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打開後,裡面靜靜放著一枚碩大的鑽戒,剔透璀璨。

他臨走前的話,再次響起在耳畔。

 

「穿上這身衣服,我就當你也嫁了我一次。

 

「新婚快樂,妙妙。」

 

他今天穿著一身黑西裝。

 

若不開口說話,從外表看去,簡直和江雪遲一模一樣。

 

我合上鑽戒盒子。

 

有些心煩意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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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還在外面招呼客人。

 

這時候我媽走進來,滿臉詫異。

 

「妙妙,小江怎麼來了?不是還沒到接親的時候嗎?

 

「剛剛他急匆匆往外走,我叫他他都不理。」

 

我眼皮一跳,下意識遮掩:

 

「媽,他剛剛還給我打電話說堵在路上。

 

「今天來這麼多客人,你估計是眼花看錯了。」

 

我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其實從小,我媽就是那種很嚴厲的母親形象,我跟她並不親近。

 

很多心裡話,面對我媽,我實在很難說出口。

 

在我出嫁的前半個小時,我們就這樣面對面坐著,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門外響起汽車的轟鳴聲。

 

是江雪遲來接親了。

 

送我出門前。

 

我媽突然拉緊了我的手。

 

已經長出魚尾紋的眼角,隱隱有了點淚光。

 

「妙妙,以後你在江家受了委屈,一定要回來找媽媽啊。」

 

我垂下眼睛,心裡有些難過。

 

江雪遲一身黑西裝,微笑著來接他的新娘。

 

在祝福聲中,他把我抱進車裡。

 

這時我才發現,車裡沒有司機。

 

隱隱的不太妙的預感湧上心頭。

 

此時,車子引擎已經發動,駛向不知名的遠方。

 

「妙妙。」

 

俊美的男人回過頭,單手摘下黑色假發。

 

粉金發色耀眼迷人。

 

他朝我一笑。

 

「你跑不掉啦。」

 

14

 

車內燻著不知名的香。

 

我不知不覺間就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是在一個幽暗的房間。

 

窗簾緊緊拉住,氛圍沉重壓抑,讓人喘不過氣。

 

我下意識想逃離這裡。

 

然而我隻是動了動胳膊,冰涼的鐵鏈就叮當作響。

 

這時我才發現,我的手腕和腳踝上,都被系上了細細的鏈子。

 

長度足夠我在房間裡自由活動,卻也僅此而已。

 

門外傳來不緊不慢的腳步聲:

 

「妙妙,你最好乖一點。」

 

我悚然回頭。

 

隻見江雪辭正似笑非笑倚在門邊,眸光沉沉地望向我。

 

「不然我可不敢保證——

 

「我不會做出什麼更瘋的事。」

 

說話間,他已經走到我身邊。

 

手指撫上我的臉頰,帶著無限憐惜,他低聲輕嘆:「為什麼,為什麼不肯等等我呢……明明是我先遇到的你。

 

「最後卻隻能用這種手段,才能把你留在身邊。」我不敢說話。

 

現在的江雪辭,明顯不太對勁。

 

此時我才恍然發覺,他和江雪遲的性格其實很像。

 

他們骨子裡,都有一種暴烈的毀滅欲。

 

得不到的,寧願把它毀得面目全非。

 

江雪辭低低輕笑:

 

「你知道嗎,那天,我哥找你找瘋了。」

 

他眉眼彎彎,笑容中盡是滿足。

 

在他的敘述中,我得知了婚禮當天發生的事。

 

江雪辭在江雪遲的車上動了手腳,讓車子在半路拋錨,耽誤了江雪遲的接親時間。

 

隨後偽裝成新郎,在眾目睽睽下,堂而皇之把我接走。

 

等江雪遲趕到,眾人才驚覺真相。

 

江雪辭濃黑眉睫低垂,像是陷入了無盡的回憶。

 

「我跟我哥,從小就不對付。他性子靜,我好動。我倆注定不S不休。

 

「我爸去世的時候,他給我留下的唯一一句話,是讓我聽我哥的話。

 

「所以二十歲那年,我把江氏拱手讓給他。

 

「今年我二十四了。

 

「妙妙,我不可能再把自己的東西讓給我哥,第二次。」

 

15

 

我望著江雪辭,一時說不出話。

 

對啊,明明我先遇到的是江雪辭。

 

可兜兜轉轉,到頭來,我卻要嫁給他的哥哥。

 

那是江雪遲的錯嗎?

