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我平時對美色並不上心,家中姬妾也隻寥寥數人。
便想用被子掩住美人波濤洶湧的春色,讓人帶她下去。
她卻伸出一雙玉臂勾住了我的脖頸。
面帶薄紅,桃花目流光溢彩,吐氣如蘭地喚我郎君。
我一眼就看出,她被人下了藥。
本來我應該將她推開的,卻鬼使神差地把她攬入了懷。
那一晚我徹夜未眠,從沒有過如此地放縱。
第一次懂了,什麼是色授魂與,心愉於側。
第二日她終於清醒了過來,不哭不鬧地整理好了衣衫後,就跪求我收她做個侍妾。
我知道了她是崔緹的發妻,不禁有些不齒。
更多的卻是悵然若失,以為自己遇到了一塊稀世珍寶,誰知竟也是個庸脂俗粉。
但我還是答應了她的請求,又賜給了她無數的金銀。
她轉頭就將這些金銀都給了崔緹,並要崔緹保證其女兒一世平安。
我突然又對她有了興趣。
她跟著我回了侯府,卻自請去了別院,從此一個人關在清冷的別院裡,再也沒有出來過。
我冷眼旁觀,看她能堅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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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這一看就是三年。
崔氏的心思我都明白,無非是想拿她換取前程。
而她呢,莫非還想替崔緹守節?
於是我出徵時,順便拿下了崔氏的祖地平城。
果然,崔緹又一次刷新了我的下限。
他竟然將自己的親生女兒也送了過來。
她終於第一次踏出了別院,卻是為了替自己的女兒求我收為侍妾。
她為了女兒,一出手就廢了崔緹,連帶著將整個崔氏也連根拔起。
這樣的女人真讓我刮目相看。
崔氏瞎了眼,她若是崔氏的主母,崔氏還能興旺一百年。
我開始不受控制地被她吸引,跟她你來我往地鬥法,樂此不疲。
後來,我佔領的城池越來越多,引起了各大勢力的忌憚。
於是王家派了兩位嫡女前來與我聯姻。
這是試探也是警告。
若我拒絕,將會得罪南地所有的世家豪族。
若我答應了,內院將被王家把控,從此活在王家的監視之下。
她太聰明了,我還沒有暗示,她就明白了應該怎麼去做。
幹脆利落地解決了王家姐妹。
王家玉郎慧眼如炬,知道我有了她管理內院,則如虎添翼,將是王家的勁敵。
於是設計挑撥離間,讓我們徹底決裂。
其實我明明都知道,卻還是上了當。
夷陵君番外(二):情投意合,心傾於側
我知道她想要什麼,可我是稱霸一方的梟雄。
我的妻子隻能是世家豪族的嫡女,端莊穩重,以我為天。
而不是像她這樣狡猾如狐,無法把控的禍國妖姬。
可為何我決定要放手時,卻心如刀割,連魂魄也仿佛被她一同攝走了。
於是我重新披上冷漠的外殼,硬下心腸再也不見她。
直到收到她被人綁架的消息後,我目眦欲裂。
當賊匪要我隻能選一個人質來交換時,我敏銳的直覺不能選擇她。
於是裝作對她不屑一顧,直接要了儷姬。
然後趁賊匪不注意,想要將她搶過來。
可是看著賊匪們井然有序地對抗著我的侍衛,還有匪首出眾的武藝。
我明白了這是一次精心設計的針對我的謀殺。
自從徵戰以來,我就知道自己終有一死。
少年當有凌雲志,萬裡長空競風流。
可她呢?
生死攸關的那一剎那,我沒有想到我的千秋霸業,也沒有想她到底愛不愛我。
我隻想讓她活著,哪怕用我的命去換。
原來我早已經愛上了她。
我抱著她從高高的鍾樓上一躍而下,落地的那一刻,渾身骨頭碎裂,劇痛幾乎將我淹沒。
可是看著她好好地被我護在懷中,我無比的慶幸。
拼命掙扎著想要對她說:我愛她,我以後都聽她的,她想要什麼我都會給她,隻求她不要離開我。
可是鮮血不停地從我口中噴湧而出,我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也沒有辦法說出話來。
望著她如珍珠般揮灑的淚水,我突然覺得很高興。
終於,她有一次是為了我,真心實意地心痛了。
9
我驚訝地問:「你要幹什麼?君侯待你不薄。」
這句話似乎戳到了儷姬的痛處,她哈哈大笑了起來。
笑著笑著就哭了,朝著臥在榻上一動不動的夷陵君一指:
「他待我不薄?
