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繼續往下看。

為什麼宋躍會幫何靜？

 

他告訴我，是因為那天幫我買冰淇淋的時候，他看到了何靜衣衫不整，一瘸一拐地從家裡跑出來。

 

何靜被她的繼父睡了。

 

她覺得自己髒了，差一點就從樓道的窗戶那裡跳下去了，是宋躍救了她。

 

?他安撫了很久，勸她報警，可她卻怎麼也不敢。

 

因為擔心何靜出事，他才會看起來對她那麼上心。

 

至於不肯告訴我原因，是因為何靜懇求他，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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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鐵站把我丟下的時候，何靜的那通電話，也是求救。

 

她的繼父又一次獸性大發，借著酒勁想要跟她親近。

 

而在 25 歲的宋躍的時間線裡，「我」沒有一怒之下直接自己一個人上車，而是擔心他出什麼事情，悄悄跟在了他身後。

 

發現何靜繼父的行為之後，「我」和他一起救下了何靜，並且報了警。?

 

聽到警笛聲響起，那個憤怒的男人直接抽出一把菜刀，狠狠地朝著宋躍砍下——

 

「我」擋在了他的身前。

 

【晚晚，那個時候，你滿身是血地倒在我懷裡的時候，我是真的後悔為什麼要管這些事情。】

 

【如果當初我沒有那麼逞英雄就好了。】

 

【你問我，你有沒有考上心儀的大學，有沒有成為律師的時候，我真的好恨我自己，你本來可以有那麼光明的未來……】

 

【我告訴你我當上了警察，也是騙你的。】

 

【那天之後，我隻要聽到警笛聲，就會反復想起你倒下的那一幕。】

 

【我想，這大概就是上天給我的懲罰吧。】

 

字跡到這裡，有些模糊。

 

我又想起了之前，他告訴我未來我一定會幸福的時候，那裡有一樣的水漬。

 

原來是 25 歲的宋躍的眼淚啊。

 

18

 

宋躍寫，他從一個神秘的道士手裡拿到這本能和過去的人交流的日記的時候，欣喜若狂。

 

他想著告訴 18 歲的他，不要再逞強，換一種方式也能保護弱小。

 

這樣就不會害S我。

 

可道士卻說，他隻能跟 18 歲的我對話。

 

他深知自己年少時那爆棚的正義感，不可能看著何靜不管。

 

所以他必定會招惹到那個魔鬼一樣的男人。

 

於是他想出了這個辦法。

 

利用 18 歲的我和 18 歲的宋躍之間的誤會，讓我對他S心，和他分開。

 

隻有這樣，才能保證我是安全的。

 

【對不起，晚晚，我不該騙你的。】

 

【可比起讓你置身險境，我寧願自己去賭。】

 

【如果，我是說如果這一次，我還能回來的話，我再去求你原諒我，好嗎？】

 

留言的末尾，筆尖都穿透了紙張，他非常用力地寫下了最後一句話。

 

他說：

 

【晚晚，我愛你，我真的很想很想很想很想你。】

 

配上了一個愛心，還有一個他自己畫的小蛋糕。

 

是向我求和的信號。

 

19

 

我早該想到的，宋躍從小和我一起練字，我們最擅長臨摹對方的筆跡。

 

從 Q 市回來的時候，我也在樓下看到了警察……

 

我直接買了最近的一趟回家的機票。

 

從姑姑家匆匆離開時，她還問了我一句。

 

「發生什麼了？你怎麼哭了？」

 

「姑姑，我，我要去找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我語無倫次地解釋。

 

說完，我幾乎是一路狂奔，到了機場。

 

我隻帶了一個隨身背著的小斜挎包。

 

包裡面，放著被我撕下的那三張留言。

 

時隔多年，我終於再次回了家。

 

站在熟悉的門外，我整理了一下跑亂的頭發，想要敲門，卻怎麼也不敢敲門。

 

我偷偷趴在了宋家的門上。

 

裡面是有聲音的，有人在說話。

 

我的心提了起來。

 

