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從養心殿出來,寧王整個人陰沉不少。
周圍的宮人都戰戰兢兢,生怕不小心就惹到這位祖宗。
寧王這副模樣,我瞧著似曾相識。
略加思索,才想起是在何時。
三年前,我剛繼位不久,太後擅作主張,挑了一批年輕貌美、身世顯赫的秀女入宮。
讓她們在我面前各展才藝,希望我能和某個秀女看對眼,好讓她早日抱上孫子。
也就是在那場宴席中,寧王從始至終都陰沉著臉,時不時看向主座上的我。
當時的我以為三弟身體抱恙,才會如此悶悶不樂。
所以在視線交匯時,我露出了溫和笑意,示意他稍加忍耐。
他臉色才稍微好轉。
……
回到寢宮,寧王直奔床上安睡著的「我」。
他坐在床側,溫柔地撫摸「我」的臉頰。
和我說起今日去見柳妃的事。
提到柳妃腹中的孩子時,他先是蹙起眉頭,語重心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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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那女人究竟哪裡好?」
「滿心算計,還不如我好看。」
而後眉眼舒展,拉起「我」的手往臉上貼:
「算了,人總有糊塗的時候。」
「我何嘗不是如此。」
一聲嘆息。
「皇兄,等孩子生下來,皇子或公主,將來他都會是下一任君主。」
「他們都以為我是為了無上權力而弑兄篡位。」
寧王輕笑:「他們錯了。」
「沒有你在的江山,我沒有興趣。」
「我隻是……想讓你眼裡隻有我一個人罷了。」
那天,寧王說了很多話。
比相處十年裡和我說過的話還多。
我在他身邊認真地聽著。
心中感慨萬分。
原來孤僻寡言的三弟,心裡藏了這麼多事。
09
邱辭開口了。
連著行刑幾日,他被折磨得隻剩一口氣。
當時的寧王已經沒有多少耐心。
他準備親手殺了邱辭。
然而在動手前,他挑起了邱辭的下巴,哂笑著說道:「你以為孤會讓你痛快地上路?」
「不,孤要讓你知道,你費盡心思刺殺的對象,已經被孤救活了。」
此話剛落。
邱辭猛地抬頭,露出兩個血淋淋的眼洞。
他劇烈顫抖起來,嘶吼到幾近失聲。
我被嚇了一跳,隨之感到失望。
昔日最信任的心腹,似乎在為刺殺失敗而憤怒。
可是,為什麼呢?
邱辭喘了口氣,忽然大笑起來。
「好......你不是想知道我背後的主子是誰嗎,我現在就告訴你。
「從始至終,我隻效忠一人——」
「你的皇兄謝文庭。」
寧王的身形微不可察地搖晃一下,他揪起邱辭染血的衣領,目眦盡裂:「你說什麼?怎麼可能!」
邱辭嘴角帶著痛快的笑意,直呼寧王的名字:「謝塵,你自以為將那點心思藏得很好。
「可我早看出來了,你不僅心悅自己的兄長,還生出了不該有的妄念。
「他是我平生最敬重的人,我寧願親手幫他解脫,也不願看見他被你折辱。
「謝塵,是你輸了……
「皇上箭術百無一失,我師承於他,怎麼可能失手?
