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好在我以前是體育生，還能勉強一步一步地往下走。

我倆身上都湿透了，梁彥舟的體溫傳到我身上。

他笑的時候胸腔震顫。

「阮箏，你還是舍不得拋下我。

「你這個人就是這樣，心軟得要命，什麼時候都不忍心拋下別人。」

「是啊。」我淡淡道。

「總是當爛好人，所以現在遭了報應了。」

梁彥舟閉嘴了。

過了一會兒，他摟住我，在我頸間悶悶道：

「我知道錯了。

「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算我求你。」

他說著說著，聲音顫抖起來，帶上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

「阮箏，你沒把我扔下，你還是愛我的，對不對？」

我剛要說話，突然聽到遠處有人喊我們的名字。

隨即節目組和搜救隊撥開樹枝鑽了出來，劫後餘生般慶幸道：

「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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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找到了！」

我嘴裡的回答在喉嚨裡轉了半圈兒，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8

梁彥舟的腿骨折了。

好在沒什麼大問題，剩下的都是些皮外傷，養養就能好。

幾天後，節目組開始了最後一期的拍攝。

這一期的主題是「總結和分析」，以及再次回答第一期的內容，「要不要離婚」。

「梁老師和阮老師這一路走來也不容易，遇到了很多困難，但是也攜手渡過了很多難關，請問梁老師現在還後悔結婚嗎？

梁彥舟搖頭。

「以前我很蠢，有時候人走著走著就迷失了，隻有回頭看的時候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我不後悔，和阮箏結婚，是我這輩子做過的最正確的決定。」

