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蕭祈帶著半截袖子,找上門了。

9

不能讓蕭祈知道真相。

我故作鎮定地飲下一口茶:

「蕭相帶著這隻袖子來找我是何意?」

他眉間霜雪漸濃:

「為何你的袖子會在我那裡?」

果然是喝斷片忘了。

也好,這樣我就可以隨意發揮了。

「當然是因為,你昨日喝醉了之後拉著我不肯放手,我為了擺脫你才割舍一袖。」

「就沒有別的什麼?」

「我送你回去之後我就走了,還能有什麼?」

他瞪著我,雙眼羞憤難當:

「那為何我的腰帶……」

完蛋了!昨晚隻記得把暗室門關好,以為就沒有痕跡了,忘記把這家伙的衣服穿好了!

我捂著半邊臉尷尬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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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你睡覺自己不小心松開了吧。」

他把那半截袖子拍在我旁邊的桌上:

「我沒說腰帶松開了。」

更尷尬了。

我把腦袋埋得低低的,小聲嘟囔:

「明明就是你自己想要的,這也能怪我嗎?」

他忽然掐住我的下巴讓我被迫抬起頭來,他雙眸微紅竟還有幾分委屈:

「盛昀,你敢做不敢當?」

嚇得我連忙否認:

「我不是我沒有!我也不是盛昀,我是盛月輝!」

他更生氣了:

「你還要演到什麼時候?從我見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盛昀。」

「你怎麼知道的?」

「你化成灰我都認得!」

怎麼一個兩個都瞞不過去?

我甩開他的手:

「沒錯,就是我,那又怎麼樣,褲子不還沒脫呢嗎!」

他聲音哽咽:「你還想脫褲子?」

這家伙又誹謗我!

我昂頭據理力爭:

「我可沒這麼想!你不要在這裡壞我名聲!」

他握緊雙手,立於一旁沉默不語。

我也不知道這種時候該說什麼,幹脆也站著不說話。

這人奇奇怪怪的,明明在暗室裡掛我的畫像,現在又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別扭得很,是不敢承認自己的心事?

忽然刮來的一陣風,吹落了那半隻袖子。

蕭祈轉頭看向地上的袖子,沉思良久開口道:

「你回來就好。」

我也不知說些什麼,隻嗯了一聲。

然後他又低頭說了一句:

「你穿女裝,挺合適的。」

嗯?

等下,他沒發現我是個女的嗎?

我看著地上孤零零的半截袖子,心情復雜。

猶豫再三,沒敢接話。

他又問我為何會變成現在這種樣子。

「父皇經二皇兄一事後,疑心越來越重,懷疑我舅舅也有異心,所以讓我詐死試探。」

「那你要裝到何時?」

「看父皇心情,怎麼,你很關心我?」

他緘默不言。

就算他不說,暗室裡的畫也做不了假。

但是既然我看見了,我就不可能裝作不知道。

「蕭相,你就沒有什麼話想跟我說?」

他幾番遲疑:「沒有。」

讀書人臉皮就是薄,還得我來。

「其實昨晚,我是故意的。」

他臉色驚變。

我繼續補充道:

「你昨日醉了之後,對我言聽計從,我一時上頭,這才做了些過分的事。

「不過到最後一步時,我怕你醒來後記恨於我,所以及時收手,什麼都沒有做。我隻是想告訴你,我從不強人所難。」

他咬緊薄唇,聲音喑啞:

「你怎知是強人所難?」

我故作驚訝:

「難不成你也願意?」

他咬牙切齒道:「但我不做下面那個!」

10

他放下狠話就走了,留我一臉蒙。

原來他氣憤的是這個。

這有啥,說得好像我就能在上面一樣了。

當務之急還是舅舅的事,隻要我一天做不成皇帝,舅舅造反之心就一天不死。

可父皇,又怎會讓一個公主登基。

難啊。

我後面也就四弟五弟可以選了,雖然兩個都還小,但是我還在時,他們沒有任何希望,他們的母族自然就不會亂來。

如今儲君要從他們二人中抉擇,他們的母族自然是會鬥得水火不容。

可憐兩個不到十歲的娃娃,就這麼被卷入紛爭。

父皇又緊急召我入宮。

為了我兩個弟弟的事。

他眉頭緊蹙:

「老四跟老五,你看好誰?」

我平靜地回道:

「兒臣一介公主,不敢妄議朝政。」

他長嘆一口氣:

「你還在怪朕不讓你繼續當皇子嗎?可你是女子,若你是男子,這天命都是你的。」

「兒臣除了是女子,可有讓父皇不滿意的地方?」

「你勤勉二十載,文通武治,曾是朕最驕傲的兒子。」

「性別之差,真的那麼重要嗎,天命就一定不能落在女子身上嗎?」

我第一次無懼地直視著他的眼睛,迫使他給我一個答案。

他卻頻頻搖頭嘆息:

「朕,真的做不了這個決定。」

我知道父皇的難。

有違祖制,沒有人能開這個先河。

所以我不再追問,而是回答父皇最開始的問題:

