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女兒五歲時，我接到了警局電話。

 

失蹤的丈夫周易楠找到了。

 

歷時三年三個月零十八天。

 

他沒S。

 

他過得很幸福，活得好好的。

 

甚至孩子都快出生了。

 

1

 

我不相信周易楠會另娶別人還有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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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十九歲就開始追求我，追了整整七年才把我追到手。

 

我被他捧在掌心寵愛，結婚以後也一如既往，女兒依依出生後幸福值達到頂峰。

 

他說我們娘倆就是他的命。

 

現在跟我說他娶了別人，又有了孩子。

 

我不信。

 

陪我一起去找周易楠的是他好兄弟秦騰。

 

我帶著依依，三人輾轉反側，歷時一天一夜，飛機轉客車然後是拉人的小摩託，最後才到了周易楠所在的地方。

 

是個很偏僻的小漁村。

 

連路都還是泥巴路。

 

「村口第一家就是，沈慧，你真的打算……」

 

「我不甘心。」

 

我拉著依依的手。

 

女兒乖巧聽話，遠比同齡人更加懂事。

 

她兩歲就沒了爸爸陪伴，可她一直期待著爸爸的出現。

 

秦騰一直愧疚當初不應該拉著周易楠去潛水，因為周易楠是為了救他被卷入暗流失蹤。

 

我們始終不信周易楠會S，所以我們以失蹤報案。

 

雖然警察那時候更加傾向周易楠遇難的幾率比較大。

 

畢竟廣闊的大海危機重重。

 

「真的找到爸爸了嗎？」

 

依依眼睛充滿著期待，黑亮有神。

 

她手心有些湿漉漉的，很緊張，也很興奮。

 

「依依我們先去看看，真的是爸爸，媽媽一定會告訴你的。」

 

我揉了揉她柔軟的發頂。

 

「警察那邊說這小子失憶了，真的假的？」

 

秦騰不相信這種電視劇一樣的劇情。

 

率先出發準備敲門。

 

剛好門也打開，我和開門的人四目相對。

 

一剎那我嗓子幹澀難耐，渾身僵硬心髒不受控制劇烈跳動，強烈的眩暈感差點讓我栽倒在地。

 

我SS咬住下嘴唇，勉強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來人剃了寸頭，皮膚變得黝黑，但是那張臉，那雙眼真的很熟悉。

 

可我也明白。

 

這不是周易楠。

 

我的周易楠充滿溫柔和書卷氣，而眼前這個男人更傾向於冷酷氣場的型男。

 

我忍不住上前幾步。

 

當看到他右耳上熟悉的三角疤，以及手腕上那條造型奇怪的棕色手繩，上面穿著一顆牙齒。

 

我屏住呼吸，聲音都開始顫抖。

 

「周，周易楠……」

 

「哪位？」

 

他看向我的眼神充滿戒備和陌生。

 

2

 

「你是周易楠吧？」

 

秦騰見我狀態不對，直接替我詢問。

 

他是。

 

手指上的牙齒是我拔的第一顆智齒。

 

上面還有我的名字首字母縮寫。

 

耳朵上的三角疤是為了幫我擋倒下的廣告牌被鐵條子刺傷的。

 

這是不可能復制的。

 

「我是，你是警察那邊通知的人？」

 

周易楠上下打量著我們。

 

「是啊，我是秦騰，她是沈慧，是你……」

 

「是很好的朋友！」

 

我聲音嘶啞得不成樣。

 

狠狠抓著秦騰的衣角往後拉。

 

我臉色蒼白，笑得很勉強。

 

因為我看到了後面那個挺著大肚子的女人。

 

「楠哥，是你的家人嗎？」

 

女人的聲音清亮有力。

 

她擁有健康的小麥色肌膚，圓圓的臉蛋可愛的酒窩。

 

「你走這麼快幹什麼？小心身體。」

 

周易楠轉頭看向女人時，那眼神像刀子一樣狠狠扎入我的心髒。

 

溫柔專一的眼神，我看了十年。

 

那是專屬於我的眼神。

 

可現在，他在看另一個女人。

 

他動作輕柔小心，扶著肚子高高挺起的女人，如獲珍寶。

 

「媽媽。」

 

依依突然輕輕叫了一聲。

 

我才發現自己把她手握疼了。

 

哪怕警察直接說找到的是周易楠的屍體，我想我現在都不會這麼難受。

 