會是他嗎？

 

可我又不敢抱太大希望。

 

畢竟這麼多年，宋躍從未聯系過我一次。

 

是不願聯系，還是……不能聯系了？

 

我站在門外，手抬起又放下。

 

始終不太敢去迎接那個確切的結果。

 

可門卻突然被打開了。

 

開門的是個看著跟我年紀差不多的女人。

 

她剪著幹練的短發，穿著一身利落的運動服，看到我時，愣了一下。

 

「你好，我想找……」

 

我的話甚至沒有說完，女人就突然撲過來抱住了我。

 

「時晚晚，你終於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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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竟然是何靜。

 

我怎麼也沒法把當年那個幹瘦的女孩和眼前這個肌肉線條堪稱完美的女人聯系在一起，也不知道為何她表現得對我如此熟悉。

 

她力氣大得很，我剛剛被她抱那一下，現在胳膊還有點隱隱作痛。

 

「不好意思啊，訓練太久了，現在力氣有些大。」

 

她從宋阿姨手裡接過茶盤，為我端上一杯茶，行動自然得我都有些恍惚，我是不是不在宋家，而是在她家。

 

大概是猜到了我的想法，何靜抿了抿唇，向我解釋——

 

「我認了宋躍的爸爸媽媽作幹親，以後，我負責養他們的老。」

 

聽著她這麼說，我卻突然瞪大了眼睛。

 

「那……那宋躍呢？」

 

我的聲音都在顫抖。

 

「對不起。」

 

何靜隻用這三個字回答了我。

 

「如果當初，我沒有給他打那通電話就好了。」

 

她垂下頭。

 

眼淚一滴滴砸在地上。

 

21

 

我又想起那三頁紙上，25 歲的宋躍寫下的：

 

【如果當初我沒有那麼逞英雄就好了。】

 

而我，在得知真相之後，其實也曾想過——

 

如果當初我沒有相信日記就好了。

 

可是，這個世上根本就沒有如果。

 

我從未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覺得命運可怖。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一隻大手，擺布著我們，誰也無法掙脫它的囚籠。

 

何靜有錯嗎？

 

她沒有，她是被繼父侵犯，隻想著自救的受害者。

 

宋躍有錯嗎？

 

他沒有，他夢想成為一名警察，他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何靜被迫害。

 

我有錯嗎？

 

我對他們的事情毫不知情，站在女友的角度，我認為他們瞞著我，沒有邊界感，再合理不過。

 

明明我們誰也沒有錯，卻都好像被詛咒了一般，失去愛人，或是被愧疚裹挾一輩子，痛苦地活著。

 

為什麼啊？

 

為什麼會這樣呢？

 

22

 

何靜告訴我，在被送到救護車上時，宋躍還有一點意識。

 

他的嘴唇在動，似乎想說些什麼。

 

她湊過去聽了很久，才聽出來。

 

他說：「不要告訴晚晚。」

 

這六個字，是宋躍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的遺言。

 

他怕我知道了會難過，所以幹脆讓其他人都不告訴我。

 

「傻逼。」

 

不管是 25 歲的那個宋躍，還是 18 歲的那個宋躍，都是傻逼。

 

他們明明都是隻會逞英雄的笨蛋。

 

我忍不住罵了一句，眼淚卻控制不住地從眼睛裡跑了出來。

 

何靜自己也哭得停不下來，卻還是給我撕了一張衛生紙。

 

「對不起。」

 

她再次向我道歉。

 

23

 

何靜跟我聊了很多很多。

 

我才知道，這個時間線的她，並沒有像 25 歲的宋躍說的那樣，成了有名的律師。

 

而是選擇考了警校。

 

如今的她，是警隊最出色的女警。

 

我突然記起，好像律師和警察，是我和宋躍最開始的夢想。

 

何靜，用她自己的方式，默默地實現著我們當初的夢想。

 

這些年，她也背負了很多很多。

 

從一開始的連宋家的門都進不來，被宋躍爸媽指著鼻子罵滾出去。

 

