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周衍默默打開定位系統。

接著一臉震驚地調出了我新買莊園的監控。

畫面裡，我爸穿著一身幹幹淨淨的少年款白襯衫黑西褲。

領口微開，鎖骨很心機地打了粉色腮紅。

泛紅的指尖緊緊攥著莊園大鐵門。

滿目病態猩紅，深情又追悔地朝門內拼命伸著另一隻手。

嗓音嘶啞。

「王媽姐姐，我錯了。

「王媽姐姐，跟我回去好不好？

「王媽姐姐，失去你，我怎麼活得下去……」

周衍的嘴幾乎能塞下一顆鴨蛋：「董事長？啊？？」

「王媽隻比我爸大三歲，他們不但是主僕，還是青梅竹馬。」

我幽幽嘆了口氣。

「沒有王媽，我爸連拉屎都隻會指著馬桶，讓屎自己滾進下水道。

「他對王媽其實有著近乎偏執的依賴。

「你看，王媽走了，我爸的世界就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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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衍嘴角抽搐：「所以董事長是、是在追……」

「沒錯。」

我鄭重點頭，「這就是『追王媽火葬場』！

「你看我媽多可憐啊。」

我低下頭，抹掉兩滴鱷魚眼淚。

「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哈特軟軟了，才網開一面，讓顧御去給我媽打掃衛生抵債。

「雖然她平時喜歡薅我頭發玩，也喜歡打我屁屁玩。

「但她畢竟是我媽，我們之間還是有牢不可破的血緣關系……」

周衍沉默著聽我瞎扯。

我知道，他現在看我的眼神一定又像看一個弱智。

然而待我抬頭，卻猝然對上一雙帶著隱隱心疼的眼眸。

我嚇得眼淚都縮了回去：「你幹嘛這樣看我？」

「……沒什麼！」

周衍立刻掩下了那些不對勁的情緒，繼續開車。

忽又想起什麼，眸色一黯。

「對了。

「方董事長把她在外留學的小兒子接回國了。

「還很熱情地給我們發了 108 張小方少爺的照片。

「確實是身高 185 公分的白淨薄肌青春小奶狗。

「您……要看嗎？」

我閉眼搖頭擺手三連：「不看不看。

「我現在是京圈佛女。

「男色亂我道心。」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周衍的嗓音聽起來亮了一些。

「嗯，好。」

12

開完例會，我緊接著又飛到鄰市參加經濟峰會，一去就是兩個月，也順便談下了好幾個大單。

董事會對我最近的戰績贊不絕口，說我頗有老江董事長，也就是我那已經去世的爺爺的風範。

讓原先對我直接廢了我爸的那些許不滿消失殆盡。

結束出差，我回到長秋山，卻在半山腰的步道上聽見一陣陣尖叫聲。

隻見一群嗎嘍似乎在包圍一個女遊客。

女遊客此時一身狼狽，頭發凌亂，孕肚凸顯。

「嘰嘰嘰喳喳喳！」

嘍群裡那隻跟我們水豚做了好朋友的小嗎嘍看見我，立馬跳到我面前比爪畫腳。

「你們怎麼可以欺負孕婦啊？」

我下意識地皺起眉頭。

水豚倒是冷不丁開了口：

【她說沒有欺負。】

【她說嘍群隻是覺得那個女人很眼熟，像害你的人，所以阻止她上山。】

話落，那名女遊客果真踉踉跄跄朝我撲來。

腦袋一抬——

居然是夏止薇！

快兩個月沒見，夏止薇竟瘦得脫了相，整個人憔悴不堪。

眼底對我的恨意卻是熊熊燃燒。

「江瀾！

「你惡不惡心啊你！

「你居然教唆你媽老牛吃嫩草，勾引我的阿御！」

說著她直接掏出一把水果刀朝我揮來。

幸好我打八段錦打得身形靈活反應快，她的刀子堪堪刺在了一旁的假山石上。

下一秒便被周衍反制，壓在地上。

倒是她的話語引起了我的注意：「你說什麼？

「我媽不是你的好閨閨嗎？

