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數字純靠編，像房間號就行。

有了這些素材積累，我自然就不再噴香水了。

畢竟我給龍紋身大哥捏造的虛擬女友是很乖巧的，一點都不像她這個彪悍媳婦，不就是不噴香水嗎？人家聽哥哥的就是了！

我一邊想『她』的人設，一邊笑到蹬腿，出學校半年，我還是第一次這麼快樂。

老小區隔音不好。

但我這場仗靠的就是這個。

那一天終於來臨了。

8

男高音：「媳婦，我出去一趟，跟強子他們吃點兒燒烤。」

【您的驗證碼是：0520】

說唱皇後：「早點回啊，敢喝酒我宰了你！」

【您的驗證碼是：0520】

【您的驗證碼是：0520】

說唱皇後：「哪個給你發信息？發那麼多？」

男高音：「又是誰發錯了的，我最近老收到這種……」

還不等男高音把話說完，說唱皇後立馬提高了八個分貝，啟動的還是方言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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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過來我看！老子蜀道山！」

誰懂啊！這是什麼名場面！

她出殺招了啊啊啊啊啊！

果然和網上說得一樣！

根本連 1 也數不到！【老子蜀道山】五個字，就是王炸！

說唱皇後：「520？哪個婊子婆娘兒愛你？」

男高音：「沒有啊！就是人家發錯的驗證碼！媳婦，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說唱皇後：「哪個瓜娃兒發驗證碼用手機發？嗯？」

……Two thousand years later……

「瓜麻批！啷個多！都是用手機號發嘞！看老子今天啷個收拾你龜兒子！溝子給你狗日的打腫！給老子爬過來！跪刀！」

哈哈哈哈！他爬了！

我一個小兵沒法讓他爬，皇後娘娘能做到啊！

我一整個對著鏡子親自己！我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可是，等等，她剛剛說啥？跪刀？

