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琛安靜了,半晌,他支支吾吾地湊了過來:「你好像還挺懂的?」
「我為什麼不懂,」我反問他,「我哥哥經常被當成爭風吃醋的情侶之間的擋箭牌,也很苦惱地問過我該怎麼辦。」
上一次,文珊最後還是和陳子琛在一起了。
「我沒想到他是那樣的人……」女孩伏在陳子琛的肩膀上抽泣著,像是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
「知人知面不知心,」陳子琛安慰她,「沒事,我和他不一樣,我會保護你的。」
文珊小聲說:「嗯,我現在才發現,還是你對我最好。」
「珊珊,我真的很喜歡你……」陳子琛鼓足了勇氣,「和我在一起吧。」
文珊抿了抿唇,表情羞澀:「好。」
一對璧人,天造地設。
留給哥哥的,就隻有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
好一個知人知面不知心。
「啊,」陳子琛看上去有點尷尬,「這樣啊。」
「洛笑笑同學看上去很喜歡你,」我轉了話題,「你剛剛不是說你們沒談戀愛嗎,其實——」
我話語未盡,但我知道陳子琛應該懂我的意思。
他立馬信誓旦旦地解釋:「別胡說,我隻喜歡她一個人,我不會變心的。」
我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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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後,我去找哥哥,他問我全英文教學還適應嗎,我笑了笑:「還好。」
「你剛來學校,聽不懂也很正常,」哥哥清俊的眉眼還是十分平靜,「晚上回去,我再幫你梳理一遍。」
「好啊,」我不假思索地回答,「謝謝哥哥。」
頓了頓,我又說:「新來的洛笑笑同學好像也不是很適應,不過我的新同桌認識她,下課就幫她整理筆記去了。」
哥哥頓了頓,漆黑的眸裡湧現了一分茫然,大概是以為我在羨慕她,試探性地問:「……那我也幫你整理?」
「不用啦,」我忍不住彎起眼,心情很好地說,「我隻是覺得,大家好像都挺友善的,真好。」
說完,我不忘對哥哥身邊正看向我的女孩子露出了一個友好的微笑。
中午午休的時候,我看見落單的陳子琛被洛笑笑拉住了。
「陳子琛,你一個人啊,」洛笑笑自然地說,「一起吃飯吧。」
但他完全沒有剛開始那麼友好,表情甚至帶了一絲厭惡,幹脆利落地拒絕了洛笑笑一起吃飯的邀請,甚至毫不客氣地說:「我們不熟吧。」
……
「怎麼了?」見我忽然笑出了聲,毫無所覺的哥哥不解地問。
「想到一些開心的事情啦,」我眉眼彎彎,「哥哥,我買了兩瓶牛奶,分你一瓶。」
哥哥對牛奶不太感冒,但看了我一眼,他壓下了那種糾結,認真地說:「謝謝。」
以前,陳子琛每天中午都會和文珊一起吃飯。
面對一直熱切的追求者,哪怕不喜歡他,也會抱有一些虛榮的佔有欲。
尤其是,忽然出現了這麼一個,仿佛對他很感興趣,一下課就來找他的女孩。
文珊果然把我的話聽進去了。
熱情爽朗的小少爺哪裡都好,就是沒有分寸這一點,讓人有些不滿。
不過沒關系,小狗愛去找別人玩也沒關系,把他關在門外,餓他一天,他就會明白,誰才是他真正的主人。
陳子琛果然也把我的話聽進去了。
被人寵壞了的小少爺,在沒得到自己喜歡的東西之前,對所有的介入者都不會有好臉色。
不僅如此,一直到第二天、第三天,文珊對陳子琛都沒有好臉色。
我和其他同學都不鹹不淡,唯獨和陳子琛越發熟絡,洛笑笑不解其意,但還是咬著牙,要來找避之不及的陳子琛碰壁。
陳子琛喜歡文珊這件事,不算秘密,可惜洛笑笑太自大了,居然沒有發現。
或許我能比過她的,也就是重來一次的信息差罷了。
陳子琛懊惱萬分地來向我求助:「诶,你這麼懂,你能不能幫幫我啊……」
我慢悠悠地說:「這個很簡單,你就表現出不喜歡洛笑笑不就好了。」
他眼眸閃了閃,低頭說:「這人真討厭,還不就是衝著我家來的,天天纏著我。」
洛笑笑在這個世界的身份並不顯赫,據監管者所說,她來到低位面,也是有限制的,並不意味著無所不能。
我隻是微笑,並不說話。
班裡逐漸傳起了奇怪的流言,說新來的女生洛笑笑,不好好學習,天天隻會找男同學撒嬌玩鬧。
有人看見她在酒吧出沒,有人看見她對著男老師嬌滴滴地笑,有人聽說她以前私生活混亂,還有人聽說她在外面和一幫黑社會混在一起。
這些聲音都很小,但還是傳到了我的耳朵裡。
為什麼呢?難道是因為,我的同桌就是流言的締造者嗎?
我不知道。
陳子琛回來感謝我,興奮地說:「诶,珊珊真的願意理我了!她還答應我周末出去一起玩!」
我說:「真好。」
我喝了一口牛奶,心想,真的好簡單啊。
隻是稍微推了一下,過去那些讓我無能為力的困境就迎刃而解。
原本以為堅不可摧的敵人,其實也就這樣,沒什麼可怕的。
就連囂張跋扈的洛笑笑,也遠沒有那麼聰明,充其量是一個被庇護得不知人間疾苦,身居高位,惡毒而天真的未成年女孩。
……真的好簡單啊。
可是過去的穿越者,就用這樣簡單的手段,摧毀了我的哥哥。
我心想,再來一次,這樣簡單的手段,用在你自己身上……
你會不會也感到疼痛呢?
