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看了眼將腿架在凳子上，把魚刺吐得滿桌都是吃相難看的林志：「謝謝媽媽把這麼大的魚頭給我，我怕是吃不完。」

媽媽臉上僵了僵，魚頭大但沒有多少肉。

但我又說得誠懇，她一時分辨不出我到底是不是在陰陽怪氣，隻能不自然地笑道：「男孩子長身體，肯定能吃完。」

隨後媽媽將有肉的部分都夾到了林志碗裡。

隻有在林志不喜歡吃的時候，才會再挑出來夾到我碗裡。

我冷眼看著，這片刻的母慈子孝。

5

周一開學，我跟林志一起去上學。

往日偷懶的媽媽，竟給我們準備了早飯。

不過在我看不見的地方，還是偷偷塞給林志兩個水煮蛋。

林志拎著校服，單肩背著書包，痞裡痞氣道：「喂，去倉庫把我自行車推出來！」

以往這些小事他使喚我時，我念及媽媽都聽話照做。

但這次，我慢吞吞地收拾自己的書包：「你自己去推吧，我還得收拾書包。」

林志艹了一聲，張口就要罵我。

我抬起眼看著他：「馬上要遲到了，你要是不怕被罰那我先走了。」

林志被我的眼神嚇得後退一步，氣勢弱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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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我現在少年的身體裡，裝著成年人的靈魂。

眼神裡透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氣勢與威嚴，輕飄飄地就把林志唬住了。

林志罵罵咧咧隻能自己去推車子。

我是沒有屬於自己的自行車的。

從家到學校騎車隻要七八分鍾，但我沒車，每次隻能跑步上學。

媽媽美其名曰可以鍛煉身體。

我對此並不在意，背著書包在前面跑，這點路程對常年跑步的我來說，不算什麼。

不一會兒，林志就騎著自行車輕輕松松地追上了我。

他吹著口哨，在經過我時放慢了速度，還用力一直摁車鈴，一臉囂張：「你慢慢跑吧，我先走一步！」

說著他正要加快速度，突然一個空的礦泉水瓶朝他丟了過來，精準砸在他腦袋上。

乞丐罵罵咧咧的聲音傳來：「大清早摁什麼喇叭！家裡死人了啊！兩個小賤蹄子滾遠點，吵了老子睡覺！」

這個乞丐正是那日我送他牛奶的乞丐，是這一塊的流氓惡霸，經常欺負在附近撿垃圾的老人和其他流浪漢。

林志被一個乞丐砸了頭，火氣也上來了：「媽的一個臭要飯的還管起大爺來了！老子就摁喇叭怎麼了！」

林志不服氣，說著故意將喇叭摁得更大聲了。

乞丐將旁邊的垃圾扔到林志身上，拎著棍子就要衝過來。

林志一看惹不起，騎著車一邊罵一邊溜了，留下一句狠話：「你給老子等著！」

6

高三學習很緊張，但這緊張的學習氛圍根本影響不到林志。

上了課，他兩眼一閉就是睡；下了課就去操場上秀他那很爛的投籃技術，試圖迷倒高一高二的學妹，把自己腦補成校園男主。

可實際上大家路過都在偷偷蛐蛐他是死裝男。

直到他在數學課上睡覺，響亮的呼嚕聲吵得老師講不下課，嚴厲的女數學老師皺著眉推了推眼鏡，用戒尺敲了敲桌子：「後排的林志，別睡了。快高考了，你這個年紀怎麼睡得著的，還睡那麼香。」

