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但是吧，你走之後沒多久，巷子最裡面，新搬過來的小娟也要生娃，沒多久就被小汽車接走了。我離遠了瞧了一眼，感覺開車那人，倒像是你家小霍……」

她臉色一變，手忙腳亂地拿袖子幫我擦眼淚：「哎呦，小燕，你別哭啊，這月子裡不能哭的，傷眼睛啊，而且對奶水也不好。」

 

我吸了吸鼻子，扯著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眼淚仍然撲簌簌地往下落。

 

都是他的孩子，對比卻如此明顯。

 

若是之前我還對他殘存一絲感情，現在是半點都沒有了。

 

可恨我這麼多年識人不清，恨霍思遠這麼多年居然對我沒有半分真心。

 

再想到那些我能看見的飄過的話……

 

我眸色一暗，拽緊旁邊張姐的袖子：「張姐，既然你願意把這些事告訴我，我也有件事情想麻煩你。」

 

「都是鄰裡鄰居的，你直接說就行，幹啥這麼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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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得斬釘截鐵：「霍思遠在外面有女人了，我要和他離婚。」

 

5

 

其實真要說起來，我和霍思遠的這段孽緣，早就該斷了。

 

或者說，從一開始就不該存在。

 

當年沒亂之前，我家也算是日子過得比較不錯的。

 

霍思遠是隔壁寡婦家的兒子，寡婦的男人喝醉了酒掉河裡淹S了，她知道後就瘋了。

 

每天滿村地跑，含糊不清地咕哝著什麼。

 

後來清明了兩天，以為好了，結果轉身在她男人淹S的地方跳了河。

 

剩下霍思遠沒人管。

 

我看他長得好看，又和我差不多大，覺得他可憐，便讓外祖收留他。

 

我沒想嫁他的。

 

外祖在的時候，早就給我定了個娃娃親。

 

可沒想到後來陰差陽錯，是我嫁了他。

 

我從名為回憶的噩夢中驚醒，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躺在身側的小囡。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一雙圓黑的眼睛不錯眼地看我，還衝我咿咿呀呀地笑了笑。

 

我想到那些字說過的話，鼻腔又開始泛酸，心裡對霍思遠的恨意又多了幾分。

 

正巧，他推門回來了。

 

看了一眼小囡，又皺起眉和我說：「你怎麼都沒做飯？我吃什麼？正好，後院有隻老母雞早就不下蛋了，趁著現在燉點湯吧。」

 

【就是就是，我們女主這一遭生孩子可是在鬼門關裡走一遭，可得好好補一補。】

 

【雖然但是，女配她也才生完孩子啊，彈幕要不要這麼惡毒？】

 

【樓上幫女配說話的，祝你也找一個不喜歡自己的男人，自己也早S。】

 

【有病吧？幹嘛人身攻擊？】

 

我的火還沒壓下去，看見這些更是怒火中燒，嗆了聲：「自己沒長手麼？不會自己做？我才生了孩子，在坐月子呢，還要伺候你，霍思遠，你喪不喪良心？！」

 

房子隔音不好，我也沒有刻意壓低音量，這一嚷，估計整條巷子裡的人都能聽見。

 

他平日相當注重自己的臉面，瞪著眼看我低吼：「趙小燕，你瘋了嗎，你喊這麼大聲幹啥？我就是問一嘴，又沒說別的！」

 

想到我的計劃，我勉強壓了壓火，往床上一躺，背對著他：「不做，餓了自己弄去！我還要奶孩子呢，別在我面前礙眼！」

 

可能是以為我還要喂他和沈娟的孩子，他把脾氣忍了下去，去了廚房。

 

自打我嫁給霍思遠以後，他的一日三餐都是我在照顧，從來沒讓他進過廚房。

 

廚房是幾家公用的，沒一會兒就飄過來陣陣黑色濃煙。

 

伴著焦糊味，和其他鄰居的埋怨：「哎呦小霍，不會做菜就不要做，出去買點好了，你這不是在浪費糧食嘛，更何況，你看看這鍋，都糊掉了……」

 

霍思遠尷尬地回答著。

 

我彎起唇角，終於覺得鬱結著的那口氣松快不少。

 

6

 

我在棉紡廠向來為人爽快，幹活麻利，所以得知我回家以後，不少人都來看我。

 

來的人次數多了，闲言碎語傳得也多。

 

「我去看了小燕幾次，五次有四次都沒看見小霍。」

 

「我聽小燕說，小霍是廠子裡一直有事，所以才不在家。可是我家男人和小霍在一個廠子裡，也沒聽說有什麼急活兒啊。」

 

另外一個人壓低了嗓子：「我和你們說，前兩天，我可看見小霍在咱們食堂打包了一份雞湯，我以為是給小燕拿的，但聽說人家直接去醫院婦產科了！」

 

「婦產科？小燕都出院了，他還去婦產科幹啥呀？」

 

那人擠眉弄眼：「小燕是出院了，可你別忘了，胡同裡的那個寡婦可還在醫院裡住著呢。」

 

所有人都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看向我時，目光也變得同情，明裡暗裡地幫我。

 

