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在一盞暗燈下站定，抬手捂住臉，緩緩地吐出一口氣。

再放下手時，神情已經恢復了慣常的溫柔淡漠。

 

他目光往前，定格在屏幕上的沈梨細白的雙腿上。

 

「阿梨……」

 

「我的，阿梨……」

 

他喃喃低語，嗓音沉啞，連手也垂落下去。

 

房間裡漸漸彌散開來的氣味和他眼裡的情欲一樣，潮湿又黏膩。

 

我躲在一旁的桌下，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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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怪不得，怪不得那天在病房裡他要來找我，莫名其妙丟下那一通話。

 

話裡話外都是我可以繼續霸凌沈梨，隻是要做得更隱蔽一些，至少明面上不要讓人挑出錯。

 

那是因為，他可以借著安慰沈梨的機會，暗裡進行這些齷齪的勾當。

 

就像這次，他就以替我賠罪送禮的名義，把這個攝像頭送到了沈梨房間。

 

是那臺相機，還是那個八音盒？

 

你他爹的，真不愧是沈行健的兒子啊，父子倆都是一脈相承地變態。

 

我腦中的想法不斷閃現串聯，到最後，簡直想跳出去破口大罵了。

 

卻又不得不一邊拼命捂著嘴，把所有細微的動靜都吞回去。

 

一邊卻忍著惡心拿出手機，從縫隙裡錄下這並不清晰的一幕。

 

幾分鍾後，沈輕舟低喘一聲，盯著手心發呆兩秒，轉身進浴室洗澡。

 

我逮住這個空隙從桌下出來，連滾帶爬地逃出了他的房間。

 

16

 

顯然，送沈梨出國這事，沈輕舟是指望不上了。

 

就算他能答應，我現在也不敢把沈梨交給他。

 

我忍著反胃檢查了那段錄像。

 

因為視角的緣故，畫面被遮擋了大半，但還是能大致看出沈輕舟在幹什麼。

 

還有他面前屏幕上的沈梨。

 

我把這份重要的證據上傳了兩個雲盤，還加了密碼。

 

做完這一切，我想了想，又重返沈梨的房間。

 

她開了門，看到是我，沒有讓我進去，卻又沒當面關上門，就這麼倚著門框看著我。

 

我裝作沒看到她眼裡的疑惑和警惕，雙手抱胸，飛揚跋扈地開口：

 

「讓我進去！我有事要通知你。」

 

「沈晴雪，你到底想怎麼樣？」

 

她開口時，聲音已經比從前平靜許多。

 

好吧，不進去就不進去。

 

我問她：「你是真心喜歡周時欽的嗎？」

 

「這和你有什麼關系？」

 

「如果是真心喜歡，幹脆讓他帶你出國讀書吧。」

 

我說，「就去加州理工或者麻省，你不是對天體物理很感興趣嗎？」

 

沈梨一下子愣在原地，反應過來後，眼中警惕更甚。

 

「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知道？

 

那當然是因為原文作者為了描寫你倆生S契闊不離不棄的愛意，對此大肆渲染，卻又在結局時讓你對周時欽動情地說：「我曾經想對宇宙求知，研究銀河裡無數星系的奧秘。」

 

「可現在才明白，在我心裡，這些星星，都比不過你的眼睛明亮。」

 

天知道我當時讀到這一段的時候有多想S人。

 

想S了狗作者，S了超雄男。

 

最想S的，明知道是本嬌妻文還非要不S心看到結局的我自己。

 

17

 

沈梨看向我的眼睛裡，情緒錯綜復雜，交織的迷惑不解看起來像要把她整個人吞掉了。

 

我趁著她有些發怔的時候，撥開她，進了房間。

 

在心裡默數三聲，調整好了狀態。

 

轉頭看向她時，眼裡便多了幾分看上去真心實意的惡意。

 

「雖然這個房間很小，拿來給我當雜物間都不配，但它也應該是我的。」

 

沈梨站在房門口，一言不發地看著我。

 

我翹著唇角，眼裡卻一點笑意都沒有，隻有鮮明的厭憎，

 

「你懂嗎沈梨，隻要你存在一天，待在沈家，這些本該屬於我的東西就會被分走。」

 

「哪怕被分走百分之一，我也不樂意，因為原本百分之百都是我的。」

 

「就像周時欽，如果你不出現，就算他現在不喜歡我，憑借沈周兩家的關系，以後長大了遲早會聯姻，他還是我的。」

 

「就像我爸，如果你不出現，他出門帶回來的所有禮物，就都是我的。」

 

