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陸嶺、陸鳶和我，三個人在地板上劈著叉，一邊喊疼一邊呻吟。

「我們在練舞呢！你們這麼暴力破門是想幹什麼？」

陸鳶龇牙咧嘴地爬了起來，氣鼓鼓地盯著門外的父親陸冥和大哥陸承。

陸冥的表情變得有些意味深長。

他陰沉著臉，示意始作俑者陸承親自解釋清楚：「陸承，你剛才不是信誓旦旦地說，房間裡有人在幹壞事嗎？」

陸承此時已經慌了神，他原本是來抓奸的，沒明白為什麼自己的計劃出錯了。

他支支吾吾地辯解：「可能是我聽錯了，是我的錯。我平時看陸嶺和林初關系好得有點過分了，所以就產生了誤會。」

他找了一個拙劣的理由為自己開脫，最後還不忘陰陽一下，暗示我們倆不清白。

聽到這話，我忍不住繼續吊著他玩：「我和陸嶺關系好得過分？陸承，你誤會什麼了？」

陸承像是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一般，開始揪著這點不放：「對啊，你們倆比親姐弟還親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情侶呢！」

他將目光轉向了妹妹陸鳶，像從前那樣 PUA 她，「對吧小鳶，你可得離他們倆遠點，不然可是要被人說闲話的。」

陸鳶乖巧地笑了一下，給出的回答卻讓陸承大驚失色：「哥哥，我覺得所有人裡你更危險吧？」

陸承脖子以上的部分都漲成了豬肝色，他不解地問：「陸鳶，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哥哥對你不是最好的嗎？」

陸鳶歪了歪頭，掏出口袋裡的一堆粉紅色道具：「是嗎？那哥哥為什麼要給我塞這些東西給我玩呢？」

看清女兒手中的東西後，一直站在一旁沒有說話的陸冥終於沒能抑制住怒火。

眾目睽睽之下，他一拳頭揍向了長子陸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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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承仍不死心，直接撕破臉皮抱著父親的皮鞋，大聲求饒道：「我知道了，是你們三個聯合起來誣陷我！爸爸，是他們想要爭奪遺產，所以故意給我設的局！你相信我啊！」

我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站在陸嶺身邊。

他看向陸承的眼神，就像在看一袋散發著惡臭味道的垃圾。

「陸承，覬覦家產的人，從頭到尾不是隻有你嗎？你為了趕走林初，設計了那場投毒案。失敗後，又妄圖造謠我和林初，趁人不備下藥，並把我們鎖進房間，引來眾人觀看。」

陸承的眼神從癲狂變得恐懼，他顫抖著身體，無力反駁：「不是的，你們怎麼會知道……你們沒有證據！」

陸嶺接下來的話，給了他致命一擊：「我們早就看清你的計劃了。房間內外安裝了監控，你的所作所為都被錄像保存。上一次沒能抓到你的把柄，但這次，你的罪證早已板上釘釘。

「垃圾，就應該回到垃圾該待的地方。」

11

鬧劇結束後，陸嶺把監控證據交給了父親陸冥，再加上陸鳶與我的證詞，陸承已是百口莫辯。

看在是親生兒子的份兒上，他被陸冥送去了遠在千裡之外的城市。除了給必要的生活費以外，不聞不問。

而另一個兒子陸嶺的野心和聰敏，也被陸冥暗自記在心裡。

作為父親，陸冥並不忌諱自己的孩子擁有向上爬的野心。

但想要接他的班，首先得擁有做人最基本的善良。

陸嶺，是個再合適不過的人選。

如今，陸嶺大仇已報，但我的復仇進度，隻完成了一半。

我媽那個女人，看似瘋癲，實則精明。

兩次事件中，她都沒有參與實際的犯罪，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但如今，她的塑料盟友陸承已經成為無用的棄子，而我在陸家卻擁有了兩兄妹的信任和助力。

這樣看來，她已是到了黔驢技窮的地步。

但人在窮途末路的時候，往往會選擇用魚死網破的方法，最後再搏一把。

我在等著她主動送上門來。

而她沒有讓我失望。

某天當我踏進如往常一樣踏入校門，發現自己成為眾人的目光焦點時。

我知道，她開始行動了。

我擠開人群，走到校園宣傳牆前。

上面貼著密密麻麻的傳單，映入眼簾的全是我的照片，和一行行蕩婦羞辱的詞匯。

我不禁覺得有些可笑。

在我還小的時候，她就給我拍了許多不可外傳的私房照片。

她用這些照片，從小不停地給我洗腦，讓我活在自我羞恥的陰影中，拿捏了我整整一輩子。

媽媽，你還是和上輩子一樣，沒有任何長進。

可是我不一樣了。

我知道，我沒有做錯任何事情。

該道歉的不是我，該羞愧的也不是我。

我是幹幹淨淨的受害者，我沒有負責的父母珍惜我，但人人平等的法律會保護我。

我拿出兜裡的手機，當著所有圍觀同學的面，撥打了那個電話。

「你好，我要報警。有人利用 AI 軟件，把我的人臉應用在大量不雅圖片上，並在公共場合進行張貼，對我造成了極大的傷害和困擾。我希望能盡快抓到犯人，早日讓犯罪分子受到應有的懲罰。」

