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朕已告知皇後你有身孕，說已經四個月了，你可別說錯了。」

「是，臣妾知道。」貴妃委屈地抱怨，「反正隻要起衝突，您都會站在嫡姐那邊，臣妾懂。」

「誰讓她從小就是，太皇太後欽定的太子妃呢？誰娶了她，才能當太子，當皇帝呀。不然我為何一直哄著她？」

「為何嫡姐就一定要是太子妃，侯府如今衰敗，無權無勢。」

「她是欽天監算出來的天降福女，可保我朝百年無虞。三年前她一失蹤，北邊就戰事又起。這會兒她剛回來了，議和書都已送到了。」

「她就這般好命。」

「別不高興了。仔細算起來，朕也是靠她得來的皇位。父皇本想封二哥為太子，朕一得知消息，當晚立馬就出宮找你嫡姐，陪她數了一夜星星。翌日，她便進宮為我求得了太子之位。

「可憐朕那幾個傻兄弟，辛辛苦苦拉幫結派，徵戰沙場，還不如朕哄個女人有用。」

「那您還找臣妾來，不怕嫡姐生氣嗎？」

「你嫡姐什麼都好，樣貌性子都是一等一的，朕很喜歡。就是在床上不解風情，沒你會的花樣多。朕不能再納後妃，隻能找你解解饞了。」

「臣妾不及嫡姐矜貴，願意替嫡姐服侍陛下～」

「……」

我不知我是如何走回棲鳳宮的。

整個胃翻湧得厲害，剛到棲鳳宮，便吐了。

碧璽叫來了太醫。

不一會兒，皇帝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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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陛下，恭喜娘娘。皇後娘娘有喜了！」