洛笑笑。
(四)
我沒有和班上同學打好關系的想法,我知道,過段時間,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不會再和我一個班。
分班考試很快就到來了。
我和哥哥在同一個考場,我進教室之前,哥哥攔住了我,認真地問:「東西都帶齊了嗎?」
我:「啊?」
「墊板,2B 鉛筆,直尺,橡皮,還有校園卡和學生證,」他一樣一樣地報著,「早上起來檢查了嗎?」
我乖巧地說:「檢查了,都帶齊了。」
「水杯裡裝了溫水,你到時候放在地上,」哥哥點點頭,又叮囑了兩句,「放桌上怕潑了。」
我點點頭:「好,我知道了,謝謝哥哥。」
他「嗯」了一聲,猶豫半晌,還是低頭對我說:「別緊張,考試加油。」
「哥哥也是,」我認真地說,「以你的成績,一定可以進 A 班的。」
A 班,是整個嶽華師資力量最頂尖的實驗班,裡面的學生是成績最優秀的那一批。
但事無絕對,總有一些更有權有勢的人,能把孩子直接安插進 A 班。
上一次,哥哥也是能進 A 班的。
如果不是因為——
我走進教室,放下書包,低頭默不作聲地拿出考試工具。
「诶,小四眼,」有人拍了拍我旁邊戴眼鏡的男生,「待會借我抄抄唄?」
我再轉頭的時候,眼睛裡的陰霾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平靜地看向身後的男生。
他身高腿長,看上去比我們都要大一點,容貌英俊,耳朵上還帶了耳釘,正對戴眼鏡的男孩吊兒郎當地笑:「互幫互助一下。」
見我望過去,他挑了挑眉,對我咧嘴一笑:「這一屆還有你這樣的妹子啊,我怎麼以前沒發現?」
我也對他溫和地笑了笑:「我是轉學生。」
邢越。
上一次,穿越者早就和他認識了。
邢家的公子,逃課抽煙,聚眾打架,不學無術,吃喝嫖賭樣樣都沾點,幾乎可以算是五毒俱全。
可笑的是,因為長了張不錯的臉,又因為他平時雖然痞裡痞氣,但不對女孩動粗,還敢當眾對老師叫板,居然還有不少女生愛慕他,覺得他是那種桀骜不馴的校霸。
我不知道穿越者是怎麼想的,或許隻是覺得這樣的生活很新鮮,她很快,就搭上了來者不拒的邢越,用我的身體,和他上了床。
穿越者扮作一個楚楚可憐的小白兔,哭訴重組家庭後,哥哥和繼父對她有多麼不好。
——這恰好戳中了邢越的痛處。
邢越的母親早逝,父親給他娶了個後媽,還生了個兒子。
後媽不冷不熱,弟弟乖巧聰穎,父親越來越偏心,甚至打算把繼承權放給弟弟……邢越從此放縱自己,仇視家人。
同樣是重組家庭,同樣是令人討厭的兄弟,讓他覺得,自己和穿越者同病相憐。
他的恨意無處抒發,於是用來「替天行道」。
考場上,別人給他遞答案,監考老師發現了什麼,他順手就把那團答案踢到了哥哥的桌子底下,若無其事地把作弊的嫌疑扣在了哥哥頭上。
沒有人為哥哥說話,給他遞答案的同學不,目睹了全程的穿越者當然也不。
最後,所有人都默認了哥哥作弊的事。
邢越自詡「我不是什麼好人,也不是什麼壞人」,單方面把哥哥當做「欺凌女人的垃圾」,正因如此,他理所當然地誣陷哥哥,霸凌哥哥,帶人圍毆哥哥,冷漠地說:「對待垃圾,就得用垃圾處理的方法。」
他口中的垃圾,究竟是哥哥,還是他的後媽和弟弟,又或者是兩者都有,沒有人知道。
他渾然不覺自己的行為有多可笑,他覺得和自己一樣境遇的穿越者十分可憐,因此他是正義的、公平的、正確的。
我記得邢越向穿越者邀功那一天,臉上的笑容。
和兩年後,他把哥哥的高考成績替換給自己的時候,露出的笑容,一模一樣。
邢越用饒有興致的目光又掃了我一圈,我隻是若無其事地取出考試袋,擺上桌子:「這次監考的老師是陳主任,你認識嗎?」
我的問題很突兀,邢越的動作卻頓住了。
我平靜地對他笑了笑:「我上次去補習,看見陳主任進了錦程教育。」
錦程教育是邢越後媽名下的機構之一,陳主任也是邢越後媽家的人。
上一次也是他盯著邢越,發現了不對勁——可惜邢越的爸爸到底不可能讓邢越背上作弊這樣會被記入檔案的記錄,他也認定是邢越的後媽故意想陷害邢越,於是這件事沒有調取監控,就被幾個似是而非的「人證」草草解決了。
為了這件事,邢越的爸爸還和後媽狠狠吵了一架,而邢越也醒悟過來,和爸爸的關系有所緩和。
這些事,都是邢越後來告訴穿越者的。
此時,邢越看著我,表情陰沉了下來:「你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