主持人拉出彈幕。

【嗚嗚這對我現在是真的嗑到了，希望他們能和好！】

【我覺得阮箏還是不要和好了，一次不忠，百次不忠，幹嗎非要吊死在這一棵樹上？】

【可是梁彥舟是真的知道錯了啊，總要給別人一次改正的機會吧？】

【我也覺得，希望他倆和好，他們之前是真的很相愛的，就這麼分開，太可惜了。】

……

「那阮老師呢？」

主持人問我。

我沒猶豫：「我還是不後悔。

「那時候結婚，我是真的愛他，沒什麼可後悔的。」

梁彥舟臉色微變。

「那現在你們還想離婚嗎？」

當初斬釘截鐵說要離婚的梁彥舟，這次卻沉默了。

「我不想離。」過了一會兒，他低聲道。

「我知道這樣說很無恥，我傷害了你，現在卻又不想放手。」

「很自私對吧？」他苦笑，眼裡泛起一絲紅。

「可我真的不想離婚，阮箏，求你。

「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發誓不會再傷害你了。」

我想笑一下，卻笑不出來。

我等這句話等了多久呢。

太久了。

有時候做夢都會夢到梁彥舟跟我說：

「我錯了，以後不這樣對你了，好不好？」

可是醒來看見的隻有他的冷漠。

他對林暮雪當真一點感情都沒有嗎？

我不知道，但我覺得起碼是有好感的。

感激也罷，新鮮感也罷，他的心真真切切地遊離過。

我曾經很愛他。

然後很恨他。

可是走到這一步，我發現我對他沒有愛，也沒有恨了。

隻剩下陌生人般的漠然。

這個綜藝帶給他的或許是曾經美好的回憶，讓他想起了他曾經有多愛我。

可對我來說，隻是再一次回顧了那些被我遺忘的痛。

提醒著我，這個人曾經傷我有多深。

再回頭就是萬劫不復。

我輕聲道：

「我還是想離婚。」

梁彥舟眼裡閃過一絲受傷，連身形都晃了一下。

他紅著眼哽咽哀求：

「你再想想好不好？

「我知道我錯了，我錯得離譜，你打我罵我，怎麼懲罰我都可以！」

梁彥舟是再體面不過的人，此時卻當著攝像機痛哭出聲：

「阮箏，我不想離婚！

「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們不離婚好不好？！」

他死死拽住我：「我不能沒有你！」

我微笑著，一根一根地掰開他的手指。

「我現在回答你那天的問題。」

梁彥舟先是一愣，隨即想到了什麼一樣，面色劇震。

隨即他神色瘋狂道：

「我不想聽，你別說了！

「我不想聽！」

節目組的人都驚呆了，看著他如此失態卻不敢上來攔。

我一字一頓道：

「梁彥舟，你問我是不是還愛你。

「現在我告訴你，我不愛你了。

「一點都不愛了。」

9

最後一期節目匆匆結束。

我離開時，梁彥舟還委頓在地。

他哭得撕心裂肺，好像丟了最喜愛玩具的小孩子。

他知道，我不會再回頭了。

我愛一個人的時候轟轟烈烈，不管結局如何都不會後悔。

可我不愛了也不會拖泥帶水，絕不會再回頭。

……

節目播出後，我和梁彥舟的熱度激增。

站我的網友比較多，罵他的不少，但他的死忠粉多，一時半會兒也沒受什麼大影響。

我們到底還是去領了離婚證。

梁彥舟把所有的財產都給我了，自己淨身出戶。

他慘笑：

「我不能再對你好了，隻能用這種方式補償你了。」

我沒拒絕。

三個月後，我在深夜被電話吵醒。

朋友大驚失色：

「梁彥舟宣布退圈兒了！」

我打開微博，發現梁彥舟剛剛發了一條動態。

【謝謝這麼多年愛我、支持我的朋友和粉絲們。

【從今天開始，我會無限期息影，不會再復出了。

【人有的時候走得太久，被花花世界迷了眼，就忘了自己的初衷是什麼。

【這次的節目錄制讓我想起，一開始我追逐夢想，其實也隻是能為了讓她不再陪我受苦，讓她過上好日子。

【我不想讓這個世界傷害她，可到頭來，傷害她最深的卻是我自己。

【我走上這條路是因為她，這些年她一直陪在我身邊，我習慣性地忽視了她。

【可現在我才發現，沒了她，這條路我已經走不下去了。

【再次謝謝大家，希望大家都能珍重所愛，不要等到失去才知道珍惜。

【再見。】

我怔怔出神。

朋友還在追問：

「他現在退圈兒了，錢又都給了你，以後怎麼生活啊？」

她低聲勸道：「我覺得梁彥舟對你是真心的，他現在也是真的認識到錯誤了，你們一起這麼多年了不容易。

「要不你就原諒他吧？」

「我原諒他，誰來原諒我呢？」我垂下目光。

就是因為一路走來太不容易，所以他這樣輕易放手才不能被原諒。

風風雨雨我們都走過來了，我以為我們會是特殊的，卻沒想到原來到底是共苦易，同甘難。

我如果原諒了他，那那些夜裡無聲的哭泣，心碎的煎熬, 要怎麼辦呢？

餘生再面對他時, 我永遠都會想到林暮雪。

我永遠都過不去心裡的坎, 會自己折磨自己一輩子。

朋友沉默了。

我掛了電話，躺在床上。

我以為我會睡不著的。

卻沒想到沒多久就睡熟了。

夢裡，我又回到了十七歲, 正和梁彥舟坐在一輛飛馳的列車上。

他雙手撐著臉，笑眯眯地看我。

我被他看得有點害羞, 惱道：

「你老看我幹什麼？」

他挑眉, 英俊的眉眼帶上一絲痞氣：

「我看我老婆, 你管得著嗎？」

打鬧了一陣子，他似乎長大了些，成了二十出頭的樣子，端來一碗牛肉面，眼角眉梢全是嘚瑟。

「梁師父特制滷蛋牛肉面來了！」

我倆頭對著頭分著吃一碗面，他把滷蛋塞到我嘴邊。

「吃啊！」

我咬了一口，嘴裡塞得鼓鼓的，含糊道：

「一人一半。」

列車繼續向前走，他的年紀又大了些。

身上穿的衣服也成了一身筆挺的西裝，他看著我一字一頓地宣誓：

「我願意成為你的丈夫, 從今天開始我們相互擁有, 相互扶持，無論是好是壞、富裕或貧窮、疾病還是健康, 都彼此相愛、珍惜, 隻有死亡才能將我們分開。」

隨後, 他單膝跪地, 把一枚戒指套在我的無名指上。

四周的大家都紛紛鼓起掌來，祝福我們。

時間慢慢過去，周圍的人來來走走，身邊的人都變了。

我們也變了。

我們開始不再說話, 不再看彼此。

哪怕偶爾對視也是冷冰冰的，一絲溫度也無。

到最後，我們甚至不再坐在一起。

最後，列車停下了。

我們異口同聲道：

「再我」「你要去哪裡？！」

我們的視線穿過人海落在彼此身上，我唇角揚起：

「我要下車了，以後你自己走吧。」

梁彥舟急忙要來追我，可是列車門已經關上了。

我們隻能透過玻璃對視。

他急得要命, 流著淚拍打窗戶：

「阮箏, 阮箏，你上來！

「你去哪裡？我跟你一起去！」

我隻是笑著朝他揮手。

「再見，梁彥舟。

「我就陪你到這兒啦。」

他崩潰般嘶吼, 然後列車已經開始運行了。

我們的身影在彼此眼中, 越來越小。

直到車身呼嘯著向前。

終於消失不見。

我閉上眼, 一滴淚順著側臉滑落，滴在枕頭上，洇湿一片深色。

人生的旅途中, 我們曾經有緣共同陪伴著彼此走過一段。

然而到底是緣淺情也淺。

這麼快就到了告別的時候。

以後天高路遠，山高水長。

我們都要自己走了。

再見，梁彥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