皇帝激動地抱起我，轉了個圈。

看到他，我惡心得更厲害了，吐了他一身。

他看起來毫不嫌棄，還幫我拍背順氣。

宮人們都說，陛下對皇後娘娘真是愛若珍寶。

12

我這幾日孕吐厲害，整日整日地躺著。

皇帝每日都來看望，小坐一會兒。

自從知道他與庶妹廝混後，隻要他一靠近，便仿佛能聞到庶妹的香粉味。

令我作嘔得厲害。

我定要想個法子支開他，讓他不能每天來惡心我。

「碧璽，青樓的姑娘要是得了病，該怎麼辦？」

「回娘娘，往往會被趕出樓裡，任其自生自滅。」碧璽像是想到了誰，眼神裡充滿了哀傷。

我回頭抱住了她，安撫地輕拍。

……

正陽宮內。

皇帝看著眼前這一排燕瘦環肥，有些不可置信。

「富樂，這都是皇後送來的？」

「是啊陛下，皇後娘娘說自己身子不適，不宜伺候。恐怠慢陛下，都是特意在民間尋的美人呢。」說罷富樂公公拍拍手。

一行美人嬌聲齊喚：「陛下～」

「好好好！」皇帝連誇了三聲，但又有些猶豫。

「富樂，你說這不會是皇後給朕設的圈套吧。等朕真碰了，再來與朕秋後算賬？」

富樂公公小心地出著主意：「那您要不，親自去問問皇後？」

「朕今晚就去。」

……

算到了，皇帝定會來試探我。

所以我未用晚膳，生怕自己見了他都吐了。

皇帝謹慎地開口：「皇後，今日不知是誰，將一群女子送進朕的正陽宮，等朕知道了是誰送的，定是要送回去。」

「哦？她們美嗎？」

「朕連正眼都沒瞧，豈知她們美不美？」

「那可惜了，看來陛下不喜臣妾選的美人。那臣妾命人，明日將她們送出宮吧。」

「真是皇後送給朕的？」

「恩，千真萬確。陛下若有喜歡的，大可以抬為貴人。」

皇帝端詳著我的表情，見我始終面帶笑意，他如釋重負。

「既然是皇後的意思，朕定不能辜負皇後美意。皇後，你好好養胎。朕折子還未批完，就先去忙了。」

眼看著皇帝迫不及待地趕回去享用美人。

「臣妾恭送陛下。」

「娘娘，可要上晚膳？」碧璽悄聲問我。

「本宮今日心情好，多上些吧。」

「是，娘娘。」

13

冬去春來，草長鶯飛。

我挺著肚子，去正陽宮找皇帝。

自從送了批美人後，皇帝就不怎麼來找我了，讓我清靜了好一陣。

大臣們皆稱皇後娘娘賢良淑德，不驕不妒，堪稱世間女子之表率。

皇帝見我走進殿，殷勤地上前扶住我。

「皇後怎麼來了，可是身子不適？是否要叫陳院判來看看？」

「臣妾沒事，隻是算算日子，貴妃快生產了吧。這可是宮裡頭一個孩子呢，馬虎不得。」

皇帝停頓了良久，隨即附和：「確實算算日子，貴妃該生產了。朕晚些去看看她。皇後月份也大了，就別走動了，小心動了胎氣。」

「好，陛下去看看，臣妾也就放心了。」

「那陛下您忙吧，別送了。」

「好，好。碧璽攙好你家主子，回去路上小心著些。」

我踏出正陽宮時，正巧碰上紅櫻要往殿裡去。

紅櫻屈身向我行禮：「參見皇後娘娘。」

我不動聲色：「聽說你現在最得寵？」

「回娘娘的話，是。」

「很好，陛下就拜託你照顧了。」

碧璽扶著我緩緩往前走。

「娘娘，今日天氣暖好，要去逛逛嗎？」

「也好，去逛逛吧。明日，可就沒這種闲暇了。」

甚至沒等到明日。

半夜便傳來了，貴妃要生產的消息。

我讓碧璽扶著我，帶著太醫院陳院判一同前往。

路上好幾次走走停停，終於在天蒙蒙亮時走到了。

碧璽扶著我走進室內。

隻見床上僅貴妃一人在抱著肚子呻吟。

四周站滿了女醫穩婆，都冷眼旁觀。

「皇後娘娘。」見我走近，所有人便都向我行禮。

「你！你！她們都是你的人！我要找太醫，太醫在哪兒？陛下在哪兒？」

「貴妃喊夠了嗎？不如省省力氣，將孩子生出來。」

「嫡姐，你進宮以來，我對你避讓三舍，為何你還不能放過我？」

「讓你懷上孩子的是陛下，讓你喝下催產藥的也是陛下，與我何幹啊？」

貴妃突然安靜下來：「嫡姐，我一直想問你。你既已假死三年，為何還要回來？」

「為討一個公道。」

「什麼公道？」

「你還記得因你而罰跪的驛丞嗎？他家的孩子連出生都被剝奪了。」

貴妃迷茫地搖搖頭。

沒關系，你們都不記得，我記得就好。

貴妃突然開始痛哭大叫。

「娘娘，貴妃開始生了。」穩婆小心翼翼地請示我。

「保下孩子。」

我終是不忍心，畢竟稚子無辜。

生產完的貴妃，失血過多，面色蒼白。

她抬起手喚我：「姐姐，我好痛。」

她小時候被下人欺負，摔傷了膝蓋，也是這樣伸手喊我的。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不再喚我幫忙，而是搶我喜歡的東西了呢？

我想走近握住她的手。

「娘娘，小心。」碧璽擋住了我。

「沒事。」我擺擺手，碧璽便退開了。

我握住庶妹的手。

「姐姐，我做錯了。」她說完最後一句話，閉上了眼。

「娘娘，孩子好像沒保住，她一直沒哭。」穩婆抱著孩子給我看。

「給我看看。」我接過孩子，溫柔地抱起，拍拍她後背。

「哇……」孩子突然哭了出來，聲音洪亮。

14

轉眼又到荔枝時節。

我順利生出了小皇子，他一出生就被封為了太子。

我開始以帶兩個孩子為由，拒絕與皇帝同房，專心在棲鳳宮帶娃。

一年後，我帶著兩個孩子，在院子裡學走路。

「娘娘，陳院判來了。」碧璽在我耳邊悄聲說。

「你們帶著小皇子小公主去裡邊玩吧。」

「是。」奶娘們抱起小娃，去了裡屋。

「陳院判，許久未見。」

「皇後娘娘。陛下得了花柳病，這可如何是好？」

「陳院判，你弄錯了吧，宮裡怎麼會有花柳病呢。」

陳院判咽了咽口水：「這……」

「莫非陛下，自己跑出宮染了這個病？可既然是偷跑出去的，就是不想人知曉，你說對嗎？」

「對，對，娘娘說得對。」陳院判汗水不住地往下流，急忙用袖子擦拭額頭，「那……還治麼？」

「治啊，陛下定是政事繁忙，給累著了，所以覺著身子不適。讓陛下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是，娘娘說得有理。」

