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發明系統的人真是個天才。

謝銜青好像有了 PTSD。

 

每隔一會兒就要過來一趟，看看我人還在不在。

 

偶爾，他要開一個很長的線上會議。

 

他就派機器人過來找我。

 

圓柱形的機器人邁著人機步滑了進來，發出 AI 音：「你好，砚薇，你還在嗎？」

 

我吃著水果撈，嚼嚼嚼：「在的。」

 

十分鍾後，機器人又轉了進來：「你好，在嗎？」

 

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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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次，我已經不想回了，敷衍道：「不在。」

 

結果機器人發出了尖銳的爆鳴聲。

 

三秒鍾後。

 

正在隔壁書房開會的謝銜青趕了過來。

 

他頭上還戴著耳機。

 

上半身穿著裁剪合適的定制西服，打了領帶。

 

下半身還穿著寬松的睡褲。

 

我看愣了。

 

他上前，摸了一下我的頭發和臉。

 

確認站在這兒的我還是真人，才舒了口氣。

 

我：「……」

 

謝銜青你個人機。

 

他摘下耳機，從機器人身上掏出一疊圖片。

 

「選擇全部的自行車。」

 

我：「？」

 

我再也不玩抽象了。

 

謝銜青是真會給我來人機測試。

 

我花了半小時。

 

證明我真的是陸砚薇本人，不是系統派來蒙騙他的機器人。

 

15

 

謝銜青的線上會議被迫中斷。

 

晚上，他不得不去收拾那些爛攤子。

 

我坐在沙發上，抱膝，cos 思想者：「我們算不算欺騙他感情？畢竟我一開始接近他就目的不純。」

 

系統道：「內耗什麼啊傻丫頭。換個角度想想，我們還給他發對象了呢！他現在不是挺高興的嗎？」

 

它真會哄人啊。

 

我低頭，老實巴交：「你怎麼知道他是高興的？」

 

事實證明，系統是很嚴謹的。

 

「遇見你之前他每天平均心情值是 20，遇見你之後漲到了 72。在一起之後穩定在 80 以上。你走了以後又跌到了 10 以下。你回來之後在 10 和 80 之間瘋狂彈跳。」

 

我喃喃道：「遇見我之後就有 72 了，看不出來啊！」

 

系統道：「你知道的。他這個人比較毒舌和擰巴。」

 

「那心情值會跌到 0 嗎？」

 

它道：「會的。請看 VCR。」

 

在我消失那天。

 

傍晚，謝銜青像往常一樣帶著一束花回來。

 

暖色的夕陽灑在他精致的側臉上。

 

一雙眼睛明亮又清澈。

 

他站在門口，背過手，將花束放在身後，柔聲道：「砚薇，我回來了。今天帶的是不一樣的花。」

 

我現在才看見。

 

那是罕見的皋月杜鵑。

 

我曾經在刷視頻時看見這種花，隨口提了一句喜歡，他就真的找來了。

 

沒有得到我的回應，他皺了皺眉，推開房門。

 

裡面空無一人。

 

他找遍了整座房子，一無所獲。

 

我留下的字條也不見了。

 

我又震驚又後悔：「我記得我有留話的。」

 

系統深沉道：「有時候就是這麼巧。」

 

謝銜青紅著眼睛報了警，還動用了所有人脈去找。

 

然後就聽到了我的S訊。

 

系統做事真的很幹脆利落。

 

為了不讓人再費勁找我的屍體，它給我安排的S法是屍骨無存。

 

謝銜青向來冷靜，此時也聲音顫抖，壓抑不住哭腔。

 

心情值 0 持續了好幾天。

 

直到插在花瓶裡的皋月杜鵑徹底枯萎。

 

他的心情值才回到 5，勉強可以冷臉處理公司的事務。

 

隻不過半夜還會偷偷對著我們的合照哭。

 

後來。

 

謝銜青找人破解了我的手機密碼，每天看一點我生前說過的話、看過的東西。

 

他向來聰明，這次也敏銳地捕捉到了「系統」這兩個字。

 

所以在重逢時，面對我略有變化的臉。

 

他一眼就能確定，是我回來了。

 

16

 

三更半夜，謝銜青終於處理好了一切。

 