那不得出人命啊！

互聯網時代遇事不要慌，先掏出手機問問網友：

【川渝妹子發飆讓人跪的刀是真刀嗎？急！！！】

在滿屏的哈哈哈和調侃裡，我終於找到了一個真實的答案！

這他奶奶的就是個大烏龍！刀=著，跪刀=跪著。

我忍不住回：【我愛著你=我愛刀你？】

網友：【雖然但是……這話不錯哈哈哈哈哈】

我沉浸在評論區裡，被眾位網友的諧音梗和騙我那些瞎話笑出腹肌。

不知不覺樓底下已經升級成了家暴。

不是龍紋身大哥暴孕婦，是孕婦反暴龍紋身！

都說一孕傻三年，說唱皇後剛懷上，推理能力還是絲毫沒受影響，我的鐵證還沒送到，她就把【驗證碼=酒店房間號】這個公式推理出來了！

龍紋身大哥被他幹得那叫個屁滾尿流。

鍋碗瓢盆墜落的聲音、連環耳光聲，甚至還上了刑具！

我不知道是啥，但那個東西在擊打龍紋身的皮肉！

每擊一下龍紋身大哥又重新變回了半月前，那個夜夜笙歌的男高音！

完蛋！這姐們兒太猛了！

得饒人處且饒人，若是我的鐵證送到，龍紋身大哥不得當場人頭落地！

我趕緊打電話給酒店前臺。

「閃送已經走了……走了估計半小時了……」

完蛋了！大哥！我沒想到你媳婦那麼猛！能用推理就給你定罪！

我試圖攔截『證據』的！我盡力了！

我保證，這一波過後，如果你有幸還活著，我一定收手！

9

《三十六計》第二十五計——偷梁換柱！

代價：

U 盤一個；

某連鎖酒店鍾點房一間！（花了我 125！就洗了個澡，躺了倆小時！）

畢業以後，我唯一的好閨蜜便回家考公了。

我徹底淪落為城市孤兒，我們的友誼也轉到了線上。

剛租到郝大姨房子的那晚，我便被 202 的動靜驚到大氣不敢出。

我沒想到人類在極樂時，竟可以發出如此巨大的、變異一般的聲音。

這種驚人的發現，誰會忍得住不和閨蜜分享啊？

於是我把手機放在地板上，錄下了全過程。

被潑尿的那一晚，我便戴著耳機，重新打開了這個錄音。

然後導入編輯軟件，換成了……林黛玉音效，甚至含恨把最精彩的那句『巴適得板』剪了。

中間還有幾處是男高音叫的，我特地摘了出來，保持原聲。

正因為他叫了那幾句，讓我的整個工作量翻了十倍！

那一晚，我被滿地的尿臭哭了，還聽了一晚上仇人的浪叫。

方煉成了這個足以讓他下地獄的靈魂殺手锏！

「那個 U 盤有很重要的資料，我過兩天叫閃送來取，一定幫我保存好啊！千萬不能弄丟了！」

「放心吧女士，我給您包裝好，鎖櫃裡，隨拿隨取！」

「那太感謝了！」

自打龍紋身大哥定下了那個《春天裡住戶行為規章》，閃送小哥就是第一個有幸進樓的『闲雜人等』。

但也許是此時 202 的場面太血腥，閃送小哥連要個驗證碼都膽戰心驚。

「啥子？」

「驗證碼，四位數的那個……」

「又是驗證碼！」

啪啪——Duangduang——啊啊——（暴揍聲）

「手機拿給你，你自己看！」說唱皇後話閉，又轉而對著龍紋身大哥獅吼道：

「看看，這是啥？認得上面四個大字不？念出來！」

……（此處聽不見）

【春天裡嘴替】說唱皇後：「大聲點！老娘聽不到！」

「XX 酒店！」

這回我也聽到了！

「你還有臉念？」

恐龍扛狼——piapia——啪——（摔門聲）

此處心疼閃送小哥 120 秒！

我反手就給他打賞了五塊錢！這是我唯一能做的，我也窮，窮得叮當響。

10

樓快炸了！

過去晚八點，對面 B1 棟的『集體關窗』，此時已然變成了『集體開窗』。

家家戶戶窗口都至少趴了一個人，有的趴了一窩，把窗口堵得嚴絲合縫，一點屋裡的光線都透不出。

我的心裡七上八下，要是今晚龍紋身大哥嘎了，我也逍遙不了多久，說不定也得進去！

可現實是——我可能等不到法律制裁我了，龍紋身大哥打算親自制裁我！

他在業主群裡上氣不接下氣地亂叫了一通，中心思想就是讓我爬下去，一切都是我做的，他已經下結論了！

當然按照他做事的一貫風格，照例給我加了時間限制：

「一分鍾之內給老子滾下來！不然要你好看！」

我戰戰兢兢地站在 202 門口，按響了門鈴。

這是我第一次見說唱皇後，她長得可真好看，又白又嫩又嬌小，跟我腦海中的形象判若兩人。

龍紋身大哥一見我，立馬站起來了，他的身板堪比綠巨人，撸起袖子就朝我猛地衝過來。

「給老子跪下！」

啊啊啊！誰懂啊！說唱皇後竟然開口救我！

他人雖然跪著，但氣勢仍然不減半分。

「你說，是不是我對你家潑尿你懷恨在心……」

他噼裡啪啦一頓輸出，除了 U 盤的事，他幾乎完全還原了事情的真相。

我龜縮著望了他一眼，又趕快閉起眼睛低下頭去：「是是，都是我做的。」

我的身體忍不住戰慄，沒有一絲表演的痕跡，全是真情流露。

「張猛龍！你要點臉！看人家小妹好欺負就讓人家背鍋？你朝人家裡頭潑尿，人家大氣不敢出，會敢來報復你？」

「就是她！往樓道裡面噴香水！往我手機發驗證碼！」

「那這個浪叫呢？不是你叫哩？」

說唱皇後當著我的面又把 U 盤裡的音頻點開了，她可真不拿我當外人。