「他根本沒活下來,對吧?」
被揭穿心思的寧王面色陰沉得可怕,眼眶猩紅盛滿怒意:
「怎麼會……明明連皇兄都無法察覺,你一個暗衛怎麼可能發現?」
邱辭嘔出一口血,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讓我意想不到的話。
「呵,實在太明顯了。
「你看向皇上的眼神,我最熟悉不過了。」
「混賬!」
寒光一閃,邱辭脖子上被開了很大的口子。
血濺了寧王一身,他渾然不覺地站在原地,似乎還沒從邱辭的話中回過神來。
我愣在空中,定定地望著已經失去生氣的邱辭。
我從未想過……
他竟對我抱有別樣的心思。
不僅如此,還擅作主張地奪取了我的性命。
我心底一片悲涼。
任何以愛為名的揣度,都不過是自私的遮羞布。
10
那晚,寧王將「我」緊抱在懷,垂著眸發呆。
我飄近了點,才看見他眼中的血絲尚在,看起來像是哭紅了眼睛。
加上那緊抿的薄唇和下壓的嘴角,讓我想起了當年抱著我不肯撒手的小孩。
委屈可憐中,帶了一點執拗。
良久,他松開懷抱,又開始撫摸著「我」的臉自言自語:
「皇兄,我有點生氣了。
「有人和我一樣對你心懷不軌,這讓我很生氣。
「不,他這種人不配和我相比。
「心悅一人,是絕不會讓對方受傷。」
寧王說著,親吻起「我」的指尖,神情無比虔誠:「像我一樣。
「不舍得皇兄受傷,強壓下好多囚禁的想法。
「這幾日我時常在想,要是當初狠下心將你關起來,你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寧王眸中閃過痛楚,被我敏銳捕捉。
他看起來很難過,垂首埋進「我」頸窩,不再說話。
也許是因為鮮少撞見他現在這般脆弱的時候,我的心情也跟著沉重起來。
過了許久,在我以為他已經睡著時。
他忽然動了。
他抬起頭,兩頰帶著可疑的薄紅,直愣愣地盯著「我」的臉。
單衾下的身體看起來像在小幅度擺動。
我微微睜大雙目。
這,這該不會是我所想的那樣吧?
不等我稍加確認,寧王便啞聲道:「皇兄,我忍不住了。」
語罷,牽著「我」的手往下伸去。
「皇兄,幫幫阿塵。」
這,這叫什麼事?
我立刻移開了視線不看,可恨的是堵不上耳朵。
沉重的呼吸夾雜著低聲的呢喃不斷鑽入耳中。
我指向寧王的手顫抖不止,千言萬語終匯成一句:
世風日下,成何體統!
11
寧王這有違人倫的行為成了壓在我心頭的一座大山。
無計可施之下,隻能眼睜睜看著他越陷越深,對「我」幾近痴迷。
除了上朝和處理奏折外,他都待在寢宮裡,給我念民間的話本,或是近來的奇聞軼事。
每天如此,不厭其煩。
直到他被我的母妃,即如今的太皇太後請進了慈寧宮。
再見母妃,她看起來憔悴了許多,眼底烏青難掩,連兩鬢都生出了白發。
親人近在咫尺,我卻觸碰不得。
心酸滋味後,是釋然。
我很快就平靜地接受了陰陽兩隔的事實。
眼下,她和寧王之間的交流並不愉快。
面對母妃的質問,寧王並不打算過多解釋。
這漠然置之的態度令母妃怒極。
她捶了捶心口,艱難地喘了一口氣,才冷笑道:「果然,南蠻人的野種,都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你什麼意思?」
「還聽不明白嗎?你身上流著的,是南蠻人的血液,你就是個孽種!」
我不可思議地看向寧王。
他狐疑地望著座上的太皇太後,抿唇不語。
母妃似是尋到了報仇的快意,朱唇張合,將寧王的身世揭露。
原來,寧王的母妃齊貴人在入宮前,就已經懷胎二月。
當時父皇對她萬般寵愛,便免了驗身環節。
直到胎兒月份漸大,父皇發現後,想讓齊貴人將胎兒打掉。
齊貴人以性命相挾,最後成功保下了腹中的孩子。
後來三弟出世,齊貴人血崩而亡。
父皇將他丟給乳娘喂養後,就再也沒管過他。
……
長久的沉默。
得知真相的我久久不能回神。
原來他的父親是南蠻人。
也就是說,我與他之間並無血緣關系。
不知為何,我竟松了口氣。
主座上,傳來母妃諷刺的聲音:「所以,這皇位你還坐得安心嗎?」
寧王面無表情,仿佛是在聽別人的故事。
被詢問後,也隻是平靜道:「放心,這江山終是你們謝家的。
「等柳貴妃生下皇兄的孩子,孤自會在合適的時候退位,離開京城。」
「當真?」母妃並不信任寧王,滿眼戒備。
寧王似笑非笑,鳳眸微眯:「你知曉孤的身世,孤卻不殺你,還不夠證明嗎?」
僅僅一個表情變化,就給人以肅殺之氣。
連我這魂體,也忍不住懼怕。
更別提有性命之憂的母妃了。
她眸光微閃,最後咬著牙不再言語。
12
在外人看來,寧王總是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
然而,他在與「我」獨處時,像是換了一個人。
眼前的男人正絮絮叨叨,哪還有半分煞人的模樣?
