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進了一本抄襲文裡。
我不是真千金,也不是假千金。
而是村口小賣部的老板娘。
抄襲文裡的女配天生惡毒,存在的意義就是給女主打臉用。
可我親眼看著那個孩子被哥哥們按頭鑽褲襠,學狗叫。
隻為了換一截飽肚的幹蘿卜。
1
這個小山村實在太窮了。
窮到女孩子不配吃飯,隻能啃些酸掉牙的野果,喝水充飢。
她已經在這裡轉了好幾天了。
又黑又瘦的臉上眼睛滴溜溜地轉,想偷東西。
我穿進這本書已經一個多月,時不時就有熊孩子來蹲點。
但這一次,我選擇無視。
我蓋著蒲扇打盹,從縫隙中看到她躡手躡腳地進來。
飛快偷走了一包陳皮糖。
她瘋狂逃跑,摔了一跤,跌跌撞撞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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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她應該是錦衣玉食的小公主,沈氏集團的大小姐。
可哪怕未來她被親生父母找回去。
也會因為不斷作妖被所有人厭棄。
她是綠茶、是心機婊、是白蓮花。
如果說原文中尚存理智和情感,那作為抄襲文裡的女配,她的所有缺點都被無限誇張放大。
我厭惡抄襲,也厭惡她長大後那副歹毒心腸。
她第一次來偷東西的時候,被我當場抓住。
她爹當著我的面,折斷了她一根手指。
女孩疼得撕心裂肺,卻還是拼命護著半塊綠豆糕。
她爹看見了,冷漠地一腳碾碎。
我離開之前,看見她呆呆地盯著滿地碎屑。
顫抖著低下頭,連那些塵土一起吞進肚子裡。
2
有種情緒沒過頭頂,讓我窒息。
哪有什麼天生惡毒?
作者把她寫得越貪婪、越愚蠢,在小山村裡的日子就會越痛苦、越難熬。
因為極端的苦才能催生出極端的惡。
紙上的文字不過寥寥。
化作真實的生活,一切都要合乎因果。
我忽然意識到,用一個女孩十七年的苦難和悲慘,做另一個女孩光芒萬丈的墊腳石,這邏輯惡心得讓人渾身發顫。
所以她後來再來偷東西的時候,我放任了。
反正次數也不多,幾塊錢的東西罷了。
本以為我和她就這點交集。
一天晚上,我剛準備關門睡覺,忽然瞄見不遠處有個黑影。
小偷目標明確,直奔裝錢的匣子去。
我躲到裡屋,握緊一把鐵錘,緊張得冷汗直冒。
我一個女人勢單力薄,還是破財免災吧。
小偷拿到錢,很快離開。
我正要松口氣——
「啊!」
一聲大吼嚇得我一哆嗦,緊接著是女孩子的尖叫聲。
我急忙衝出去。
清涼的月光下,男人拽著女孩的頭發反復扇耳光。
那胳膊上鮮血淋漓,有個深深的牙印。
我熱血上頭,抄起店門口的一把破鋤頭就衝上去。
這動靜驚動了村裡的狗,在寂靜的夜裡分外突兀。
小偷嚇跑了。
我剛拉開燈,剛才勇鬥小偷的女孩就一骨碌軟倒在地。
我嚇了一跳:「你咋了?傷到哪兒了?」
我把她拖進屋,她整張臉血紅血紅,腫得不成樣子。
看她眼睛半睜半閉,我急了:
「你醒醒,告訴我哪兒難受?」
她虛弱地睜開眼:
「餓——」
3
我扶她坐好,給她下面吃。
丫丫狼吞虎咽,燙得捧不住碗,都不肯慢下來。
一大碗面吃完,我又給她煮了兩個雞蛋。
「你這是餓了多久?」
「快四天了——」她小聲道。
我狠狠皺眉:「怎麼回事?」
原來她前幾天照顧弟弟,不小心讓弟弟掉進河裡了。
弟弟沒事,但她被她爹暴揍了一頓。
我注意到她閃爍的眼睛。
「你弟弟,真的是貪玩自己掉下去的嗎?」
十七歲的陳丫丫變成了沈知雪。
因為家裡的弟弟始終向著假千金。
她謊稱弟弟偷喝了酒櫃的酒,從樓梯上摔下來。
當場斃命。
但七歲的陳丫丫顯然還沒有身經百戰的演技。
她慌得被雞蛋湯嗆到,嚇得哭出來:
「我……我沒推他,我隻是……隻是……」
「隻是袖手旁觀。」我接口。
她號啕大哭:「他隻會欺負我,弄壞東西都賴給我,我討厭他。」
我想著她今後會變成那樣一個自私惡毒的人,心裡發涼。
「那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她抽噎道:「我太餓了,所以……但是我看見有、有個男人進去了。」
「我怕你有危險,就躲在門口。」
我一愣:「你怕我有危險?」
她一個小女孩能做什麼?這種時候不應該躲得遠遠的嗎?