 

好像也不是。

 

我當年認錯了人,猛追了他半年。

 

他母親的遺物金項鏈被人偷了。

 

我跑遍全城大大小小的金店,終於找回了這條項鏈。

 

向來冷淡的江雪遲,攥著這條項鏈,低頭沉默了好久。

 

最後,他緊緊把我摟進懷裡。

 

「妙妙,你真的想清楚,決定要和我在一起嗎?」

 

他聲音沉沉,認真地注視著我:「我是個很執拗的人。

 

「一旦認定了某個人,我S也不會放手。」

 

我主動踮起腳。

 

吻輕輕痒痒落在他唇角。

 

「嗯,我喜歡你,非常非常想和你在一起。」

 

……

 

漫天繁星下。

 

我們一吻定情。

 

戀愛後,江雪遲也事事周到,老派得像父母年代的人。

 

他會主動上交工資。

 

和異性保持距離。

 

提醒我天冷加衣,又在我忘記帶傘時,任勞任怨來接我下班。

 

閨蜜嫉妒得一批。

 

「壞了,真給你談上爹系男友了。」

 

確實跟他在一起後,我的自理能力直線下降,基本什麼都不用做,他就把一切安排得妥妥當當。

 

他在所有事上都遊刃有餘。

 

除了——

 

隻有在接吻時,江雪遲才會顯露出難得的青澀。

 

當時的我還感覺很奇怪。

 

明明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還挺會玩兒的呀。

 

怎麼變成了純情小狗?

 

現在想想,隻感覺我自己簡直是超絕鈍感力。

 

這麼明顯的兩個人都沒認出來,服了。

 

16

 

一報還一報。

 

當年和江雪辭在酒吧的孽緣,勾出了後面這麼多破事。

 

他現在把我金屋藏嬌。

 

我不知道這兒是哪,江雪遲現狀如何。

 

但每天就隻是無所事事地躺著,被江雪辭伺候著。

 

我竟然還感覺有點舒服。

 

不用上班就是爽啊。

 

又過了一陣子。

 

江雪辭擔心我在這兒憋得慌,主動提出帶我出去旅遊。

 

「我們還沒一起出去過。」

 

他心情貌似不錯,笑著給我系緊圍巾。

 

「就當蜜月旅行了。」

 

他帶我去了個很小眾的景點,幾乎沒什麼人那種。

 

不知開了多久的車,眼前茂密的森林植被越來越稀疏。

 

連綿的雪山映入眼簾。

 

巍峨高聳,漫天霞紫金光映徹,震撼得我幾乎說不出話。

 

「這座雪山,已經矗立了上萬年。」

 

江雪辭站在我身旁,輕聲說:「據說向著它禱告,如果山神聽到了你的心願,就會幫你實現。」

 

我乖乖點頭。

 

內心卻覺得很扯淡。

 

結果江雪辭還真的認認真真雙手合十,對著雪山拜了幾拜。

 

遠處傳來一聲清啼,是鷹隼掠上長空。

 

身後是無垠的白,俊美的青年雙手合十禱告,發絲被風揚起,神情虔敬。

 

他口中念念有詞。

 

抬眼看向我時,美得我心神一顫。

 

我隨口問他:「你許了什麼願?」

 

江雪辭輕輕一笑。

 

「希望和妙妙長長久久,永遠也不分開。」

 

……

 

結果下山路上,我們遇上雪崩。

 

雪塵滔滔滾下,被洶湧風雪淹沒的前一秒。

 

我心想,早知道不問江雪辭許的什麼願了。

 

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此話誠不欺我。

 

17

 

再次睜開眼,我正躺在雪山腳下的簡陋小診所。

 

全身奇跡般沒有受傷。

 

床邊看護我的人聽到動靜,立馬抬起頭。

 

隻見江雪辭滿眼紅血絲,神情憔悴。

 

我本來喜悅的心情,瞬間被澆滅大半。

 

焦急地攥緊他的手指。

 

「江雪辭,你怎麼樣,你受傷了嗎?」

 

那人微微一怔。

 

「妙妙,我是江雪遲。」

 

他垂下眼睫,沙啞的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

 

掌心的溫度驟然抽出,我有些錯愕地睜大眼睛。

 

隻見江雪遲落寞地低下頭。

 

漆黑柔軟的發頂,像被拋棄的小流浪狗。

 

護士急匆匆跑來。

 

看到江雪遲坐在我床邊,恨鐵不成鋼地訓斥他:

 

「不是說了要你好好休息嗎?背著一個大活人連夜下了雪山,哪怕是鐵打的身子也經不起你這麼折騰啊……」

 

我腦子嗡的一聲。

 

原來是……江雪遲?連夜背著我下了雪山?

 

江雪遲明明跟我說過,他很怕黑。

 

因為小時候跟弟弟鬧矛盾,他被媽媽罰跪祠堂,在黑夜中跪了一天一夜。

 

更何況,山那麼高,路那麼長。

 

他一個人……

 

是怎麼在自己最怕的黑暗中,背著我一步步走下了雪山?