「就像我哥——」

 

我說到這裡，感覺情緒鋪墊得差不多了，於是轉頭抓起桌上那臺相機和那個八音盒，狠狠砸在地上。

 

沒有絲毫留力。

 

一聲巨響後，碎片四濺。

 

「借著替我道歉的名義，送你這麼貴的禮物，憑什麼？你配得上嗎？」

 

我抬起下巴看著她，

 

「既然覺得自己很厲害，那就出去吧，見過更大的世界，就留在那邊，不要再來搶我擁有的一切了。」

 

說完，我不再看她，踩著滿地碎片往門外走去。

 

中途還暗暗用力碾了幾腳，立志要把沈輕舟的監控攝像頭踩得片甲不留。

 

沈梨一直站在門口，我出去不免要和她擦肩。

 

錯身而過的一瞬間，我聽到她低聲問：

 

「你真的喜歡周時欽嗎？」

 

短短九個字，卻如同一道驚雷炸響在我耳邊。

 

思緒一瞬間破碎凌亂的同時，我有些慌亂地開口：

 

「你說什麼？我不喜歡周時欽，難道喜歡你嗎？」

 

這話一出口我就想給自己兩巴掌，好在沈梨似乎並沒有察覺到異樣，一聲不響地往旁邊讓了點地方。

 

我順利無阻地開了門出去，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18

 

那天之後，我有好幾天沒敢跟沈梨深入交流。

 

好在周時欽依舊天天來接她上下學。

 

並把我相撞時就躲閃移開的目光，歸功於自己那天的威脅。

 

「還算你識相。」

 

他帶著兩個小弟把我堵在巷子裡，抬著下巴，語氣凜然，

 

「以後看到我和阿梨，夾著尾巴滾遠點。」

 

S超雄男。

 

我一邊在心裡暗罵，一邊敷衍地點頭應聲：「哦哦，知道了。」

 

眼看他就要滿意地帶著小弟離開。

 

我身後的黑馬尾小跟班突然開口：

 

「周時欽，你太過分了！明知道我們雪姐喜歡你這麼久，就這樣糟踐她的心意！」

 

「那個沈梨隻不過是學習好了點，長得漂亮了點，難道比得上我們雪姐的一片真心嗎？！」

 

她說這話時怒氣衝衝，還帶著幾分痛心疾首，顯然是真的在為我打抱不平。

 

我卻如同五雷轟頂，恨不得撲過去捂住她的嘴。

 

但已經晚了。

 

周時欽猛然止步，轉頭瞪著我：「你喜歡我？」

 

不等我開口，他又冷嗤一聲，語氣鄙夷，

 

「別自作多情了，以為我會喜歡你這種毒婦嗎？」

 

我忍了又忍，攥著的衣擺都被揉爛了，才忍住開口罵他的衝動。

 

「你說得對。」

 

我面無表情地說，「沒什麼事我先走了。」

 

結果人又把我攔住，上下打量我幾眼，懷疑地問：「你真的喜歡我？」

 

趕在小跟班開口前，我趕緊說：「以前喜歡。」

 

「意思就是現在不喜歡了？」

 

「……」

 

我到底是沒忍住，轉頭抬眼，譏諷地看著他：

 

「跟你有關系嗎？你不是對沈梨一片真心日月可鑑，現在突然糾結這個問題，打算跟我玩歡喜冤家因恨生愛那套？」

 

周時欽眼中閃過一絲惱怒，冷聲呵斥：「滾！」

 

我帶著兩個跟班麻溜地跑了。

 

回到學校才囑咐她倆：「以後別提我暗戀周時欽這事了。」

 

「為什麼啊雪姐？」

 

小跟班疑惑道，「剛才他問的時候，我感覺其實周時欽對你也有想法……」

 

她沒說完就被我打斷：「因為我移情別戀了。」

 

「？」

 

「我喜歡上了一個比他更優秀、更好的人，那個人出身貧困，卻能靠著自己的努力和天賦，抵抗無數困難，一步步走到常人難及的地步。」

 

小跟班聽著我誇誇其談，連忙追問：「所以那個人是誰啊？」

 

「她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周時欽這種靠著家世的紈绔子弟比不上她一根頭發。」

 

我說著，慢慢吐出一口氣，

 

「以後，我們也別去找沈梨麻煩。」

 

「我和她已經不是情敵關系了。」

 

19

 

後面一段時間，我暗中打聽。

 

卻始終沒再聽到過沈梨的新消息。

 

我不由得暗暗焦急：

 

