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傅箏走過來，牽住我的手。

他仰起小臉很認真地問我：「可以帶我回家嗎？」

淚水無聲無息淹沒了我。

我蹲下身子緊緊抱住他。

「當然……媽媽這就帶你回家。」

之後一段時間，我都在家裡陪傅箏適應。

從我問他喜歡吃什麼，他客氣地回答我都喜歡。

到他向我撒嬌，讓我帶他出去吃肯德基。

真的讓人驚訝。

我以為要很長的時間，才能走近他的內心。

可實際上，我們隻相處了一個月。

這天，傅箏無比認真地跟我說，他想去上學了。

「媽媽，我真的可以。這樣你也不用天天在家裡陪我，你也有工作啊。但是，如果周末到了，就讓司機叔叔送我去你身邊，行嗎？」

我看著他懂事的小臉，心裡又欣慰又心疼。

「真的想去上學嗎？不是怕耽誤媽媽的時間？傅箏，媽媽想讓你知道，帶你回來的那一刻，我對你就不僅僅有責任。還有對你的愛。懂嗎？」

「你不需要小心翼翼地替媽媽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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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箏想了想，歪著小腦袋說：「可是，愛是相互的呀。」

那一刻，說不震撼是假的。

我在親生兒子身上沒體會到的東西，卻在毫無血緣關系的養子身上得到了。

這怎能不叫人唏噓。

傅箏再三向我保證，他真的想上學。

於是，我把他送去最好的幼兒園。

送他上學的第一天，就遇到了顧修珩送米樂上學。

是的，很不巧，米樂也在這所學校。

父子兩人整整消瘦了一圈。

往日出門即西服的顧修珩今天也隻隨意套了件襯衫，到處皺巴巴的，絲毫不講究。

米樂更是邋遢，早餐不知道吃了什麼，胸前一大片汙漬。

和幹淨整潔的傅箏，簡直雲泥之別。

我把傅箏送到門口，傅箏跟我道別：「媽媽再見。」

「媽媽？」

米樂呆呆地看著我，「媽媽，他為什麼也叫你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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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樂撲過來抱住我的腿。

他低低地啜泣著，聽起來十分委屈。

「媽媽，我才是你的孩子，隻有我能喊你媽媽。媽媽，媽媽，媽媽……」

米樂抱著我的腿撒嬌。

我平靜地推開他。

「米樂，你已經有新媽媽了。」

米樂的眼淚唰地落下，他瘋狂地搖頭：「不是不是，米樂隻有一個媽媽，媽媽你別不要我。」

傅箏皺著一張小臉指著米樂喊：「是你先不要媽媽的！」

米樂惡狠狠地看向傅箏。

「她是我媽媽，才不是你媽媽！」

這時，顧修珩向我走來。

「悅悅，米樂還小，不懂事。你別跟他一個小孩子計較。不管怎麼說，你始終是他媽媽。」

「孩子不懂事，大人也不懂事嗎？」

顧修珩怔住。

這些天，他時不時就發信息給我，回憶我們的從前，偶爾也發一些米樂的照片。

蘇妙妙的任務已經完成，現在隻等顧修珩氣運散盡，她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目的已達到，想必她也沒有耐心再裝。

她對顧修珩有幾分真心，今天在顧修珩和米樂的身上顯而易見。

就是因為被蘇妙妙冷落。

顧修珩才想起我的好。

他一臉真摯地看著我，若非經歷這麼多，我想，我又要被他騙了。

我漠然地在他面前轉身。

傅箏有先天性心髒病，我把藥和注意事項一一囑託班主任。

我離開幼兒園的時候，米樂還哭鬧著不肯進去。

上車前，我掃了一眼。

米樂的班主任被他咬得鮮血淋漓。

而顧修珩，插著兜站在一旁，隻是不痛不痒地責怪米樂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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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箏上學，我也進組工作。