「他率軍攻打臨城,隻因我蕭氏不願投降。
「我的父親兄長還有我的未婚夫,都活活戰死了。
「他們的屍體還被斬首,掛在城牆上示眾。
「你可知道,每到夜晚,我都不敢入睡。
「因為隻要我一閉上眼,就看到我的親人們流著血淚,在無邊地獄裡痛苦地掙扎。」
她的眼睛如噬人的野獸般,赤紅一片。
「這麼多年,我忍辱負重待在夷陵君身邊,就是為了替他們報仇雪恨。」
我眉頭皺起:「你懷孕是假的?」
她說:「我沒有想到。
「夷陵君如此涼薄的人,竟然會對你這麼上心。
「你那別院看似荒僻,其實暗中埋伏了五百鐵甲軍,將別院圍成了鐵桶一般。
「我若不假裝懷孕,怎麼能將你帶出來。」
「又怎麼能與賊匪勾結,謀害夷陵君呢。」我接著道。
儷姬撫掌,贊道:
「了不起啊顏姬,你真讓我刮目相看。若不是今日有事,我當與你暢飲一番。」
然後臉色一變:「你趕快走吧,我不會為難你。」
我勸道:「儷姬,不要被仇恨蒙蔽了眼睛。
「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她嗤笑:「不,我走到了今天,就再也沒有想過要回頭。
「軒轅侯已經接到了我的密報,馬上就要跟我的內應聯合攻打卞城,你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她命令手下控制住房間裡的其他人,然後拿出鋒利的匕首,朝著榻上的夷陵君狠狠刺去。
就在匕首要刺進夷陵君的胸膛時,他突然動了起來。
一個漂亮的擒拿手,打掉了儷姬的匕首,反手將她制住了。
儷姬望著那個形似夷陵君的侍衛,簡直不敢置信,驚呼道:
「夷陵君不在你這裡!」
但也隻是一瞬間的驚慌,跟著儷姬又鎮定下來:
「沒關系,反正他已經是個活死人了,而且軒轅侯也不可能放過他。」
我長嘆一聲:「軒轅侯攻不進來的。」
「不可能。」
我從腰間拿出一方金印道:「夷陵君帶著我跳下了鍾樓後,在他昏迷之前,把統帥大軍的虎符給了我。」
儷姬猛地瞪大了雙眼:「這不可能……」
我一揮手,房間裡埋伏的鐵甲軍立刻將儷姬的手下全部擒住。
我看著儷姬慢條斯理地道:「我要感謝你與軒轅侯串通。
「正好趁此機會,將計就計重創於他。而南地,將會迎來很長一段時間的安定。」
看著她慘白到極致的臉,我有些不忍。
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讓侍衛將一個人帶了進來。
眼含憐憫地說:
「儷姬,你剛剛的話並沒有說完。
「你的未婚夫其實並沒有死,對嗎?」
10
看著被押進來的賊匪,儷姬終於情緒失控。
拼命地衝過去,抱著他嚎啕大哭。
然後轉回頭撲通向我跪下:
「顏姬,這些事情都是我逼著阿驊做的。
「我願意領罪,隻求你放過他吧。」
我搖了搖頭:「儷姬,你為了報仇,竟偷偷引來軒轅侯十萬大軍圍攻卞城。
「你可知道,一旦城破,這城中數十萬的百姓將如魚肉一般,任人屠殺。
「你們犯下如此滔天大罪,誰敢饒恕。」
我閉了閉眼,又說:
「就算你們要死,我也會讓你們死得明明白白。」
我將一堆證詞扔在了儷姬面前。
原來當年儷姬的父兄不願意投降夷陵君,決定第二天跟他決一死戰。
儷姬的叔父蕭慎貪生怕死,偷偷在她父兄的飯菜裡下了藥。
所以,她的父兄上了戰場後沒有多久就暴斃而亡。
大軍沒有了主將,瞬間潰敗。
儷姬的未婚夫阿驊,僥幸逃脫,淪為草寇。
蕭慎擔心被人發現,就假借夷陵君的命令,將儷姬父兄斬首示眾。
這些證詞除了蕭慎的之外,還有當年下藥的僕從,賣藥的伙計,執行斬首的侍衛。
儷姬拿著證詞的雙手不停地顫抖著,發出了一聲聲慘烈的哀嚎。
「天啊!怎麼會是這樣?