她紅著眼睛,小聲道:
「我不想你有事。」
原來她早就知道,我有意放任她在我這裡小偷小摸。
剛才拔涼的心口悄悄回暖。
我忽然意識到,不管未來的她是誰,現在的陳丫丫,隻有七歲。
縱然有些想法偏激,但還是個會念著別人好的孩子。
4
我告訴她,以後要是爸媽不給她吃飯。
她可以來我這裡。
還沒等她驚喜,我伸出三根手指——
「我們約法三章。」
「我和你的關系不許告訴別人。」
「飯不是白吃的,你要幫我幹活。」
「最後一條,絕對絕對不能對我撒謊。」
暖黃色燈光下,女孩瘦得像條麻秆,頭發又黃又亂,渾身髒兮兮的。
她鄭重點頭,滿眼雀躍。
丫丫三天兩頭往我這裡跑。
我店裡幾乎所有的活兒都被她包攬。
就在我漸漸習慣這樣的日子後,她突然消失了好幾天。
我心生警惕,去找她。
「那伢子可憐呀,被她爹那一頓打,嘖嘖。」
原來丫丫到了該上學的年紀了。
本來她對上學沒什麼概念。
但我闲著無聊給她講故事,提過同學趣事,校園生活。
沒想到這丫頭就上心了。
就在我憂心要怎麼救她時,她突然拿著一沓錢來找我。
她鼻青臉腫,模樣悽慘而急切:
「咱們快走,這裡足有兩萬塊呢。」
「夠你在城裡開個店,我也可以念書了。」
「哪兒來的?」我盯著她,「不許撒謊。」
逼問半天,她才交代是偷來的。
「你不知道這是王嬸給兒子做手術籌的錢嗎?」
我厲聲怒斥,她嚇傻了。
我第一次對她動手。
我仿佛看見她長成日後那個自私虛偽的樣子,因為雌競而斷送大好人生。
「我告訴過你什麼?」
丫丫嚇得哭出來:「做人要光明磊落,做事要問心無愧。」
這些話,我時常耳提面命。
她爸爸是個酒鬼,媽媽是村裡有名的潑婦,幾個哥哥都是地痞無賴。
她是賠錢貨,是死丫頭。
是爸媽不高興時的出氣筒,是哥哥們無聊時的玩具。
她從小就會看人眼色,賣著笑爬哥哥的褲襠,像狗一樣汪汪叫。
再大一點就慣於假情假意,除了利益什麼都不認。
這個世界不曾對她溫柔。
於是她也順理成章成了一個標準的反派女配。
我不知道我能做多少。
事實上,看她像個物件一樣被踢來踢去。
我都忍不住覺得。
她合該長出尖銳的鋒芒,和這個痛苦的世界互相傷害。
5
丫丫把錢還回去了。
我有些後悔對她動手,正思索著怎麼補償。
「對不起,我錯了,你別生我氣好不好?」
她撲通一聲跪在我面前,像隻被主人拋棄的小狗,紅著眼睛哀求我不要走。
「我真的知道錯了,求求你,別趕我走。」
她在我這裡待了大半年,好不容易養出一點肉。
這一頓磨難,又把她變回那個孤苦孱弱的模樣。
好像身處黑暗,她拼命掙扎無果,隻能隨之沉淪。
看她表情一點點絕望。
我深呼吸,終於下定決心。
什麼狗屎抄襲文,都給我去死。
我向她伸出雙手——
我要以身為鉤,拽她出泥潭。
我用這家小賣部,換了她的撫養權。
畢竟女娃在這個山村裡唯一的意義就是長大後換彩禮錢。
手續很快,我拖著大包小包出村子的時候,丫丫還沒反應過來。
「我們,我們真的要離開了?」她難以置信地瞪大眼,「你以後就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我笑著捏捏她的臉:
「別高興太早,我現在沒有工作,身無分文了都。」
「沒關系,沒關系。」她急切道,「等我長大一點我就去賺錢,我要賺好多好多錢給你花。」
塵土飛揚的村道,她抱住我,在天地間號啕大哭。
6
我沒有任何學歷,隻能做些收入微薄的髒活累活。
我送丫丫去上學,給她改了很好聽的名字,叫陳念。
我終於支起來一個早點攤。
每天她都會吆喝同學來光顧。
「我姐做的包子超級無敵好吃。」她笑嘻嘻道。
「陳念,你家原來這麼窮啊?」一個男孩有些嫌棄地打量這個路邊攤,「怪不得鞋子開膠了都不換。」
我和陳念同時一愣。
我往下看,果然看見她的鞋子磨得厲害。
陳念臉漲得通紅:「礙你什麼事了?你走開,這裡不歡迎你。」
「我還不稀罕呢,誰知道吃了會不會拉肚子。」
我牙根兒痒痒,陳念比我還激動,書包一扔就追上去揍人。
晚上,我看見陳念偷偷刷鞋,刷完了就用 502 粘起來。
我心裡難受,第二天去給她買了新鞋子。
可她轉頭就把新鞋送人了。
「明天我同學生日,不回來吃晚飯了。」
我默不作聲,看著她把鞋子小心翼翼裝進袋子裡,換上最好看的一身衣服。
整日忙於生計,我低估了青春期孩子的心理需求。
但是看見那雙我咬碎後槽牙才買下來的鞋,被她用來充面子,我心裡十分不是滋味。
第二天她出門之後,我就發燒了。
昏昏沉沉地出完攤,我甚至沒力氣爬起來吃藥。
現在陳念在做什麼呢?
聽她說那個同學的父親是包工頭,她現在應該在暖乎乎的漂亮房子裡,吃著香甜軟糯的蛋糕,和同學玩鬧。
身上越來越難受,胃裡空落落的。
我也好想吃蛋糕,都快忘記那個味道了。
半睡半醒間,不知道是不是執念深重,我竟然真的聞見了蛋糕的香氣。
7
我撐開眼皮,陳念焦急的臉一晃一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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