「皇兄,原來你我沒有血緣關系。
「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可以放心大膽地追求皇兄了?
「皇兄對我一向心軟,一定會答應我的,對不對?」
他低聲在「我」耳邊誘哄。
耳尖透紅。
明知道「我」不可能有任何回應,他還是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邊傾訴愛意。
他不知道。
其實我都聽得見。
龍陽之好在我朝並不算罕見,隻是我從未想過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會覺得惡心嗎?
我問自己。
當時的我給不出答案。
隻能說,我並不討厭寧王親密的舉動。
我需要時間。
才能看清自己的內心。
然而,寧王顯然不知道他的皇兄正在進行激烈的內心掙扎。
還在那兒念著不知道從哪看來的豔詩。
還把自己說熱了。
他將「我」身上大開的裡衣攏上,起身匆匆離去。
我一直跟到浴池邊,看著他將自己泡進冷水裡閉目養神,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錯愕之後,頓時瞠目結舌:我這弟弟,似乎過於重欲了些……
13
冬寒卷過長街,滿城梅花漸漸露了花苞。
柳妃誕下一子,得太皇太後賜名君安,養在了慈寧宮。
翌年,謝君安在周歲宴上被寧王立為太子。
與太皇太後之間的關系有所緩解後,寧王才有機會將小君安帶到寢宮,讓小君安和父親短暫相聚。
「皇兄,我帶安安來看你了。」
寧王託著小君安湊到「我」面前。
他坐在床邊,時而低頭看懷裡的團子,時而側目看「我」,忽然笑彎了眉:「皇兄,安安長得真像你。」
他說著彎腰,牽著小團子的肉手輕撫上「我」的眉眼,聲音繾綣而低柔:「安安,這是你爹爹,是不是長得特別好看?」
小君安眨了眨葡萄似的大眼睛,奶聲奶氣地重復:「爹……爹爹。」
齊王沉聲笑道:「對,這是爹爹。」
我近看著寧王懷裡的兒子,心裡軟得一塌糊塗。
小君安在這牙牙學語的年紀,很快就學會了喊爹爹和皇叔。
寧王把小君安放下,讓他自己在龍床上亂爬。
然後抬起「我」的手臂,開始給「我」按蹺。
自從「我」身上長過一次壓瘡後,寧王就自學了按蹺手法,每天給「我」按揉全身。
起先,我總提心吊膽,生怕寧王按著按著就做出一些傷風敗俗的舉動。
結果是我多慮了。
寧王按蹺時特別小心,像在對待一件珍貴的寶物。
按著按著偶爾會呼吸急促,但很快就會紅著臉恢復平穩。
久而久之,我便對按蹺一事習以為常了。
我飄到小團子面前,仔細端詳那胖乎乎的小臉蛋。
越瞧越喜歡。
小君安在床上爬了會兒,就趴在床腳呼呼大睡起來。
我忍俊不禁地上前,用魂體虛撫小君安稀疏的頭發。
身邊傳來寧王低沉的輕笑。
他攏好「我」身上的裡衣,走過去抱起小團子,把他放在了「我」懷裡。
小團子哼唧一聲,動了動小手後趴在「我」身上繼續沉睡。
寧王抱著湯婆子鑽進羅衾,塞進「我」手中。
隨後側過身,將我倆摟抱在懷。
寢宮外風雪漫卷,天地一片素白。
居室之內,輕紗幔帳後身影重疊,朦朧如畫。
14
三度春秋轉瞬即逝。
某個清晨,寧王在「我」唇上落下淺吻。
我恍然發覺自己臉上帶著笑意。
十年的親情早已在這段歲月中發生了變化。
是在什麼時候呢?