張姐神情復雜地看著我：「小燕，一定要做到這種程度嗎？」

 

我點點頭，握緊了她的手：「張姐，我一定要讓霍思遠身敗名裂，一定要。你明天再幫幫我，我和小囡以後一定會感激你的。」

 

她沉默半晌，還是點點頭。

 

第二天一早，張姐在院子裡扯著嗓子喊：「哎呦，快來人幫幫忙呀，小燕暈過去了！」

 

幾個人手忙腳亂地把我扶起來，又借了輛板車，帶我去醫院。

 

隻是因為月子裡一直操勞，再加上憂心小囡最近起湿疹沒休息好，沒怎麼好好吃東西，這才低血糖暈了過去。

 

我蒼白著臉，不好意思地對她們說道：「對不起啊各位姐姐，我給你們添麻煩了。」

 

她們擺擺手：「這算什麼麻煩啊，大家都是鄰居，在一條巷子裡住，能搭把手的自然會幫襯一下。」

 

那人頓了下，又問：「不是我說，小燕，你們家那口子就這麼忙？」

 

我笑笑：「剛才已經讓張姐去給廠子裡去過電話了，估計一會兒就能過來。」

 

她們幾個神情變幻交錯，最後其中一個瞞不住，咬著牙說道：「小燕，你是不知道，霍思遠那個王八羔子有別的婆娘了！」

 

我愣了下神，旋即輕輕笑了起來：「李嬸兒，這玩笑可不好笑。」

 

她一跺腳：「哎呦，我可沒和你開玩笑，眼見為實，你自己去婦產科看看去吧！」

 

我裝作像是被當頭一棒砸蒙了，眨了兩下眼睛，直接拔掉針頭，踩著鞋就跑了出去。

 

婦產科病房內，霍思遠摟著沈娟的腰，陪她在病房裡溜達。

 

孩子就被那麼扔在病床上，餓得哇哇哭。

 

【嗚嗚嗚，男主和女主真的好恩愛啊！！！】

 

【那小屁孩就不能不哭了嗎？太吵了，真煩人！】

 

一想到我要是沒看到那些字，我的小囡就在經歷這些，之前一直壓著的怒氣和恨意瞬間爆發。

 

「霍思遠，你幹什麼呢！」

 

7

 

我直接撲過去，剛留好的長長的指甲衝著他的臉撓上去。

 

他那張俊白的面皮頓時多了十條血道子。

 

不給他發火的機會，我扯著嗓門，努力讓所有人都聽見：「我說你總見不到人，原來是外面的女人也給你生孩子了！霍思遠，我是和你領了證的人，也才剛生完孩子，你不照顧我，還想讓我給你和這個賤貨做飯，伺候月子，你到底是不是人啊？！」

 

我像個潑婦一樣，不管不顧自己的臉面，隻想把積攢了這麼久的火氣一股腦兒地統統發泄出來。

 

「霍思遠，當初你的工作還是我託了外祖的人脈找來的，可你呢？！你狼心狗肺，居然帶著他們來抄家！」

 

「你說由你出面，能保下來一些，結果會好一些，你說我隻能依靠你，我信了，我信了啊霍思遠！」

 

「可是你怎麼做的？！我與你兄妹相稱，你卻喝多了強行霸佔了我！現在你又在外面養了別的女人！霍思遠，你到底要不要臉？！」

 

病房內外圍滿了人。

 

除了那些送我來醫院的鄰居們，還有不少看熱鬧的。

 

霍思遠從來沒見過我這麼發脾氣，再加上我把他曾經做過的那些事都抖摟出來，一時之間沒說出話來。

 

【我去，不是說男主是自力更生，從小村子裡立志逆襲改命嗎？怎麼還有這一段啊？！】

 

【合著他根本不是靠自己，不光承了女配家的情，甚至還東郭與狼，反咬人家一口！我的天哪，我對男主的濾鏡全碎了！】

 

【我去，我也是！不是說是女配設計他，所以才娶了女配嗎？！沒想到居然是他醉酒喝多了，強要了女配！媽的真要喝多了他都立不起來，他就是故意的！肯定惦記著女配好不容易剩的那些東西呢，也想佔為己有呢！】

 

【天哪，我開始憐愛女配了！先是被男主強佔，現在孩子被換，以後還會被男主從房子裡趕出去，眼看著男主參加高考，又下海經商，她卻凍S街頭，唉，真希望她的命數能改一改啊！】

 

我斂眸，目光微微閃動。

 

沈娟掛著兩行淚，走上前來：「燕姐，你別誤會，我和思遠哥真的沒什麼的。他不過是看我自己一個寡婦，生了孩子照顧孩子不方便，這才對我多有照顧的。」

 

鄰居的幾個姐姐在廠子裡都是老油條，人精得很，也不慣著她，你一言我一句的陰陽怪氣，為我打抱不平。

 

「沈娟，你這話說的。人家小燕也才生了孩子，霍思遠和你沒瓜葛，為什麼放著家裡的老婆不管，非得管你一個寡婦！？」

 

「就是，你們是不知道啊，我就住在他們中間，看著霍思遠一天五趟地往人家寡婦屋子裡鑽。哪有好男人沒事往寡婦家裡鑽的？說你們之間沒有什麼，誰信啊？」

 