「好可愛的小女孩兒，楠哥，你說我們的孩子會不會也是個女兒？」

 

「是男是女我都喜歡。」

 

周易楠露出淺笑，像極了愛我的他。

 

「先進來吧，來一趟很累吧？先休息一下。」

 

女人招呼著我們進去。

 

「這是我老婆張慧。」

 

周易楠介紹著。

 

我像個陌生人一樣和他握手打招呼。

 

把眼底的痛苦藏得更深。

 

我有太多的話想問他，可是看到張慧的那一瞬間。

 

我不想說了。

 

滿心滿眼都是我和依依的周易楠已經不見了。

 

「這裡風景挺好的。」

 

千言萬語到嘴邊，我竟然隻說出了這麼一句。

 

「害，就是窮了點，不過隻要過得幸福就行，對吧？」

 

張慧笑眯眯地看著我。

 

她的眼神坦率清澈。

 

「所以你們一家過來找我，我的家人沒有過來嗎？」

 

周易楠看了看依依，又看了看我和秦騰。

 

我心髒猶如被重拳出擊。

 

真可憐啊沈慧。

 

他明明和我才是一家人。

 

可現在他以為我和依依跟秦騰是一家。

 

3

 

秦騰張著口就要解釋。

 

我微微搖頭。

 

「有什麼事坐下來好好說吧，我去弄幾個菜，你們肯定餓了。」

 

張慧給我們泡了茶。

 

有些奇怪的味道，我從來不喝茶。

 

可這次，我認真地品著茶。

 

因為周易楠正眯著眼一臉享受喝茶。

 

「你不方便，我去弄吃的。」

 

周易楠讓張慧坐著陪我們聊天，他一頭鑽入一側的小屋。

 

我呆愣地看著他的背影在那邊忙碌。

 

周易楠做飯很好吃。

 

不像我是廚房S手。

 

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是雞蛋青菜面。

 

他經常開玩笑說以後我主外他主內，他委屈點當我一輩子的小煮夫。

 

現在他正在為另一個女人操心，滿心滿眼都是她。

 

「不好意思啊，我快生娃娃了，也就是這幾天的事。」

 

「楠哥能找到家人朋友我替他開心，三年多了，他當初被水衝到這邊差點沒活過來，剛好是我媽媽發現的，這才救了他。」

 

張慧一臉後怕。

 

原來是救命恩人。

 

我笑不出來。

 

所以周易楠和張慧日久生情互生情愫，喜結連理。

 

好一對有情人！

 

「這邊交通不太好，信息流通也比較差，楠哥這幾年一直嘗試想起點什麼，我知道他肯定也很想回到自己的家。」

 

張慧臉上滿是理解和心疼。

 

「不是我說，妹子你看上他，你不怕他記起來事情然後一走了之？比如他已經結過婚有家庭。」

 

秦騰忍不住插嘴。

 

我知道他在為我憤憤不平。

 

我和周易楠一路走來，感情有多好他是知道的。

 

我一個人盼星星盼月亮想盡無數種辦法尋找周易楠有多痛苦有多累他也看在眼裡。

 

本來以為找到周易楠是天大的好消息。

 

可隨即而來的是沉重致命性的打擊。

 

「楠哥是個很負責的男人，他聰明能幹，就算最後他真的有老婆孩子，肯定也不會不管我和孩子。」

 

張慧的話，讓我忍不住重新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因為這句話讓我覺得很惡心。

 

這女人這麼坦率說出來。

 

她對自己真的很自信。

 

「你挺牛逼啊，那你不就是上趕著當小三？這是破壞別人的婚姻家庭，是很下頭的行為！」

 

秦騰神色已經帶著怒氣。

 

「你想幹什麼？！理她遠點！」

 

周易楠突然出現，陰沉著臉擋在張慧面前。

 

他生氣了。

 

4

 

我突然不想要他了。

 

哪怕他是我孩子的父親。

 

但是我做不到和別的女人共享一個丈夫。

 

也做不到讓依依和另一個小孩分享父愛。

 

他已經消失了好幾年。

 

就算這輩子都不出現在我和依依的生活中。

 

那又怎樣呢？

 

最艱難的時候我都熬過來了不是嗎？

 

周易楠剛失蹤的時候我成夜成夜睡不著，可是依依那時候還小。

 

她需要我，我要堅強。

 

再加上周易楠父母因為這個噩耗。

 

兩人知道這個消息從老家趕來的時候高速上出意外。

 

