


他揉了揉我的頭發絲,「別緊張,我剛才按通了警報按鈕,維修人員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再堅持一會兒歲穗。」


 


「嗯。」


 


我將臉埋進洛斯胸口,悶悶地應了一聲。


 


洛斯身上有一種好聞的薰衣草香,我沒忍住蹭了又蹭,似乎是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


 


獲救的時候,我已經被悶出一頭汗了。


 


洛斯看著也不太好受,耳根子紅得能滴血了。


 


「你很熱嗎?」


 


洛斯啊了聲,「不熱,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那你耳朵怎麼這麼紅,」我走到一條公共長椅上坐下,「就是還有點兒胸悶氣短,我休息一會兒就行了。」


 


「那就好,」洛斯明顯松了一口氣,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根,「沒想到突然會遇到這種情況,還真是不走運。」


 


「是啊,」我盯著在我身側坐下的洛斯,越看越覺得他和當初救下我的小胖子很像。


 


「洛斯,我讀初中時是不是見過你啊?」


 


10


 


沒想到洛斯倒也承認得爽快,「你終於想起我來了,歲穗。」


 


我眼睛驚訝地瞪大,「啊?不是吧?初中那個小胖真是你啊?」


 


「是我,」洛斯笑笑,「我減下肥後很多人都說我是換人了,你沒認出我也是情有可原。」


 


男大十八變,洛斯這是變了九九八十一。


 


我突然想起來了聯誼會上我第一次看見洛斯,他當時就說過一句我認識你五六年了。


 


隻不過我以為是一句玩笑。


 


沒想到會是真的。


 


「那我又欠你一次人情了,當年的人情都還沒有還清,你把我救出來後,我就說過要報答你的,隻是後來聽說你轉學了……」


 


洛斯摸摸我的頭,「有什麼好還的,那年是因為我爸媽鬧離婚,我跟著我媽出國去了。直到去年他們復婚了,我才回的國。」


 


「這樣啊。」我了然地點頭。


 


突然感覺有什麼冰涼涼的東西落在了我頭頂,抬頭一看,天空中竟然飄起了雪花,轉眼間就紛紛揚揚,如鵝毛般鋪在地上。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初雪。


 


「下雪了哎,」我轉頭看洛斯,發現他也正巧在看我。我不知道洛斯看別人時是不是也這樣,那種直勾勾的毫無遮攔的眼神,很容易給人一種我眼中全是你的深情錯覺。


 


「嗯,」洛斯眨了眨眼,「一起看雪嗎?」


 


他睫毛上沾染了冰霜,琥珀色的眼眸看上去一塵不染,如同冬日最澄澈的一片湖泊。


 


「好啊。」我下意識應道。


 


這場雪下了很久,久到平安夜過去,聖誕節來臨。即使已是深夜,街道上仍舊人來人往,隨處可見的情侶,或是手牽手壓馬路,或是旁若無人地擁吻,好不甜蜜恩愛。


 


我和洛斯肩並肩走著,他的手垂在身側,凍得都發紅了。我奇怪地看他,「這麼冷的天,你手怎麼也不揣兜裡?」


 


不是有大衣口袋麼。


 


洛斯蜷了蜷手指,手背的青筋微微凸起。


 


他咬字輕飄飄,「因為在等一個人牽呀。」


 


我一愣,「誰啊?」


 


洛斯在大雪紛飛中靜靜看我,好半晌,他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在等。」


 


他呼出的每一口氣都帶著白霧,將手中的雨傘向我這邊傾斜,「歲穗,你說我能等到嗎?」


 


有雪花落在他肩頭,潤湿了一片,而他滿不在意,隻是安靜地等待著我的答案。


 


我突然就有些無所適從,緊張到不知道該擺出什麼姿勢。心髒突然跳動得有些快,讓我說話都結巴了,「等、等一等,你總會等到的。」


 


「是嘛?」洛斯突然就笑彎了眼,「那我可就要將其列入今年的新年願望中了,但願——」


 


「哇!」一聲驚嘆倏地傳入耳邊,我回頭看去,看見街角的花店門口站著兩個熟悉的人。簡薇捧著顧南洲送給她的一大束玫瑰花,笑得見牙不見眼,「好漂亮啊南洲哥,你也太懂我了吧!我最喜歡的花就是紅玫瑰了。」


 


怎麼就這麼巧啊,這也能又碰到。


 


真是孽緣。


 


就在我愣神的這幾秒鍾中,簡薇和顧南洲親在了一起。簡薇可能是被感動到了,主動踮起腳吻上了顧南洲的唇,而顧南洲也立即回吻了過去,摟住她的腰肢,深深地親吻著她。


 


好惡心。


 


腳下的步伐突然就邁不動了,其實我心中並沒有多麼沉痛的悲傷,甚至是沒什麼感覺的。我隻是為我那幾年暗戀過顧南洲的青春而不值,那顆曾經為他跳上跳下的心,因為他的一舉一動而上下起伏的情緒,都變得像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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