或許是在寧王說起甜膩情話我不再感到別扭的時候。
或是在看見寧王寧願泡在冷水裡也不願傷害我的時候。
又或許是在我開始盯著寧王那深邃眉眼開始發呆的時候。
……
等察覺過來時,我早已深陷其中。
15
我死後第四年。
寧王大病一場後,開始頻繁嘔血。
御醫們都診斷不出病因,隻能給寧王開些養身的方子。
婢女遞來的湯藥, 都被寧王倒進了盆栽裡。
他知道自己已時日無多。
這具被母蠱吸收了大量精血的身體, 正迅速衰弱枯竭。
寧王開始著手安排太子繼位之事, 為小君安掃清障礙。
他拖著病體下了一趟揚州。
直到他站在徐老的府邸門前, 我才意識到他此行的目的。
四年前, 寧王「篡位」後, 我的老師辭官歸鄉。
臨行前,他面對無上皇權毫無懼色,朗聲言道:「忠臣不事二君。」
徐老是忠臣, 更是善人。
讓他做小君安的老師,寧王再放心不過。
寧王被管家請入了徐府,卻被告知徐老身體抱恙,不方便見客。
可堂中主座上,一盞清茶尚冒著青煙, 意味著主人剛離開不久。
不是不方便見, 而是不想見。
寧王微彎下腰,咳出一口血。
鮮血染紅了帕子,他輕輕擦拭唇上血跡。
我圍著他繞了兩周, 十分擔憂他的狀況。
一個月的顛簸路途,他剛到揚州就直奔徐府, 身體早就處於強弓之末。
可他並不在意自己的身體,沉默地立在正堂, 等徐老改變主意。
直到入夜,才離開徐府在附近的客棧休憩。
翌日, 再次敲開徐府大門。
如此三顧茅廬, 徐老終是出面接待了寧王。
也同意回京擔任太子少傅。
16
回京後,謝塵擬了一道退位詔書, 將皇位禪讓與謝君安。
同年, 謝塵帶著「我」離開了京城, 來到了一片世外桃源居住下來。
他親手做了一輛手推椅。
然後推著「我」四處遊走, 去看繁花盛開, 山清水秀。
我隻能在半空中奇思異想。
「(離」他便在床榻上擁著「我」, 姿態親密。
也是這個時候,我發現自己的魂體開始虛弱。
這意味著,謝塵壽命將盡,他快不行了。
他半闔眼簾,低聲呢喃:「皇兄,我來尋你了。」
眸中光亮消散,謝塵含笑而亡。
我拖著逐漸不受控制的魂體,躺進了自己的軀體裡。
以最親密的姿勢, 和謝塵相擁長眠。
失去意識前,我還在惋惜,沒能親口同謝塵說出那一句——
我亦心悅你。
17
羽煙根據指引,來到了一戶農家小院。
她是來回收鳳凰蠱的。
推開屋門, 一眼就看見了榻上的兩具屍體。
她拿出骨笛,吹奏了一段曲子。
一大一小的蠱蟲分別從兩人嘴裡爬出。
與此同時,謝文庭的屍體瞬間化成白骨,而謝塵的屍體則快速縮成幹屍。
把蠱蟲塞回蠱罐, 羽煙歪頭看了會兒榻上的白骨和幹屍。
離開時,庭院的梨樹下,多了一座墳。
(全文完)
"我被人騙去守墳,一晚三百。 他們悄聲說那墳怨氣衝天,每夜都要殺一個人消解怨氣。 我坐在墳前嘆氣:「老公,死了八百年了,怎麼還想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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