「她怎麼會勾引你的阿御，一定是你的阿御勾引她。」

夏止薇像是氣笑了。

「……你不信是吧？

「好，你自己看！」

夏止薇從她的媽咪包裡直接薅出一厚沓紙片，都是她打印出來的照片。

照片裡的江氏莊園整潔了不少。

而顧御和我媽系著圍裙在大掃除，掛著勞動汗水的臉上溢滿笑容。

下一張，我媽給顧御送了一雙她親手擦的長靴。

下一張，顧御和我媽坐在亭子裡，喝我媽親自衝調的下午奶。

下一張，顧御在浴室裡幫我媽洗澡。

下一張，顧御和我媽在床上玩摔跤遊戲。

掛著勞動汗水的臉上穩穩的幸福。

我連忙退後搖頭擺手三連：「你不要汙蔑我啊，我可沒有教唆我媽做過這些。

「我媽是我們江家最自由的百靈鳥，她所做的一切最終解釋權在她身上！」

「你、你……」

夏止薇氣得話都快說不利索了。

「我不管！反正這是你們家的事，你必須管！

「不然我就把這些公開，讓你江家身敗名裂！」

我皺眉看著她。

末了，終是嘆了口氣：「那好吧。

「不過我們家的家事不歸我管，歸我爸管。」

我調出我爸手機號遞給她，「你要不找他？」

13

我們趕到江氏莊園的時候，莊園又成了一片狼藉。

接到通知，我爸早一步殺了回來，正和顧御在家門口殊死搏鬥。

我爸一拳打歪顧御的俊臉。

「……你綠了我女兒也就罷了！你居然還敢勾引我的女人！

「我看你是活膩了！」

顧御也一掌甩腫我爸的老臉。

「明明是你自己不好好珍惜熒熒！

「你把熒熒像垃圾一樣丟在家裡，自己跑去搞什麼『追王媽火葬場』，我都替江瀾覺得你丟人！

「你們父女都不疼惜熒熒，那就我來疼惜！我有什麼錯！」

我媽在一旁糾結著不知道幫誰好，隻能一屁股坐在地上，噘著嘴嘴大哭：

「住手！你們住手！你們不要再打了啦！嚶嚶嚶～」

確實。

這種回合制還要浪費時間念臺詞的打法，是打不死人的！

但是打死了也不好，這樣會影響江氏莊園未來的售價。

心中隱隱有了虧錢的不妙感，我趕緊讓周衍報警。

結果到了派出所剛下車，我爸和顧御一個沒忍住又扭打起來。

這回兩人不再是赤手空拳，而是用锃亮的鐵手銬互砸。

我爸年紀大，先比顧御力竭，被顧御一砸砸破腦袋，倒在血泊裡。

卻也不服輸地拼盡最後一口氣，給顧御撩了一個下盤。

他當即重心不穩摔倒，後腦勺磕在圍著綠化帶的圍池石板上。

滿地的血染紅了我們所有人的雙眼。

見此景，夏止薇大受刺激，尖叫著撲向顧御。

她的身下很快也流出一大攤血，和顧御的血混在一起。

我媽更是被這一幕嚇傻了，也癱坐在地。

甚至連她的白色蓬蓬裙都迅速被鮮血染紅。

14

四個人當即從派出所轉移到了醫院。

我爸和顧御皆是頭部遭到重擊，直接進了 ICU 搶救。

有可能治好，有可能直接植物人，也有可能直接嘎了。

而我媽和夏止薇居然是雙雙流產。

雖然我媽隻是一個多月的孕早期，但她屬於高齡孕婦，又被嚇得大出血，也進了 ICU。

夏止薇也沒好到哪裡去，長期的營養不良加上流產，做完手術還得插流食管輸血打營養液。

她的父母也很快趕來。

在她清醒後，老兩口卻直接拔了管子，連夜將她扛走了。

……

這麼炸裂的連環事故免不得又上了熱搜。

但並沒有對江氏和我帶來任何影響。

江氏的股價反而還漲了。

媒體納了悶，紛紛去採訪江氏的合作大佬們。

受訪者 1 號方董事長：

「江聞川這個京圈廢帝出事跟江氏有什麼關系？

「你們不要亂寫啊，會影響瀾瀾和我兒子交朋友的！」

受訪者 2 號江氏某高層女股東：

「江聞川本來就不被老江董看好，棄子一個！

「老江董親自栽培的大小姐才是我們江氏的主心骨啦～」

受訪者 3 號林董事長：

「這就是戀愛腦的下場！

「但小瀾又不是戀愛腦，她是事業腦！跟她合作我放一百個心！我們林氏不會被這點小事幹擾的！」

受訪者 4 號宋董事長：

「拒絕宋晚熒的勾搭就是我這輩子做得最正確的決定！

「你說江瀾？她是隔代遺傳，沒有她父母這種劣質基因，我們宋氏也很放心。」

他們四位還心照不宣地說了同一句話：