警察來的時候，202 的背景音樂還是『龍紋身大哥大戰林黛玉』。

警察當即退到了門外，和整棟樓的住戶站到了一起。

看見林警官的時候，我激動到流下了眼淚！

是郝大姨報的警，報警的理由是張猛龍朝她房子裡潑尿，現在又把她的租戶喊下去了。

「小於就是個大學生，膽子小，要不是今天他們兩口子自己說，我都還不知道這件事！警察同志，你看，小於吃了虧，還在群裡頭給他道歉，愣是一個字也不敢提！」

林警官：「這件事我知道，那晚我就在樓下，她連對警察也不敢提。」

林警官遞過來一個十分嚴厲的眼神。

但我從那個眼神裡看到了溫柔與堅定，這讓我徹底繃不住了，直接開嚎。

我閉著眼睛，仰頭大嚎，有很多溫柔的手把我扶到警察背後。

單元門裡的住戶越來越多，一人一口唾沫——

孩子的事、貓狗的事，還有他們兩口子擾民的事……事無巨細，嘰裡呱啦一通全說了。

張猛龍被架上了風口浪尖，兩位警官原本隻是來調解的，面對著如此眾怒，直接把他帶走了。

半小時後，202 空了，群眾都聚到了樓下，意猶未盡地『護送』張猛龍。

這個場面是大快人心的，可我卻並不快樂，因為我並不無辜。

我不敢做站出來的那一個，那些龜縮陰招的確是讓黑惡勢力得到了懲罰，卻也傷害了一個無辜的孕婦。

她並不壞，不過是嗓門大一些。

而此時，她正孤零零地坐在沙發上抹眼淚。

11

我的心被她哭碎了，但我沒法說話，隻能行動。

我扶起那些摔倒的電器、掃了滿地的玻璃，我拖地時說唱皇後站起來抱住了我。

她倚在我的肩頭痛哭失聲，口中一直喃喃念著：「報應，都是報應。」

我安撫了她許久，她才終於平靜下來，對我講了她的故事。

她叫方曉琴，隻比我大兩歲，雖然她腹中已經懷了張猛龍的孩子，但他們至今尚未領證。

「他是有老婆的，也懷著孕，我懷孕以後催著他領證才曉得的這些……」

方曉琴是中專畢業，隻身到大城市打拼，她身無長物，隻做得一手好菜。

於是她花光了積蓄，置辦了一輛小餐車賣酸辣粉。

三個月後，她的酸辣粉讓她搬出了合租的床位，有了一間屬於自己的小單間。

在她覺得前途一片光明的時候，她遇到了張猛龍，張猛龍帶著他那幫兄弟暴力執法，掀了無數的攤位，還打傷了好幾個小攤販。

但唯獨放過了她，因為她生得漂亮，張猛龍見色起意，卻不是沒有代價的，代價就是方曉琴這個人。

「一開始我就覺得他好威風哦，又壯又猛的，要是跟了他，也算是在這個城市有個靠山，往後也不會叫人欺負了，而且他對我，是真的好。

他不服誰管，就服我管，叫他跪他就跪, 叫他爬他就爬，就為了討我歡心……」

方曉琴懷孕兩個月了, 一個月以前，她知道了張猛龍有家的事。

那時她氣了好久, 但還是盯著張猛龍盡快離婚，至少要在她生產前把證領了。

「我當時就隻想著我們, 絲毫沒有考慮他老婆的感受, 今天我收到這個 U 盤的時候, 才第一次考慮她。

張猛龍不是初犯了，我做了昧良心的事, 一定也會遭報應的，這下好了，報應來了。我又舍不得這個孩子, 再怎麼說也是條小生命啊……」

12

張猛龍被拘了十五天, 這十五天裡, 方曉琴最終決定打掉孩子, 搬出了 202。

我工作的寫字樓旁邊新開了一條小吃街。

方曉琴沒錢盤一家店, 但租下一個小吃車的錢還是有的。

我終於趕在年前轉正了, 雖然今年的年終獎我沒趕上，但索性是在這座城市站穩了腳跟。

中午, 我請部門的同事到方曉琴的小吃車裡去吃酸辣粉。

她的手藝可真不賴。

好吃得那叫一個淚流滿面。

別人的攤位前冷冷清清的時候，她的小吃車前總要排隊。

倒數了十來個回合之後，群主約莫是耐不住了，主動幫他艾特了所有人。

「作（」在這一方面，她比我勇敢，也比我光明磊落。

她還是很潑辣，我還是很龜縮。

但我們都在這件事情裡有了各自的人生收獲, 雖然弄巧成拙，但如果不是有方曉琴的這段別樣的經歷，我勢必還是過不了自己心裡那關的。

每一個女性，要想在職場和社會，甚至是在生活中站住腳跟，都會有一段又長又難的道路需要摸索。

我也希望在新的一年裡，我也能更加勇敢, 在保護好自己的同時，也對得起自己的初心。

13

張猛龍被釋放以後，一切都變了。

他氣急敗壞, 將自己所受之苦轉嫁到了勞苦攤販身上, 打破了一位賣紅薯老人的頭。

他的暴行被熱心市民用視頻記錄下來, @了有關部門。

這件事在網絡上發酵得越來越大，其他城市的許多案例也相繼被挖出。

張猛龍又進去了, 這一次，他不光失去了工作, 也為全國的執法整頓樹立了典型。

國家出臺了針對小攤販的優惠便利政策, 在越來越多的城市開放了夜市、小吃街。

隻要在適當的地方擺攤, 交少許合理合法的攤位費，便能養活每個攤位背後的一家子人。

我默默關注著這些消息，流下了激動的眼淚。

這一天, 有無數個人也同我一樣，在一個巨大的城市，默默地站穩了腳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