難道給周時欽那些小弟的錢還不夠多，他們沒有勸周時欽帶沈梨一起出國嗎？

 

就在我猶豫要不要再添一把火的時候，第二次模考的成績出來了。

 

沈梨考了全市第一。

 

這天晚上回家，餐桌上，當著沈行健和沈梨她媽的面，沈輕舟取出了一個禮物盒，親自遞到沈梨手裡。

 

「這是獎勵你考了第一名的禮物。」

 

他說著，溫柔地笑了下，

 

「收下吧，阿梨，這是我作為哥哥的心意。」

 

沈梨沉默片刻，站起身接過來，輕聲道謝：「謝謝哥哥。」

 

我沒應聲，埋頭猛喝湯，在心裡計劃著等下找什麼借口再把這禮物給砸了。

 

誰料沈輕舟下一秒就開始叫我：「晴雪。」

 

我抬起頭。

 

一個紅絲絨盒子被遞到我面前。

 

打開來，裡面放著一條閃閃發光的紅寶石項鏈：「這是你的禮物。」

 

「——你也有份，所以，別總想著找阿梨麻煩了，她也是我妹妹。」

 

他說著，口吻變得嚴厲了幾分，

 

「如果這一次，你再砸掉我送的禮物，我會送她雙倍。」

 

這語氣聽上去，就像一個努力維系兩個妹妹之間關系的好哥哥，挑不出錯。

 

可我攥緊勺子柄，隻覺得喘不上氣。

 

那落在我身上的目光，赫然帶著某種居高臨下的無聲嘲諷，像從天而降，密密實實落在我和沈梨頭上的一張網。

 

「聽到了嗎？」

 

我的想象裡，自己應該大叫著跳起來，砸掉他的禮物，掀了餐桌，當著餐廳裡所有人的面，一一數出他和沈行健的齷齪罪行。

 

可我能嗎？

 

我真的這樣做了，就能阻止一切嗎？

 

有錢有勢所以無法無天的沈家父子，懦弱無能、貪慕虛榮的沈梨親媽。

 

其他人領著沈家的薪水，也隻會站在沈行健那一邊。

 

我嘴唇發白，整個人像浸入深潭。

 

可靈魂還是被抽離出來，努力平讓自己平靜地接過那個禮物盒。

 

「謝謝哥。」

 

我說，

 

「你放心吧，我會和沈梨好好相處的。」

 

20

 

幾天後我挑了個沈輕舟和沈行健都不在家的時間，在走廊盡頭攔住沈梨。

 

「我哥送你的禮物，拿出來。」

 

我理直氣壯地說，

 

「我的項鏈戴膩了，你的拿過來我戴戴。」

 

她懷裡抱著兩本卷子，沉默地看著我。

 

我擰著眉頭，語氣高傲而不耐煩：「聽見了嗎？真以為我要跟你和諧相處啊，在我哥面前演的而已。」

 

「識相點就趕緊把東西交出來，不然我要你好看。」

 

沈梨依舊沒答話，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繞開我往房間走去。

 

我有點著急，追過去，抬手扣住她肩膀：「诶，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我說讓你——」

 

話沒說完，身體突然一輕。

 

眼前天旋地轉。

 

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被沈梨扣著手腕，推著跌坐在她床邊，想起身卻被欺身而上。

 

她用她的腿SS卡住我膝蓋，那張漂亮到炫目的臉一寸寸靠近。

 

溫熱的呼吸越來越近，我心髒亂跳。

 

那氣息在距離我近在咫尺的位置停住：「沈晴雪。」

 

「……幹什麼？」

 

「你真的喜歡周時欽嗎？」

 

「不是，你怎麼還在糾結這——」

 

我話還沒說完，就被她打斷，然後一連串的問題如同細密的雨點向我砸了過來，

 

「從我這裡拿走的兔子玩偶被你放在了哪裡？你真的討厭我嗎？你真的想要那個禮物嗎？你真的——希望我出國嗎？」

 

問出最後幾個字時，她又湊近了一點，整個人幾乎完全壓在我身上。

 

那雙眼睛。

 

如同那天紛飛落下的試卷間隙看向我那樣。

 

水晶一樣剔透澄澈。

 

也許是折射陽光的緣故，帶著我從未見過的鋒利神情。

 

我在她的眼睛裡失神了一會兒，很快強迫自己回神，卻隻能沉默。

 

這些問題，我一個也答不上來。

 

我要告訴沈梨全部的實情嗎？她會相信我嗎？

 

就算她看了證據，相信了我，大概率也會在沒辦法的情況下求助於周時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