「江瀾她啊, 終於解脫了。」

……

15

太感動了。

感動得我都流下鱷魚眼淚了。

我在醫院走廊吃著芥末味薯片, 淚流滿面地給各位力挺我的姨姨叔叔點贊。

直到一瓶礦泉水和一張面巾紙遞到我面前。

周衍的嗓音輕輕的，很溫柔很好聽。

「大小姐，快回去休息吧，這裡交給我就好。」

「哦。」

我抹掉眼眶裡的生理性液體，接過礦泉水大喝一口。

「交代你的事辦好了沒？」

「都辦好了。」

周衍笑著點頭。

「江氏莊園出售的消息已經放出去, 而且市裡似乎也很看好這塊地，有意徵收來開動物園。

「王媽說新的莊園已經整理好了，您隨時可以回去住。

「顧氏也把賠償款還給咱們了，聽說是顧董把集團賣了，準備和顧大少爺從頭來過。

「您吩咐我去找『鳥不拉屎島』, 我也找到了一個合適的。

「等老爺夫人出院, 我就把他們送過去『養老』。

「至於顧御……」

周衍頓了一下。

「他被接回顧家沒幾天就失蹤了。

「昨晚在海邊的懸崖下, 找到了他和夏止薇的屍體。

「聽說倆人身上都有扭打被擊的痕跡，不像是殉情。」

「啊？」

我懊惱地一拍腦袋, 「我還想等老爸出院後再告他一個故意傷害, 讓他去踩縫纫機的。

「真是便宜他了。」

周衍倏地失笑, 隨後又靜靜地看著我。

良久, 他再度開口：

「大小姐。

「您喜歡過顧御嗎？」

……這個問題。

我捏著下巴仔細想了想：「應該沒有吧？

「我從小到大不是被爸媽毆打就是被爺爺栽培，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早就變成修無情道的鋼鐵般的女人了。

「而且我這輩子都不打算嫁人啊。

「京圈皇太女被人吃絕戶, 那真是不要太丟人。

「所以你別忘了, 要去幫我推掉方姨姨那個小奶狗哦。」

話落，周衍還是靜靜看著我, 眼裡盡是我讀不透的顏色。

我嗅到了一絲不對勁，不禁眯眸：「你幹什麼？

「你不會是要學我也搞終身不娶吧？

「那倒不至於, 我又不是什麼惡魔, 不會禁止員工談婚論……」

周衍搖搖頭, 打斷我的話。

「我確實沒有談婚論嫁的想法。

「我喜歡……過被大小姐隨叫隨到，和大小姐四處掙錢的日子。

「過一輩子，永遠過下去, 都行。」

我頗意外地瞪大了眼：

「周衍同志, 你很有搞事業的覺悟啊。」

旋即笑著拍拍他的肩, 「好啊, 那我就把你的合同改成終身聘用制！」

周衍終於又笑了，腦袋微垂，薄唇翕動。

我彎下腰看他：「你說什麼？」

「……沒什麼。」

「行唄。」

但我其實聽見了。

他說, 求之不得。

16

江江動物園開業那天, 我受邀前去參加剪彩儀式。

當晚回到家，卻見水豚背著一個小包袱，坐在門前等我。

【我要搬去那個動物園住。】

它目光淡淡地看著我。

【順便說一聲，水豚的獎勵發到今晚就截止。】

我一愣：「你不監督我生不生氣了？」

【也不是。】

【水豚還會一直監督下去。】

【停發獎勵是許願人上……之前資助的資金已經用完了。】

【至於水豚, 也想去過自己想過的日子。】

這樣哦。

說到那個傳說中的許願人, 我忍不住又問：「所以這個許願人到底是誰？」

水豚依舊老話兩句。

【這是水豚機密。】

【別問，問也不會回答。】

但這次，它頓了頓, 居然多補了幾句。

【總之他實現心願了。】

【他現在很幸福很快樂, 錢也掙得比以前更多。】

還有一個偷養金絲雀的未婚夫。

「（【」我擦汗：「……那我還是繼續保持愉快心情吧。」

我對別人的錢也不是那麼有佔有欲。

【那就這樣。】

水豚慢悠悠地起身, 走向如水般安寧的夜。

【記得經常帶吃的來看我。】

手腕間的蓮花印記泛起淡淡熒光。

我勾起唇角，朝水豚淡定如斯的背影揮了揮手。

「豚豚，記得常回來玩啊～」

……

【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