他推門而入時，我還在熬大夜。

 

系統小聲：「他給自己加的戲是，晚上睡不著，怕一閉眼你又不見了，於是默默站在你邊上，溫柔又偏執地注視你，把你的輪廓刻進心裡。結果你也不睡。」

 

能不能把他腦子裡的小說內容清除啊……

 

我和謝銜青面面相覷。

 

他幹咳了一聲：「這麼晚了，還不睡嗎？」

 

就寵你這一次。

 

我道：「要睡了。」

 

機器人替我關了燈，調好了空調溫度。

 

我蓋起被子，往後躺了下去，閉上眼睛。

 

謝銜青站在我身邊，溫柔又偏執地注視著我。

 

他的呼吸聲近在咫尺。

 

溫熱的氣息灑在我的脖頸上，痒痒的。

 

我努力裝睡。

 

忍不住了，好想笑。

 

半分鍾後，我直愣愣地坐了起來。

 

「一定要現在睡嗎？」

 

才凌晨一點，還早。

 

謝銜青開了燈。

 

「不想睡也可以。」

 

我將頭埋進軟綿綿的抱枕裡，悶聲道。

 

「謝銜青。我們談談吧。」

 

畢竟，再過十幾天，我又要跑了。

 

頭頂響起他清冷又溫和的聲音。

 

「談什麼？戀愛嗎？可以的。」

 

我：「？」

 

實錘了。他真是戀愛腦。

 

17

 

我清了清嗓子，鄭重道：「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謝銜青一點都不意外：「嗯，我知道。」

 

我道：「你是我的攻略對象，攻略你是我的工作。」

 

「嗯，那我很榮幸。」

 

我想說重點，卻好像被他帶偏了：「你先別榮幸得太早，我再過半個月就又要走了。」

 

謝銜青不嘻嘻了。

 

他垂著眼，眼眶微紅，像心碎小狗。

 

「為什麼一定要走？」

 

我蒼蠅搓手：「因為我要回去上課。」

 

謝銜青：「我給你打錢，找代課。」

 

我沉默住了，剩下要說的幾千個字就這麼噎在了喉嚨裡。

 

系統：「他說得好像有道理哦。不過你們能不能說重點。」

 

對，說重點。

 

「總之我不可能一直待在這裡的。」

 

我深情款款地抖機靈：「臣退了，這一退就是一輩子。臣一罪遇你，二罪識你，三罪交你，四罪悅你，五罪守你，六罪顧你……」

 

我的咯噔臺詞還沒說完。

 

謝銜青就把我嘴堵住了。

 

用嘴堵的。

 

世界以痛吻我，我被嚇了一大跳。

 

18

 

我和謝銜青在一起半年多。

 

感情早已經超過「唇」友誼。

 

但是許久不見，還是有點生疏的……

 

我在想什麼啊……

 

腦子迷迷糊糊的。

 

不能熬夜了，果然會把腦子熬壞。

 

過了一會兒，我猛地推了一把謝銜青。

 

他抬眼，一雙含情的桃花眼裡滿是朦朧的霧氣：「怎麼了？」

 

我又抬腳踹了他一下：「你那破機器人還在旁邊看著。」

 

謝銜青不情不願地起身，去把那個沒眼力見還正在計時的機器人關了。

 

機器人剛關掉。

 

系統的聲音就不合時宜地響起：「你們不是要說正事嗎？」

 

我幹咳了兩聲：「別催了別催了，馬上就說。」

 

真的再也不抖機靈了。

 

謝銜青全都當真。

 

我整理好儀容儀表，正襟危坐：「我隻是需要回去上課，又不是不回來。」

 

謝銜青抿了抿唇：「什麼時候回來？」

 

我掰著手指頭算了一會兒。

 

一節課是九十分鍾。

 

換算到這個世界就是十八小時。

 

「十八個小時以後。」

 

他的眼眶又紅了。

 

我：「……」

 

很難想象，在公司裡雷厲風行說一不二的冷面謝總，在家裡天天委屈得像小狗。

 

謝銜青輕聲道：「那我是你養在這個世界的外室嗎？」

 

他身上的睡衣有些凌亂。

 