我擺擺手：「去吧。照顧好陛下。」

「臣告退。」

之後皇帝聽從太醫所言，盡量多休息。

可越休息，就越有時間與美人廝混，染的病就越嚴重。

漸漸地，他開始無力久坐。

變成了我將奏折念與他聽，之後告訴我如何批復，再由我寫上。

批了大半年奏折，皇帝便開始讓我獨自批閱。

他每日醒著的時間也越來越少。

作為他的賢後，自是要每日侍疾的。

我一般都選在他昏睡時，裝模作樣地進去，待上幾個時辰就出來。

今日進去得不巧，皇帝他竟醒著。

我回頭剐了富樂公公一眼，硬著頭皮走近皇帝。

「陛下，您今日看起來精神矍鑠。平時臣妾來時，您總在昏睡，臣妾都擔心得食不能下咽呢。」

皇帝向我招手：「煙兒，來。」

我坐到床頭，他抓住我的手。

「煙兒，多虧了有你在幫朕處理朝政。我這輩子做得最對的事，就是娶了你……」說著說著，他又睡過去了。

「陛下？陛下？」我喚了幾聲，便將手從他手裡抽了出來。

我站起身往外走，接過碧璽遞來的絲絹，狠狠地擦了擦手。

「告訴陳院判，再加點藥量，務必讓陛下多睡著些。」我吩咐碧璽。

「是，娘娘。咱們還去看紅櫻嗎？」

「去，當然要去。」

我們去了一座空置的宮殿，碧璽為我推開房門。

床上躺著紅櫻，她全身潰爛，都已逐漸蔓延至臉頰。

紅櫻見到我，忙要起身又沒力氣，險些摔下床。

我快走幾步，扶住紅櫻。

「說了多少次了，不必多禮。」

「皇後娘娘，我這樣活著太折磨了。您就讓我死了吧, 別治了。」

我閉上眼，握緊了她的手，從喉嚨裡擠出一個字：「好。」

「謝娘娘照顧紅櫻的家人，和其他得病的姐妹。下輩子，紅櫻當牛做馬再來還。」

「紅櫻你不欠我的，是我該感謝你。」

15

幾年後。

匆匆趕到正陽宮，陳院判已在殿外等著我。

「陛下情況如何？」

「熬不過今晚。」

「好。」我推門入殿。

我坐到陛下床頭，陛下拉起我的手。

「煙兒，你來啦。我一直在等你。」皇帝說話很費勁, 斷斷續續的。

「陛下, 臣妾來晚了。請您恕罪。」

「煙兒，你還留著我送你的鳳釵, 那是我親手做的。」皇帝看見了我頭上特意戴著的金色鳳釵。

「是啊，這是您送我的及笄禮物呢。從收下這份禮物開始, 我就一直期盼著與您成婚。」我將腦袋輕輕靠在皇帝胸口。

「煙兒，你是不是還在恨我, 恨我辜負了你。你好幾次看我的眼神，都讓我覺得你對我恨之入骨。」

「臣妾……」

「沒關系, 你恨吧, 好可惜, 我還沒來得及帶你去北方……」

一滴眼淚從我的眼角滑落。

「陛下駕崩！」

「陛下駕崩！」

小太監們，從屋內喊至屋外，傳至整個皇宮。

我抹了抹眼角，站起身, 走出正陽宮。

我怕嫂嫂做傻事，整夜陪著嫂嫂，快天亮前趴在嫂嫂床頭睡著了。

「「「」「是, 老奴遵旨。」

16

太子登基後，我抱著他，垂簾聽政。

直到他弱冠之年，我將政權全數歸還。

在我從小灌輸下，皇帝制定了新的律法。

規定了王子犯法與民同罪, 但凡涉及人命, 都需嚴查。

凡冤屈者也可鳴冤鼓，上達朝堂。

……

如今我八十了。

躺著曬太陽，不知不覺睡著了。

我走出房門時，又看見庶妹在被她院子裡的下人欺負。

她抬起手喚我：「姐姐, 我好痛。救救我。」

我走過去拉起她, 替她拍拍裙子，叮囑她：「下次被欺負就告訴姨娘。」

「姨娘討厭我, 不會幫我的。」

「那你來找我，我護著你。走，我帶你出去玩。」

我拉著庶妹的手跑到侯府門口, 哥哥和皇子殿下已經在等著我了。

那晚, 我們跑去城外放天燈。

「我們可以把想去的地方寫上去。」

「我想去北方。聽說那裡特別冷，還會下雪。」

「姐姐去北方的時候, 也帶上妹妹吧。」

「我也想去！我還要去北方當大將軍呢！到時候, 你們都來，我招待你們！」

「好！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四隻小手交疊在一起。

承載著我們願望的天燈，徐徐上升，慢慢變成一個忽明忽暗的小點兒。

……

「皇奶奶皇奶奶, 您醒醒，您怎麼哭了？」

「我做了個夢，夢見了很久未見的人。」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