 

心髒像被一隻巨手捏緊,讓我幾乎喘不過氣。

 

然而我更是從護士的話中,敏銳捕捉到「一個人」這個字眼。

 

江雪遲,昨晚隻帶了我一個人回來。

 

那麼……

 

我開口,聲音有點顫抖:

 

「江雪辭呢?你昨天找到……」

 

「昨天,我隻看到了你。」

 

江雪遲驀地抬起頭,打斷我的話。

 

黑眸濃稠如夜,淚珠隱隱,閃過一絲痛心。

 

「我在你周圍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他。

 

「而你當時已經嚴重失溫,所以我隻好先帶了你回來。」

 

護士在旁邊絮絮叨叨地補充。

 

或許是這裡人跡罕至,護士太久沒跟人說過話,她說話顛三倒四,我有點聽不懂。

 

她說,救援隊已經上了山,讓我們放心。

 

她一會兒又說,已經過了整整一夜,被救回的概率很小,讓我們做好心理準備。

 

最後她摸著我的圍巾說:「閨女你真是命大,要不是這條顯眼的紅圍巾,你也不可能被那麼順利地找到。」

 

我默默掩緊了脖子上,火紅色的圍巾。

 

這是出發前,江雪辭親手為我系上的。

 

他半開玩笑地說,出去蜜月嘛,身上總得帶點紅,喜慶。

 

然而當我撫上圍巾時,粗糙的手感讓我一愣。

 

低頭一看, 歪歪斜斜的針腳,一看就是初學者的手筆。

 

江雪辭啊……

 

18

 

救援隊並沒有帶來好消息。

 

他們說找遍了整座山, 都沒有發現江雪辭, 包括他的屍體。

 

在雪山腳下整整滯留了一個月後,我和江雪遲終於啟程, 離開了這裡。

 

來時風雪漫天,去時已經草長鶯飛。

 

春天來了。

 

因為我和江雪遲還是合法夫妻。

 

所以我們住到了一起。

 

誰都不再提從前的事。

 

我們默契地達成共識,要重新開始。

 

至於江雪辭……

 

我逼著自己忘掉他。

 

隻要遺忘, 就不會痛。

 

人總要朝前看。

 

誰料一個月後, 一個長相與江雪遲一模一樣的男人,叩響了我們的房門。

 

「您好,女士。」

 

江雪辭消瘦了一點, 下巴尖尖, 從前的輕狂再也不見。

 

他微笑著, 很有禮貌地問我:「請問您的先生在家嗎?聽說他和我長得很像, 我找我的親人很久了。」

 

看著他平靜而陌生的眼神, 我微微一怔。

 

後來才知道, 他失憶了。

 

雪崩那晚,我被江雪遲帶走後不久,他幸運地醒來, 獨自摸下了山。

 

身體幾乎毫發無損,代價是,他遺忘了一切。

 

江雪遲看到好端端回來的江雪辭,也是一臉震驚。

 

兩張一模一樣的臉, 彼此深深對視了很久, 很久。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江雪遲紅了眼眶。

 

這對從小針鋒相對的兄弟, 奇跡般地和好了。

 

江雪辭在我們家住下。

 

對我來說,他失憶其實是件好事,省去了我們不少麻煩。

 

隻是有時, 看著他睜圓眼睛,乖巧地叫我「嫂子」時,從前一些不堪的回憶又會湧上心頭。

 

但沒關系。

 

我默默告訴自己。

 

至少我們三個現在這樣, 相安無事, 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19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

 

江雪辭回來後, 江雪遲晚上對我親熱了許多。

 

就連做飯的技巧,都精進了許多。

 

我努力忽略掉那點不對勁。

 

直到某天晚上驚醒,發現身邊竟然沒人。

 

客廳的燈卻亮著。

 

我躡手躡腳走到門邊,趴在門縫上。

 

隻見他們兩人正背對著我,在低聲交談。

 

江雪辭拉長了聲調, 是從前慣常的散漫。

 

「哥!今晚是你, 明天該我了。」

 

「得了渴膚症的病人,在沒有藥物幹涉的情況下,不可能保持這麼久的冷靜。」

 

「「宛」「要不是看在妙妙喜歡你的分上,我早把你趕出去了。」

 

江雪辭茶言茶語:

 

「我不是來拆散這個家的,我隻是來加入這個家的。

 

「嫂子那麼喜歡我,哥你怎麼忍心?」

 

……

 

兩人的話, 一字不落落入我的耳朵。

 

我手一抖。

 

本來就虛掩的臥室門, 被輕輕推開,發出吱呀一聲。

 

兩人同時回過頭。

 

江雪辭目光幽幽落在我身上,唇邊彎起笑意。

 

犬齒森森, 蛇果形舌釘幽幽閃爍。

 

宛若伊甸園中,那條引誘人類的、斑斓豔麗的毒蛇。

 

「哎呀,被嫂子發現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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