林志被叫醒本就很不耐煩，再加上同學的異樣眼光，讓他覺得自己被落了面子。

一氣之下，林志將旁邊的凳子很大聲地拖拉到自己身旁，不耐煩道：「我睡覺挨著你了？一個老師在這拽什麼！」

老師氣得臉色通紅，還在試圖講道理：「你的呼嚕聲吵到其他同學了，這是課堂，不是給你睡覺的地方！再這樣下去，你以後恐怕連我一個小小的老師都不如！」

林志哂笑一聲：「你知道什麼！我以後可是連清北畢業的那群人都要看我臉色！沒準以後這些好學生還要去我公司打工呢。」

林志輕蔑地看著這些同學，洋洋得意。

他已經幻想到我創業成功，他代替我做老板的好日子了。

同學也都竊竊私語：「同是兄弟倆，林羽這麼優秀，怎麼會有一個這種弟弟？」

「聽說他倆不是親兄弟，這樣對比真是侮辱了林羽……」

林志一聽急了，指著那兩個同學破口大罵：「你們放什麼屁！等我以後比林羽有出息，你們想巴結我都來不及。你們兩個去我公司刷馬桶都不配！」

看著林志這副隨時拎起凳子打人的癲狂樣子，老師隻能先讓年級主任把他請了出去。

我輕輕撇了撇嘴角，林志被媽媽教得徹底爛掉了。

7

體育課上，我打完球和朋友坐在臺子上休息。

冰涼的可樂衝淡了熱意。

看我們打完球，林志才溜達到球場上拿起籃球，以一個極其不標準又猥瑣的姿勢來了一個他自以為很帥氣的投籃。

林志不會打球，每次都是等我們打完，才裝逼地投幾個球，自以為迷倒了一群迷妹。

見遠處坐著的女生看著我們這邊竊竊私語，林志聽不見她們說什麼，神態卻更得意了，以為大家都在誇他帥。

突然一個女生站起來，向我們這邊走過來，旁邊女生跟著起哄。

這是我們班的班花陳淼淼，也是林志一直明戀不停騷擾的人。

陳淼淼臉頰緋紅，面帶羞澀。周圍人起哄：「表白了！要表白了！」

林志露出一個痞氣的笑，單手插兜，一手抱著籃球，等著陳淼淼向自己告白。

在林志期待的眼神和眾人的起哄聲中，陳淼淼卻繞過他徑直朝我走來，羞澀地遞給我一瓶水：

「林羽同學，你打球真厲害，運動完還是喝點水吧。」

看到這一幕，林志高揚的嘴角一下子耷拉下來，其他同學則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吹起了口哨：

「哇哦是跟林羽表白的啊！」

「哎我記得林志不是也一直喜歡陳淼淼嗎？」

「得了吧就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林志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目光陰毒地看著我。