「四弟五弟都還年幼,兒臣以為,若此時立儲君之位,隻會讓四弟五弟成為他人手中的傀儡,不宜在此時立儲。」

「此事不定,定會影響朝堂,爭鬥愈烈。」

「那就給那些挑事的人找點事做,南下治水,治不好就摘了他們的腦袋。」

「此計甚好!」

父皇眉心終於松開,帶著滿意的目光看著我。

這種熟悉的相處模式又回來了。

他開始頻繁召我入宮。旁人隻當是父皇疼愛一直流落在外的公主,隻有蕭祈知道,我這段時間忙得不可開交。

好不容易闲下來的時間,又被排得滿滿當當。

倒是經常碰見蕭祈也在,他見我總是躲躲閃閃的,於是我特意蹲了他一次。

他一進馬車就發現裡面多出來的我。

馬夫隻道是我硬要上來的。

我拍拍旁邊的軟墊:

「你的馬車,坐,不必客氣。」

他也不好再躲,隻是讓馬夫先送我回去。

我倆面面相覷,還是我先開口:

「你上次放的狠話,我同意了。」

他一瞬間眼底閃過不易察覺的驚慌:

「同意什麼?」

我提醒他:

「就是你不在下面那件事我同意了,但是我最近有點忙,等過段時間我再去找你。」

他慌慌張張喊停馬車,自己下了車,讓馬車送我回去。

我探出頭朝他喊道:

「你等我去找你啊!」

他羞憤得扭過頭去。

但也沒說不行。

11

時間一天天耗過去,舅舅那邊常來信問我還要等多久,我也隻能說再等等。

具體要等多久我也沒底。

隻是我不想讓母妃努力經營的結果被打破。

哪怕有我從中斡旋,四弟跟五弟的母族還是鬥得不可開交。

父皇不堪其擾,又懼逼宮之事再次發生。

畢竟那場爭鬥中,他死去了一個兒子。

雖是逆子,可也是他的兒子,血濃於水,說不心痛是不可能的。

他待我越發像從前那般了。

我是唯一以命救他的人,也是他唯一信任的人。

除了朝政,他也會同我聊聊心事。他愛四弟和五弟,可如今這般下去,他的兩個兒子,定會折損一個。

而他隻能眼睜睜看著這個心痛的結果出現。

所以他再次將目光放到了我身上。

「昀兒, 就讓祖宗來決定吧。」

他把我帶到了太廟歷代先祖牌位前。

讓我打一卦,若為寶卦, 就讓我接下這天命,還說這是祖宗的選擇, 將來九泉之下面見先祖,先祖也怪不著他。

這責任就這麼推出去了?

也罷, 父皇不過求一個心安。

歷代先祖們, 若你們真有靈, 就請保佑一切向著最好的結果吧。

卦甩出去了。

寶卦。

父皇松了一口氣:

「看來天意如此。」

不是天意。

是我控制了力度,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

天命,就該掌握在自己手裡。

我褪去釵裙, 華服加身,被封為太子。

父皇對外說這一切是一場考驗, 為了試探出那些有異心之人,趁機鏟除了一批之前想控制四弟五弟的人。

舅舅來信說幸虧有我提前通知他。

大勢已定, 父皇還是讓我繼續裝男子。因為就算他能接受,有的是不能接受的人,到時候隻會讓事情變得更復雜,不如就這樣繼續裝下去。

我曾經的皇子府被重新裝潢, 但是人們給我塑的金身不好處理,砸了不吉利。

所以我偷偷搬去了蕭祈的書房暗室。

他回來時看到暗室門大開, 而我的金身就立於那幅畫的前面。

他臉色一變後退半步, 我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

「你我之間遲早坦誠相見, 又何必藏著掖著?喜歡我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 你看我這金身怎麼樣, 夠閃嗎?」

他拍開我的手故作正經:

「殿下慎言, 你我之間怎會坦誠相見?」

「我上次不是說了我會來找你,就是今日。」

他把頭垂得很低,耳根泛紅:

「不要開這種玩笑, 殿下如今位列儲君, 更應當謹言慎行,怎能如此放浪!」

我試探性道:「那我走?」

我故意一步一步移得很慢:

「我真走了以後可就不回來了,你確定嗎?」

他回頭伸手欲抓,手懸在空中始終離我有段距離, 克制又隱忍, 最終緩緩落下。

我接住了那隻手:

「待會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要喊太大聲。」

他觸電般收回自己的手:「無恥!」

也是這一天,我為了從二皇兄劍下救父皇,暴露了自己的女兒身。

「(蕭」「你真的還要傻站著不過來嗎?」

他一咬牙, 走向我的步伐中透露著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悲壯。

我拉過他的腰將他壓在下面,他氣憤得用手抵著我:

「這跟說好的不一樣!」

我輕輕地覆上一吻:

「都說了不要喊太大聲,被別人聽見了可不好, 你想讓人看見嗎?」

他發絲凌亂, 呼吸深淺不一, 憋著一口氣還是任我胡來。

但當他發現我是女子之後,又差點沒忍住喊出來,被我一把捂住嘴:

「你再一驚一乍的, 我可就沒辦法繼續了。」

他乖巧點頭, 與我相擁。

白駒過隙,七年後,父皇退位, 我順應天命登上帝位。

蕭祈與我育有一女,這次,我要光明正大地讓女子也能稱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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