我恰到好處地再次落淚，指著沈娟說道：「你當初，在霍思遠做知青的時候就認識了，但是他當時窮，你看不上他，所以最後變成我和霍思遠結婚。」

 

「霍思遠在器械廠，我在棉紡廠，我們倆每個月的糧票肉票就那麼些，還要攢著肉票買肥肉熬豬油，一年到頭也吃不上幾頓油水。」

 

「可自打你搬到巷子的家屬房裡，我且不問你家屬房的名額是哪裡來的，隻是你才進廠，又沒幹兩天工就懷孕停薪留職了，你這一日三餐的票子，都是哪來的？」

 

她白著一張臉，支支吾吾地回答不上來。

 

我冷笑道：「怕不是霍思遠的那份，全都給了你！」

 

她大驚失色，嗫嚅著嘴唇想說些什麼反駁我，又說不出來，於是身體搖搖欲墜，一副要暈過去的模樣。

 

我比她的動作更快，先她一步，兩眼一翻直接朝地面栽過去。

 

8

 

等我悠悠轉醒，看見的第一個人便是張姐。

 

她懷裡還抱著小囡，見我醒過來，舒了一口氣：「嚇S我了，你昏睡了一天呢！隔壁院的妹子照顧你小半天，才換了我帶小囡過來。」

 

我從她懷中接過小囡，反復確認過是自己的孩子後，緊緊抱在懷裡，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張姐，這幾天辛苦你了。」

 

她擺擺手，又壓低了嗓子：「昨兒個你們在醫院的這件事鬧得挺大的，眼下還有幾個領導在外面呢，我讓他們進來？」

 

我抹了把臉，點點頭：「嗯，麻煩張姐了。」

 

張姐換領導們進來，

 

他們一臉嚴肅地問我和霍思遠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我把我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說了出來，情到深處還止不住地哽咽。

 

領導隻能邊記錄邊勸我：「別哭了，傷身體，還得照顧孩子呢，把身體拖垮了可怎麼辦？」

 

我拿袖子擦了擦臉，滿臉憔悴：「領導，我要和霍思遠離婚，是不是得打離婚申請報告下來？我現在就打，大概多久才能批下來？」

 

他們交換了一個眼神，組織措辭和我說道：「是這樣的，這件事情的經過我們大概都了解了，把糧票都給沈娟這事，確實是小霍做得不對。」

 

【來了來了，一般這麼說的情況下，後面都會跟著一個但是。】

 

我在被子下面捏緊拳頭。

 

「但是這不恰恰說明小霍為人善良，樂於助人嗎？」

 

「我們也問過小霍了，他和沈娟真的沒什麼，是你誤會了。」

 

「而且小霍畢竟是機械廠一直重點培養的人才，是大學生，過年極有可能評上中級職稱，這個節骨眼上，鬧成這樣不太好。」

 

「更何況，男人嘛，小趙你也應該多體諒體諒他才是。」

 

我的領導也跟著點頭：「就是啊小趙，你看看你現在鬧的，搞得大家都這麼難堪，何必呢。你再這麼鬧，今年咱們廠的先進勞動者可能就沒有你的名字了。」

 

赤裸裸地威脅。

 

【希望女配千萬不要心軟，當斷則斷啊！】

 

【要我說鬧得還是不夠狠，就該跳樓登報來個遍，這樣才能鎮住這幫隻在乎名聲的垃圾領導。】

 

我愣了下，居然還能這麼做？

 

我抿了抿唇，又嚎著嗓子開始哭：「天S的黑心領導，隻包庇男人！不信我的話，隻信男人的話！天老爺啊，一點天理都沒有了！」

 

我連鞋都沒穿，抱著孩子直接衝了出去，跑到醫院頂層的天臺邊緣。

 

領導們臉都嚇白了，氣喘籲籲地跟過來，告訴我千萬別想不開做錯事。

 

樓上樓下聚集了一幫人，我拼命地喊：「你們和霍思遠都是一伙的！你們就是想要逼S我，逼S我和孩子，你們才甘心！」

 

霍思遠也跟了上來：「小燕，我錯了，我知道錯了，你先下來，你聽話，先下來！」

 

他眼底的焦急做不得假，但我心裡清楚，他為的是他和沈娟的孩子。

 

我大聲道：「霍思遠，你背著我和寡婦偷情，還有了孩子，你為什麼就不肯放過我和我的孩子，為什麼不肯和我離婚？！你就這麼想逼S我嗎？！」

 

他白了臉：「小燕，我知道你恨我，可是這種話不能胡說！」

 

我冷笑道：「我是不是胡說，你自己心裡清楚！霍思遠，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一定要和你離婚，你們要是再逼我，我就登報！我寧可不要工作，我隻要求組織，要求國家給我一個公道！我有的是時間和你們鬧！」

 

9

 

似乎是真的被我嚇到了，他們忙不迭地開始幫我啟動離婚報告流程。

 

自然，孩子才生下來，不說沒斷奶，就是我連月子都沒出，孩子自然是歸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