當著這麼多同學，我不好直接拒絕陳淼淼，隻能先接了她的水，打算等沒人的時候跟她說清楚。

等人都散後，林志將籃球砸向我卻被我躲開，他面目猙獰：「林羽你別得意，你所擁有的這一些早晚都是我的！」

林志狠狠踹了一下籃球杆，吆五喝六地喊了操場上一群黃毛兄弟走了。

路過陳淼淼時，還語氣哀傷裝深情：「既然是你辜負了我，那我們以後就橋歸橋路歸路了。」

眾人：「……」

什麼驚天動地普信男！

8

林志剛剛「失戀」，放學時發現自行車車輪讓人給卸了。

他氣得原地跳腳，罵罵咧咧。

他前幾天打群架剛得罪了旁邊技校的扛把子，今天人家就帶著人翻進學校把他車輪卸了。

偏偏林志還幹不過人家，也沒有證據去找人家，隻能吃了這個啞巴虧。

林志一天不順，當即準備叫一幫兄弟去我們家附近的網吧打遊戲。

我正好也回家，就這麼不遠不近地跟在他們後面。

沒想到林志又遇見了那個乞丐，乞丐正在睡覺。

林志憋了一肚子火沒處發，此刻他身邊有一幫兄弟，而乞丐隻有一個人。

人多壯慫膽，林志終於有了發泄口。

他一個礦泉水瓶將乞丐砸醒。

乞丐一看是林志，直接以林志族譜為範圍開始無差別攻擊。

林志被罵氣昏了頭，帶著一群兄弟就對著乞丐拳打腳踢。

最後林志更是用鐵棒狠狠砸在了乞丐左腿膝蓋處。

直到乞丐求饒，林志出完氣才帶著人離開。

臨走前，林志還狠狠啐了一口：「呸，老子打你都是你的福氣，知不知道老子以後什麼人物！」

這一片監控壞了，乞丐無處申冤，隻能出氣多進氣少地躺在那。

我粗略估計他的左腿是廢了。

但是，林志不知道，將來他使用了交換人生系統，他將會擁有乞丐的人生。

以及，這副他親手打斷左腿的身體。

9

回到家後，林志還得意洋洋地跟媽媽炫耀他今天打斷了那個乞丐的腿。

媽媽也一臉小人得志的樣子：「太好了，什麼東西敢欺負我兒子！他知不知道我兒子以後多有出息！」

見我從房間出來，林志立刻噤聲，媽媽也自覺轉移話題。

我內心冷笑，天道好輪回，你倆等著吧。

馬上要高考了，林志卻越玩越起勁。

看到我學習越努力，他就越高興，也就越擺爛。

而媽媽也是每天逼我學習。

每天必須讓我學到半夜兩點，如果不到兩點她看到我房間燈滅了，她就會立馬拍打房門把我叫起來繼續學習。

直到我眼底掛上了兩個濃重的黑眼圈，臉色疲憊。

林志才提醒媽媽：「媽別把哥累壞了，你看哥的臉色也太差了。」

媽媽這才想起來我身體撐不住，一拍大腿：「你看媽太著急了，今天媽做點湯給你好好補補。」

要是熬壞了身體，熬壞了臉色，以後林志怎麼用我這張英俊立體的臉泡妞。

晚上媽媽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一根人參，熬了一鍋濃稠的湯端到我面前：「小羽，這可是媽特意為你熬的，你可要全喝了！」

刺鼻的藥味和湯味混在一起，我不禁皺了皺眉。

這人參絕對不是什麼正經人參，要是正經人參，媽媽也舍不得給我吃。

我強忍著不適，在媽媽的督促下喝了一碗。

見她還要給我盛第二碗，我趕忙搶過碗連聲道：「媽，這些我回房間邊學邊喝，現在真的喝不下了。」

最終我把這些湯帶回房間，趁他們不注意，全都打開窗戶倒在了外面。

沒想到就喝了一碗，早晨起來還是流了鼻血。

我後怕地拍了拍胸口，要是都喝下去，我非得死了不可。

這人參湯裡頭絕對是加了狠活的。

10

高考如期而至。

媽媽破天荒地送我去考試，還真像一個關心孩子成績的家長。

不停地叮囑我一定要好好考，一定要考上清北。

林志反而直接不來考試，我裝傻問道：「媽媽，弟弟不考試嗎？」

媽媽訕訕一笑：「哎呀不用管小志，你好好考就行。小羽，我和你弟以後就都靠你了，你可一定要上清北啊！」

我內心冷笑，這話聽著，還以為是要我出息了報答他們。

實際上，他們想要的，是我整個人生。

我攥了攥手裡的筆袋，扯出一抹笑：「放心吧，媽媽，我一定上清北！」

高考這幾天媽媽每天都按時按點接送我。

而考完最後一場，我出來時，門口沒了媽媽的蹤影。

我回到家時，家裡已經做好了飯。

我輕手輕腳地進去，聽見林志和媽媽在廚房：「看你哥的狀態應該是發揮不錯，兒子啊，我們終於熬出頭了。」

「太好了媽，我一定要打那些看不起我的人的臉！」

「養了他那麼多年，終於看到希望了。」

看到我回來，媽媽喜笑顏開：「小羽回來了，快坐下吃飯，給你們哥倆好好慶慶功！高中三年不容易，真是辛苦你們兄弟倆了。」

我無語，林志哪裡辛苦了，虧你說得出來。

嘴上說我辛苦了，可媽媽的筷子將肉全夾到了林志碗裡，隻偶爾給我夾了幾片蔬菜。

晚飯後，媽媽擦了擦嘴，假模假樣道：「小羽，媽覺得這個假期你出去做做兼職，積攢一些經驗。」

就這樣，她拍板給我安排了暑假兼職。

至於林志，當然是每天吃喝玩樂，打遊戲。

就這樣，媽媽還覺得林志辛苦得不得了。

11

媽媽給我找了端盤子的工作。

又累錢又少，而且所有的錢都要上交。

我轉頭就給自己換成了家教，錢多，不過我謊報了收入，隻交了一點點給媽媽。

至於林志，高考後就不見了蹤跡，聽媽媽說他出去跟朋友旅遊了。

再次見到林志，已經是一周後了。

我回家時，他剛從洗手間出來，臉色很差，仿佛我欠了他錢似的。

他沒有跟我說話，瞪了我一眼就回房間了。

隨後媽媽端著水送去林志房間：「兒啊，先出來把水喝了吧。」

眼睛紅紅的，聲音哽咽，一看就是林志出了什麼事。

我憑幹家教攢了點錢，給自己買了輛自行車。

眼見晚上要下雨了，我怕車生鏽，下樓將自行車搬到倉庫。

剛收拾完準備鎖門離開，突然垃圾桶裡兩張紙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撿起來，是兩張體檢報告。

專業術語我看不懂，隻看懂了梅毒陽性，尖銳湿疣陽性！

而體檢人正是林志。

林志出去一周，竟然染了性病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