「我這一生機關算盡,都是為了復仇而活,原來到頭來隻是一個笑話。」
看著她滿臉的淚水,狀若瘋癲,我心中一酸。
取出手帕遞給她,溫柔地道:
「放心,這些認罪的人都已經伏法了。」
她猛地抬頭看向我,像是枯萎的花朵又有了生機。
眼神漸漸清明了起來,接過手帕擦幹了淚水,朝著我恭敬跪拜:
「勞煩顏姬讓我回房間梳洗一下。
「我大仇得報,往後隨你處置,再無怨言。」
我點頭同意,示意僕婦帶著她出去。
未過多久,外面傳來驚慌的呼喊:
「不好了,走水了。」
我衝出房間,發現火光已經映紅了半邊天。
侍衛向我稟告,儷姬將房門反鎖,然後自焚了。
可惜發現得太晚,火勢又太大, 人已經救不出來了。
旁邊的阿驊聞言,瘋狂地掙扎了起來。
我示意侍衛將他放開後,他如閃電一般朝著起火的地方奔去。
我制止了前去追趕的侍衛,輕聲呢喃了一句:
「就這樣吧。」
軒轅侯攻城那日,夷陵侯府被跟軒轅侯勾結的賊人放火。
可惜的是儷姬沒有跑出來, 被活活燒死在裡面。
百姓們扼腕嘆息,夷陵君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後嗣,卻又夭折了。
於是同仇敵愾,將軒轅大軍殺得潰不成軍。
卞城又恢復了平靜。
將所有的事情都清理完畢後,我的肚子開始大了起來。
吃不下東西,脾氣越發暴躁。
看著還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的夷陵君,我撂挑子不幹了。
喊著蓁蓁:「收拾東西,我們走。」
蓁蓁蒙了, 問道:「阿娘,我們去哪裡啊?」
「去王家。」
11
蓁蓁弱弱地問:「您不是說, 當年就是王家看不上您這個孤女, 才退的婚嘛。
「現在還有了我這個拖油瓶,他們肯要我們嗎?」
我恥笑一聲:「這次我出手逼退了軒轅侯。
「已有無數人傳言我是輔助君王的鳳凰命了。
「王家必不會拒絕的。」
話音剛落,夷陵君的手指動了動。
我再接再厲:「我是一個孕婦耶。
「如今侯府上下都要我來操心,還要照顧這個活死人。
「我一天也待不下去了,我們今日就離開。」
夷陵君的手指又動了動。
蓁蓁語出驚人:「阿娘,您肚子裡的小弟弟也不要了嗎?」
「不要了, 反正生出來也隻是一個被人看不起的庶子。」
夷陵君緩緩流出了兩行清淚。
我盯著他的臉,來了一個最大的:
「我又不愛他,憑什麼要受這些委屈。
「蓁蓁, 我們走, 以後再也不回來了。」
就在我慢慢走到房門口時, 床上傳來一個十分吃力的聲音:
「誰,敢走?打, 斷腿……」
時已深秋,法來寺周圍都是火紅的楓樹林。
隨風拂動時,絢爛得猶如晚霞一般。
因為實在受不了夷陵君那整日擔驚受怕的小模樣,我搬去了法來寺養胎。
蓁蓁一直陪在我的身邊, 她穩重了很多。
這會兒正神秘兮兮地對著我說:
「君侯又賜給了我一堆寶貝。」
我好奇地問:「他這次又要你幫他做什麼?」
蓁蓁得意地笑了:「他呀, 要我叫他阿爹。」
噗!
一年之後,我派出去的侍衛帶回來一封信。
打開信紙,裡面隻有兩個字:「平安。」
我輕輕地翹起了嘴角, 仿佛看到了遙遠的地方。
一灣碧水, 一葉輕舟。
漁夫辛苦撒網捕到魚蝦,交到了妻子的手中。
妻子荊釵布衣, 半張臉被燒得毀了容。
「喲,老的不行了,就把小的給送了過來。
「他然」丈夫從懷中掏出攢了很久錢才買到的銀釵, 插到了妻子烏黑的發髻上。
妻子嬌羞地笑了起來, 那容顏猶如牡丹綻放,秾豔昳麗, 美不勝收。
快活的日子如流水般消逝。
夷陵君七旬那年重病不起。
彌留之際, 房間的地上跪滿了我們倆的兒孫。
我端坐在床頭, 被他緊緊拽住了雙手。
他勉強睜開了渾濁的眼睛,艱難地問我:
「兮兮,你, 有沒有愛過我?」
我注視著他很久很久。
然後俯下身,在他的耳邊說了一句話。
他釋懷地笑了起來,最後緩緩閉上了眼。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