命喪當場。

 

我失去丈夫蹤跡第三天。

 

失去了對我很好的公公婆婆。

 

依依永遠沒有爺爺奶奶了。

 

那段時間簡直是我最黑暗的時刻，我操辦著二老的後事，夜裡又被周易楠的失蹤整得噩夢連連。

 

短短一周瘦了十斤。

 

也是從那時候，我頭發白了一半。

 

三十一歲的我，頂著不符合這個年紀的白發繼續生活。

 

「秦騰，不要衝動。」

 

我拉住秦騰的胳膊，不讓他上前。

 

「沈慧！他是你……」

 

「現在這樣就很好！他活著就很好！」

 

我紅著眼眶，SS盯著秦騰。

 

秦騰猶如泄氣的氣球，坐回椅子一言不發。

 

依依有些不安地靠著我。

 

她盯著周易楠。

 

眼神帶著不理解和害怕。

 

我的心好像在被凌遲。

 

這是她渴望了三年多的爸爸啊！

 

周易楠就站在她面前。

 

可是孩子害怕了。

 

我心疼極了。

 

這是我疼在心尖尖的孩子，我把對周易楠的愛和感情注入在她的身上。

 

我隻希望她開心快樂健康成長。

 

如果周易楠找回來帶給她的是陌生和害怕。

 

那我決定……放棄他。

 

因為他不是屬於我的周易楠。

 

那個心心念念都是我的周易楠。

 

S在大海深處。

 

「楠哥沒啥事，你這麼急幹什麼？千裡迢迢來找你的朋友肯定很重視你，你不是也想找到家人嗎？跟他們回去就能見到了。」

 

張慧安撫著周易楠。

 

周易楠像被順毛的貓，神色一下就柔和下來。

 

不過看向秦騰的眼神還是有些火氣。

 

飯菜很快端上桌。

 

幾乎是下意識的。

 

我面前被放了一盤糖醋魚。

 

周易楠很自然地把香菜放在我旁邊的空碗中。

 

做完這一切。

 

他自己都愣住了。

 

我鼻子酸得厲害。

 

周易楠是記得的，他的肢體記憶竟然領先大腦，他知道我喜歡糖醋魚但是不喜歡直接在燒魚中放香菜，所以會特意分開放。

 

「我就是……就是順手放的。」

 

他不自在地收回手。

 

5

 

「謝謝招待。」

 

我小口小口吃著，這應該是我最後一次吃到他親手做的飯菜了。

 

熟悉的味道讓我差點掉下眼淚。

 

「媽媽這個魚真好吃。」

 

依依小聲給我說。

 

「這邊就是魚蝦新鮮，管夠，想吃多少吃多少。」

 

張慧一臉稀罕看著依依。

 

「孩子是不是更像爸爸？我也好期待娃娃出來。」

 

她撫摸著肚子。

 

周易楠看向依依，正好依依也望向他。

 

「應該像爸爸，都是雙眼皮。」

 

他快速掃視秦騰，輕輕點頭。

 

我借著擦嘴的動作不著痕跡抹過眼角的淚。

 

周易楠，你也是雙眼皮知道嗎？

 

你的眼睛和依依很像很像。

 

飯畢，我們坐在一邊聊天。

 

「所以我其實是京市人？還是個醫生？」

 

周易楠皺著眉，他手上多了很多硬繭，手臂上也肉眼可見有不少疤痕。

 

「最出色的腦外科醫生。」

 

秦騰悶悶不樂地看著他。

 

「那我家人呢？」

 

周易楠眼中隱約多了一絲期待。

 

我緊緊抿著嘴沒說話。

 

「叔叔阿姨……去世了。」

 

秦騰聲音低沉幾分。

 

周易楠眼中的光亮黯淡幾分。

 

「所以，我是一個人？已經沒有家人了？」

 

他喃喃自語。

 

我心中一痛。

 

多想現在衝過去擁抱他大聲對他說出一切。

 

他有家人！

 

他還有我，還有女兒。

 

「楠哥，還有我呢，還有我們的孩子，有機會我們一起回去看看你爸媽。」

 

張慧輕靠在周易楠身邊，拉著他的手放在肚子上。

 

「你看，娃也同意我的說法。」

 

我看到她肚子胎動。

 

胸口悶得厲害，有種窒息感，越來越強烈。

 

我不該來的。

 

「嗯，要不一起去京市？那邊醫療條件肯定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