到如今，像是他們真正的女兒一樣。

 

她能一眼就認出我，也是因為她把宋躍臥室裡那張我的照片，翻來覆去地看了成千上萬遍。

 

何靜始終是覺得虧欠。

 

我也勸不了她。

 

和她聊完之後，我又陪著宋叔叔宋阿姨講了會話，才從宋家出來。

 

我回了自己家裡。

 

因為很久沒人住，已經蒙了一層很厚很厚的灰。

 

隻是把灰清理幹淨，就用了我一個下午的時間。

 

看著記憶中熟悉的場景，我的腦海中閃過無數回憶。

 

好多回憶，都和宋躍有關。

 

可記憶中的那個人卻不見了。

 

我突然想起來，當初離開的時候，宋躍送我的那些禮物，我一件也沒有帶走。

 

它們大部分都被我收進箱子裡。

 

有我小時候他送我的芭比娃娃, 有他親手給我織的圍巾和鉤針小花，也有他用攢了很久的壓歲錢送我的智能手表。

 

亂七八糟, 滿滿一箱。

 

還有一個, 是被我單獨拿出來的, 放在書桌上, 也落了一層灰的小玩偶。

 

我輕輕按了一下。

 

多年未曾聽見過的少年的聲音像是穿越了時間，在我的臥室回響著——

 

「晚晚, 我愛你。」

 

我又按了一下。

 

「晚晚，我愛你。」

 

空無一人的房間裡, 我慢慢地，慢慢地癱倒在地。

 

絕望從我的心髒，蔓延到四肢百骸, 到我的身體的每一個細胞。

 

我好難過。

 

宋躍。

 

你知不知道？

 

25

 

從家裡再回到工作的地方時, 我已經調整好了心情。

 

我繼續面對著一個又一個的委託人, 不厭其煩地聽著他們訴說著自己的不幸和請求。

 

有些時候, 說到興頭上, 他們還會說——

 

「像你們這種人看著生活就很幸福, 怎麼會懂我們有多苦呢？」

 

我也隻能笑笑, 並不反駁，隻是回家捏那個玩偶的次數又會多上一些。

 

在我枯燥無味的日子裡, 保存著宋躍聲音的玩偶, 像是唯一的解藥。

 

直到它終於壞掉。

 

本就是個質量一般的玩具，能撐這麼些年, 已經算是奇跡。

 

可我還是接受不了。

 

我花了好大工夫, 甚至花了比它原價貴出十幾倍的價格, 才終於找人把它修復。

 

拿到它的時候，聽到宋躍的聲音再次響起，我才感覺我的全世界好像又回來了。

 

我抱著修好的玩偶，歡天喜地地往家走。

 

一個打扮很奇怪的青衫男子卻不經意地撞了我一下。

 

玩偶摔在地上。

 

裡面的電子元件摔得四分五裂。

 

如果一切能順順利利的話，等到大學畢業，我們就結婚。

 

「（【」我搖了搖頭，臉色灰白地從地上撿起玩偶, 就想離開。

 

懷裡卻突然被那男子塞了個本子似的東西。

 

再抬頭，剛才那個青衫男子已經不見了蹤影。

 

我到底是有些好奇，打開了他留下的本子。

 

上面突然出現了幾行字。

 

【今天遇到個奇怪的道士，非說和我有緣, 把這個日記本塞給我。】

 

【哼, 要不是看在他說寫日記可以幫助我得到幸福的份上，我才不想用呢。】

 

【等明天和晚晚表白，成功的話, 我就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了！】

 

【日記哥, 千萬保佑我呀，阿彌陀佛，不對不對, 無量天尊。】

 

我看著熟悉的筆跡, 又哭又笑。

 

飛快拿起筆, 在上寫了幾個字。

 

【放心，她會同意的。】

 

【你誰啊，你怎麼知道？】

 

【這不重要, 你隻需要知道，時晚晚也很喜歡，很愛宋躍就好了。】

 

【真的嗎？那我可要信你了！】

 

【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