讓我看上去更像一個薄情寡義的負心人了。

 

我的詞匯量已經不足以應對了：「真不是，你別多想。」

 

他笑了笑，從胸口的口袋中抽出一節緞帶，綁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手有些涼，讓我起了雞皮疙瘩。

 

「嗯，我信你。」

 

我麻了。

 

「系統，他到底從哪裡學來的這些啊？」

 

系統道：「從你的書架上。上次你走後，謝銜青睹物思人，看完了你看過的二十本嬌妻文，三十本病嬌文。他以為你喜歡這種男主。」

 

我重生了。

 

重生到我剛準備走的時候。

 

第一步，先丟掉書架上的小說。

 

19

 

重生失敗。

 

謝銜青還是那個S樣子。

 

我不得不每天配合他玩各種奇怪的角色扮演。

 

他紅著眼睛，掐我的腰：「親一口，命都給你。」

 

被他關在房間裡的時候我沒想跑。

 

被他摁在牆上玩 cosplay 的時候我是真想逃了。

 

我避開他的眼神：「我不喜歡玩這個，謝銜青。」

 

他眸光一暗，語氣低落。

 

「對不起，砚薇。不會了。」

 

真的很卑微。

 

我愣住了。

 

系統小聲道：「他是真的以為你喜歡才這麼做的。」

 

學習能力很強。

 

下次不準再學了。

 

我說：「我還是喜歡你以前的樣子，謝銜青。」

 

以前很有個性。

 

他將頭埋在我的肩上，低低道：「好。」

 

20

 

半個多月很快過去。

 

我準備回到現實世界了。

 

謝銜青又大晚上不睡覺，站到了我的床頭。

 

「還會回來嗎？」

 

我半夢半醒，隻想睡覺，迷迷糊糊地點頭。

 

「嗯。」

 

「回來後還愛我嗎？」

 

「嗯。」

 

「你最愛的是？」

 

我閉著眼睛，喃喃：「芒果西米露……」

 

謝銜青頓了頓：「人，我是說人。」

 

「不要放杏仁……」

 

謝銜青：「……」

 

他彎腰，摸了摸我的頭發，然後落魄離場。

 

21

 

兩眼一睜，我回到了現實世界。

 

九十分鍾的課好漫長。

 

我時刻擔心著謝銜青有沒有作妖。

 

系統都看不下去：「好好聽課吧。謝銜青又不是小孩子了……不對。」

 

我一驚：「怎麼了？」

 

系統：「他已經幻想著你上課的時候遇到了陽光開朗大男孩，你被吸引走了再也不想回去了。」

 

我：「……」

 

過了兩分鍾。

 

系統又道：「換劇本了。他現在幻想你遇見了高嶺之花教授，不要他了。」

 

「嗯？這次是溫柔的竹馬學長。」

 

九十分鍾的課。

 

我聽了四十個版本的言情小說。

 

我收拾好東西離開教室時。

 

系統：「急！超急！你遲了兩分鍾回去, 他已經開始找系統總部的網站了。這是我們的機密, 可不能被發現啊！321 穿回去！」

 

我一臉懵逼地消失在了樓梯口。

 

然後出現在了謝銜青面前。

 

22

 

他關掉了電腦上的網頁, 若無其事地對我笑笑。

 

「回來了。我讓保姆給你準備點心。芒果西米露, 不加杏仁。」

 

他看上去大度得像古代的當家主母。

 

但其實他的內心早已被系統洞悉。

 

深閨怨夫。

 

我點了點頭。

 

放下了手上還拿著的課本。

 

算了。

 

給他點面子，看破不說破。

 

大四的課很少。

 

我可以留在這裡很久。

 

日子就像我走之前一樣過，隻不過我身邊多了一個人工智障機器人。

 

每過一會兒就會問我：「還在嗎？還走嗎？餓了麼？」

 

有點關心過頭了。

 

謝銜青照常去上班。

 

我在家裡準備考研。

 

在現實世界隻剩兩個月的臨時抱佛腳時間了，但到了這裡，時間被延長到兩年。

 

天選考試聖地啊。

 

我在兩個世界來回穿梭。

 

上課、報考。

 

謝銜青逐漸習慣, 不再草木皆兵。

 