忙碌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很快Ŧüₔ。

一晃眼，一周過去了。

我答應傅箏周末的時候就把他接到我身邊。

可沒想到，傅箏還沒到。

顧修珩帶著米樂來了。

和顧修珩離婚時，我發了公告的。

雖然沒有提及具體情況，但幼兒園的老師，我的經紀人他們都看在眼裡。

流言就是一傳十十傳百。

況且，世上本就沒有不透風的牆。

所以，顧修珩來時，我身邊的人都沒有好臉色給他。

「媽媽！哇，媽媽你好漂亮！好像天上的仙女姐姐！」

米樂一來就撲到我懷裡。

他的手上拿著棒棒糖，我怕他的糖弄髒我的戲服，所以輕輕把他推開。

米樂一下就委屈了。

「媽媽，你別生米樂的氣了好不好？爸爸說，隻要你不生氣了，就會和我們回家。」

我抬頭看向顧修珩。

也才一周，他衰老得可真明顯。

不過，還是可以看得出來，他今天精心收拾過。

「悅悅，你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

眼眸微閃。

曾幾何時，我會連顧修珩的生日都忘掉。

我記得剛入行那會，我還是一個小透明。

別人都不跑的龍套，我去。

別人都不參加的遊戲大闖關，我報名。

還有坐車要坐很遠很遠的鄉村大舞臺、酬勞隻有一丁點但要拍一個月的廣告……

隻要能掙到錢，多苦多累我都不怕。

就因為顧修珩跟我說，初入職場，他需要一個上得了臺面的名牌公文包。

那不是我送他的第一個生日禮物。

卻是我送他的，最珍貴的最值錢的生日禮物。

可那個耗費我所有積蓄換來的名牌公文包，也早就不知被他扔到哪去了。

現在想起這些，心已經不會痛了。

隻是有些難過。

替自己，那些付出過真心的日子。

我看著顧修珩，微微一笑：「拍戲ţũ̂ₔ太忙了。」

「媽媽，那你現在忙完了嗎？爸爸說有一家餐廳特別好吃，我們現在去好不好？」

米樂期待地看著我。

「媽媽！」

門口，傅箏背著書包，笑得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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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由自主彎起了唇角，小跑著朝他奔去。