考試前，我至少要離開二十多天。

 

系統汗流浃背：「走這麼久，你這不是要了謝銜青的命嗎？他待會兒要找上我們總部給自己討說法了。」

 

我沉思。

 

「我能把他也一起帶走嗎？」

 

系統：「那是另外的價錢。」

 

別吵，我在燒烤。

 

「我記得我是拿錢來上班的啊……我現在還得貸款上班了。」

 

系統：「嘻嘻。」

 

世界上的嘻嘻是守恆的。

 

它嘻嘻了, 我就不嘻嘻了。

 

23

 

我決定還是提前跟謝銜青打個招呼。

 

他看著我的眼睛, 黑眸裡的光點破碎。

 

顯得孤寂又脆弱。

 

又整這S出。

 

我不自在地挪開目光：「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

 

他輕輕嘆了口氣：「退一萬步來說, 我不能跟你一起走嗎？」

 

理論上來說是可以的。

 

但謝銜青的工作很忙。

 

離開二十幾天, 公司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

 

我遲疑道：「這不太好吧, 你還得管理公司。」

 

他默了默，拉過我的手，嗓音低沉喑啞：「沒有什麼不好的。我從前說過, 親一口, 命都給你。不是玩梗。

 

「我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除了你沒有什麼牽掛的。

 

「帶我走吧, 砚薇。」

 

他喚我名字時，尾音繾綣, 像是告白。

 

長睫垂下, 眼眸含情。

 

我被迷得五迷三道：「好。」

 

說實話。

 

我之前能追謝銜青兩年，有一部分原因是我被他的臉和聲音釣翹嘴了。

 

委屈誰都不能委屈了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24

 

謝銜青處理了一陣子公司的事情，把公司賣了。

 

做好了再也不回來的準備。

 

他道：「這個世界沒有什麼好牽掛的, 不回來也可以。」

 

我好想說。

 

這個世界時間過得慢, 是考證聖地耶。

 

但是煽情的時候就不說掃興的話了。

 

我認同地點了點頭。

 

謝銜青還有幾十億的資產。

 

系統說：「這些財產可以轉到現實世界裡，不過我們要收取 30% 的手續費。」

 

30%？

 

我差點兩眼一黑。

 

謝銜青倒是沒什麼異議, 掃了一眼系統給的合同, 就直接在上面籤了字。

 

我小聲蛐蛐：「你心真黑啊。整整 30%。」

 

系統笑嘻嘻：「其實我們的總部就是靠這樣得到的錢運行的啦。我們還有古代分部、仙俠分部，主打搜集各個世界的錢。我的別稱是紅娘～

 

「千裡姻緣一線牽, 珍惜這段緣，麼麼噠。」

 

它的語氣賤兮兮的。

 

我：「……」

 

25

 

我給他的公司投了簡歷，卻因為專業不對口被拒。

 

「最「」如它所說, 它隻是一個搶錢的紅娘而已。

 

我一想起這 30% 的手續費就心梗。

 

謝銜青倒是沒什麼意見。

 

他重新開始創業, 勢必要在這個世界立足。

 

奮鬥型男主。

 

我考上了理想學校的研究生。

 

謝銜青在杭州買了房子, 陪我讀書。

 

我們都有光明的未來。

 

再也不會有系統帶我說走就走了。

 

謝銜青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

 

後來, 我又帶著他回家見家長。

 

他很緊張不安：「你知道的，我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他們沒有教過我……」

 

我笑著說：「放寬心啦, 沒有事的。」

 

謝銜青深呼吸：「嗯，沒事的。畢竟我還報了個教人見嶽父嶽母的班。」

 

我：「不是, 還有這種班？」

 

看來不用等他老了。

 

我現在就可以跟他推銷保健品了。

 

26

 

我的爸媽都很滿意謝銜青。

 

連家裡養的狗都去蹭他的褲腿。

 

他舒了口氣，原先緊繃著的笑容都變自然了。

 

吃完飯後，我們去公園散步。

 

明月在樹梢徐徐升起。

 

謝銜青眼中的光亮如星芒。

 

他將我擁入懷中, 聲音悶悶的。

 

「我也有家人了，砚薇。」

 

最終，我們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