「來，媽媽抱抱。」

傅箏親昵地在我耳邊蹭蹭，「媽媽，我好想你哦。」

「媽媽也很想你。肚子餓了嗎？媽媽帶你吃飯去。」

我領著傅箏往外走，全然忘了房間裡的顧修珩和米樂。

直到米樂邁著小短腿衝上來，一把推倒傅箏——

「她是我媽媽，才不是你媽媽！你這個搶別人媽媽的壞小孩！」

我連忙把傅箏抱起來。

「沒事吧？有沒有哪裡摔疼了？」

傅箏搖頭。

我冷眼看向米樂：「道歉！」

米樂扭著頭撅著嘴巴，一臉倔強。

顧修珩跟了上來。

「小孩子打打鬧鬧常有的事，何況他也沒事。沒必要上綱上線吧？」

我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喊來保安就把這兩人轟了出去。

米樂這才害怕地大哭：「媽媽，媽媽我錯了！我跟他道歉，媽媽嗚嗚嗚……」

我以為把人趕出劇組他們就會走了，沒想到顧修珩竟然帶著米樂住進了劇組的酒店。

晚上拍完戲，我帶著傅箏回房間。

保潔按門鈴來補充日用品。

我沒細想開了門。

顧修珩推著一輛推車，推車上放著一個蛋糕，他滿臉柔情地望著我。

「悅悅，以往每年的生日都是你陪我過的。今年我不想有例外。」

「悅悅，我知道錯了。我隻是一時沒有經受住誘惑……其實我愛的人一直都是你。」

「你拍戲一走就是半年，我已經很潔身自好了。」

「但是你知道，人都有欲望，蘇妙妙就是趁我喝醉了，我才……」

「你原諒我吧悅悅，我們還有兒子，米樂他也不能沒有你。」

他絮絮叨叨說了一堆。

我彎了彎唇。

「愛我，所以在我車禍昏迷的時候，往我的藥水裡加東西，好讓我一輩子都醒不過來。對嗎？」

顧修珩臉色刷白。

他不是隨口附和米樂的。

他是真的在想辦法讓我永遠也醒不過來。

這樣，也叫愛我？

「你，你為什麼會知道？」

我冷了臉，把門一關。

「回去問蘇妙妙吧，她可以告訴你答案。」

12

聽說顧修珩把蘇妙妙打得很慘，蘇妙妙實在忍不住了，於是把一切都告訴了顧修珩。

顧修珩愣在原地很久。

他知道了我那麼努力賺錢，是因為要給他第一桶金，要扶持他成為男主。

他知道了我本不屬於這個世界，可為了他和米樂，我留下來了。

他也知道了，我的車禍不是偶然，是外來系統授意蘇妙妙所為。

而蘇妙妙對他，其實沒有半分情意。

13

半夜忽然風雨交加。

窗戶沒關，大風吹得窗簾肆意翻飛。

替傅箏蓋好被子，我連忙下床關窗。

卻在不經意的一瞥時，發現酒店樓下，跪著一人。

風雨飄搖，他就那樣直挺挺地跪著。

有保安撐了把傘過去詢問，他卻堅定地搖了搖頭。

我凝視那抹身影很久，試圖從記憶裡找出一些，顧修珩曾經愛我的證據。

可奇怪的是，我的腦海裡一片空白。

我關好門窗，拉起窗簾。

內心一片淡然。

接下來一段時間，顧修珩常常在劇組出沒。

經紀人問我要不要阻攔，可沒想到導演說顧修珩是這部電影的投資方之一。

我拍拍經紀人的手，讓她別擔心。

反正，顧修珩來不來對我沒有半分影響。

他送花，小助理隨手扔垃圾桶。

送他親手做的美食，小助理和一眾同事便有口福了。

總之，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接受他的一分一毫。

愛也罷，懺悔也罷。

都與我無關。

我對顧修珩不聞不問。

終於，他沒有再出現。

可當天晚上，我卻接到了他的電話。

14

趕到醫院，顧修珩叫米樂抬起他的腳給我看。

原本白白嫩嫩的腳面，此刻卻一大片的血肉模糊。

米樂已經痛得臉色發白，滿身冷汗。

「媽、媽媽，你終於來了。醫生叔叔要給我包扎，我不讓。媽媽，你看，我現在是不是也殘疾了？」

一席話讓我渾身發毛。

震驚得無以復加，我復雜地看向米樂：「你……這是你自己做的？」

顧修珩站在一旁，看起來沒有半分緊張ẗúₜ。

「媽媽，你把錢給了那麼多殘疾的小孩，傅箏也有病。媽媽，你是不是喜歡這樣的小孩？」

「我，我自己拿榔頭砸的，好痛……」

荒唐，簡直太荒唐了！

我扭頭就走。

顧修珩追了上來。

「悅悅，你別走！米樂這樣做，也是為了能見到你！你就這樣走了，他會傷心的。」

「瘋子！」

我扒了扒頭發，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顧修珩，米樂這樣做，你是知道的吧？你默許了, 對不對？」

顧修珩沒有說話。

我氣笑了。

「回來好不好？悅悅，我和米樂真的不能沒有你。你看，米樂為了你……」

「別說了, 夠了。顧修珩，到此為止吧。」

15

顧修珩當然不會就此放棄, 他一如既往到劇組報到。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一天比一天地滄桑。

我突然想起，不知道蘇妙妙有沒有告訴他，她攻略成功後, 他的氣運會一天不如一天？

不管他之前知不知道，現在他肯定有所感覺了。

因為除了他本人, 他的公司也開始走下坡路了。

合作方莫名其妙地提出解約。

市場無聲無息被競爭對手搶走。

管理層一個接一個地離職……

顧修珩終於意識到不對。

他慌張地跑來找我。

我拂掉他的手：「我幫不了你。」

「悅悅，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可他的懺悔換不來一切從頭開始。

他漸漸沒有時間來找我，因為公司足夠讓他焦頭爛額。

而我, 卻一步一步慢慢登上事業的頂峰。

16

多年以後。

傅箏以星二代出道。

他主演的第一部電影, 票房擠進影史前十。

觀眾對他的演技贊不絕口，稱他是影視圈唯一一個不遜於明星父母的星二代。

可他卻說。

「不，我媽媽永遠是最好的。」

傅箏漸漸強大，我意識到自己的使命已經完成。

同一時間，系統發出任務完成的提示音。

「嘀——恭喜宿主，任務圓滿完成。現在您可以選擇前往另一個世界繼續攻略, 或者……」

「系統，外來系統被打敗了嗎？」

「是的。外來系統因私自收買攻略人員, 破壞異世界維持已久的秩序, 被主宰者懲罰, 已經煙消雲散。」

「那蘇妙妙呢？」

「背叛系統的攻略者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系統調出蘇妙妙死前的畫面。

她被關在一處暗無天日又虛無縹緲的空間裡。

每日受三次電刑。

電刑不知何時, 從何處落下。

受刑之人不但身體受罪, 心理也日日飽受折磨。

每時每刻身處黑暗。

叫天天不應, 叫地地不靈。

蘇妙妙就這樣被一點點地逼瘋。

最後自盡而亡。

系統猶豫了一下, 還是選擇告訴我。

「其實, 當初系統並沒有檢測到外來系統的入侵，是蘇妙妙自己告發外來系統的。她以此換得一個獎勵。可最後, 她並沒有用來拯救自己的性命。」

我很平靜地聽完。

但與我已經沒有關系了。

我告訴系統我要留下來。

傅箏被拋棄過一次。

我不能讓他受第二次傷害。

如果有天, 他告訴我。

他不再需要我。

那我會離開。

否則，我會陪伴他，永遠。

顧修珩番外

蘇妙妙告訴我，隻要我願意，她可以幫我逃脫這個世界。我可以在另一個新世界重新開始。

我沒有絲毫猶豫地拒絕了她。

公司早已破產，我患上了不死的癌症。

高昂的醫藥費我無力承擔, 兒子卻不知去處。

隻能拾荒換錢度日。

有個一起睡在天橋下的老頭笑我, 渾身沒半點像樣的東西，倒是ẗųₔ手上那個包，锃亮锃亮的, 看起來值不少錢。

我忙把公文包抱緊。

「這是我老婆送我的, 你們休想惦記。」

「老婆？哈哈哈哈……痴人說夢。憑你也有老婆？」

我微微一怔。

我可不是痴人嗎？

明明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轉眼卻把自己搞成這副德行。

「別發呆了，你每天偷偷幫忙打掃門前路的那家人，扔垃圾出來了, 你還不去看看有沒有瓶子？」

我一步一步向那裡走去。

悅悅，容我再這樣叫你一次。

此生，我辜負了你。

我願用餘生來贖罪。

隻求你。

別忘記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