我不慌不忙地向電話那頭報告了情況。掛斷通話後，周圍的吃瓜群眾已經散去了不少。

一群素不相識的女孩，正踮著腳尖，幫我撕扯下牆上的傳單。

平時嚴厲的班主任，溫柔地遞給我一包紙巾，告訴我學校已經在調取監控，嚴查此事，一定會還我的清白。

隔著一棟教學樓的陸鳶跑來我的身邊，說自己已經請好了假，要帶我回家。

我突然感覺，胸前那塊缺了很久的缺口，終於被某種軟綿綿的東西給補上了。

12

報案後，警方快速出警，學校也積極配合。

罪魁禍首在短短一天內就落網了。

我媽坐在鐵窗裡，不停地重復著一句話：

「女兒啊，媽媽都是為了你好啊！」

她依舊是從前那副苦口婆心的樣子。

「媽媽讀過的書比你吃過的米還多。小說裡寫的都是真的，一旦你陷入絕境，就會有天降男主來救贖你的。你為什麼要報警呢，隻要忍一忍，就能等到真命天子了啊！」

她的這番話，讓在場的警察都不禁皺起了眉，呵斥她不要亂發癲。

我坐在探視窗口，無比平靜的反應和她的癲狂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林雯雪，你不是真的沉迷小說，隻是沉迷於掌控他人的人生，把我當成一隻木偶，一個用於滿足你私欲的工具。」

這是我第一次叫她的完整姓名。

也是我與她最後的割裂。

「接下來的人生，你就自己當故事的女主吧。不過做好準備，你的劇本沒那麼多選擇。」

對面的女人哭著喊著我的小名，求我籤下那份家屬諒解書。

我搖搖頭，從包裡掏出一份親子關系斷絕協議書：「林雯雪，我沒有你這樣的媽媽，我們到此為止了。」

林雯雪瘋狂地搖頭，不明白那個任她擺布的女兒，怎麼會變得如此堅決。

她掰著手指頭，似乎在細數自己曾經做過哪些能感動我的事情，來證明自己的母愛。

但直到我轉身離開，依舊隻能從她口中聽到那句惡心的「媽媽都是為了你好啊」。

林雯雪侵犯隱私權並傳播的罪名，判不了多久。

但在警方的安排下，她做了幾次精神測試，得出的結果是患有嚴重的精神疾病，需要強制入院，直到完成治療後才能出院。

目送她入院那天，陸家人特別叮囑了醫院，好好關照林雯雪。

幾個月後我再次去看她時，她正蜷縮在髒兮兮的地板上，穿著破舊的病服，不停地自言自語：「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我是女主，我是虐文女主，如果我出事了，一定會有男人來為我來報仇的！」

我把一束白菊放在她的床上，淡淡地附和她：

「是啊是啊，小說裡都是這麼寫的。對了，你看過死人文學嗎？你要是現在樓頂跳下去摔死，那些曾經不在乎你的人也一定會後悔的。」

林雯雪聽到「死」這個詞，立刻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

「我才不會死呢！你這個惡毒的女人，你別騙我，我可沒有那麼好騙！」

我嘆了一口氣。

你們看，就算是瘋了，她也本能地知道什麼事應該做，什麼事不應該做。

其實她一直都明白啊。

但依舊把我當成一個沒有自我人格的試驗品玩具。

「我當然不想你現在就死，我希望你一輩子被困在這裡，失去自由並痛苦地活到老。」

我留下最後的祝福，然後毫不留戀地告別。

13

林雯雪被送進精神病院後，我心中一直懸著的那顆石頭，終於能安然落下了。

我回到了學校，繼續努力學習，和陸家兩兄妹和睦相處，安穩地度過了整個高中時代。

高考成績出來後，我成了全市第一的狀元。

出分那天，陸家家主陸冥把我叫到了書房，單獨與我談話。

他希望我把戶口轉到陸家下面，正式成為他的女兒。

這意味著，我將和陸嶺和陸鳶一樣，成為陸家的合法繼承人。

條件很誘人。

但我在表達感謝後拒絕了他的邀請。

因為我心裡很清楚，這不是什麼骨肉血脈的溫情故事，而是利益籌碼的博弈。

陸冥也不過是看上了我的資質，希望重點培養我成為陸嶺的助手罷了。

我被林雯雪控制了那麼多年，再也不想過這種不受自己掌控的生活了。

陸冥得知我的選擇後，雖然有些驚訝，但依舊選擇理解和支持。

成年後，我第一時間申請了改名。

林是跟著林雯雪的姓氏, 但我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瓜葛。

我把名字從「林初」改成了「凌初」。

希望自己永遠能保持「會當凌絕頂」的初心和勇氣。

14

大學期間，我靠著上輩子在娛樂圈積累的一些經驗和眼界, 選擇進入文娛行業創業。

賺到一定資本後，我把前些年陸家花在我身上的錢, 連本帶利悉數還了回去。

作為長輩的陸冥自然是選擇拒收，我便把錢換成等價的昂貴禮物，送給了陸家兄妹二人, 讓他們務必收下。

我獨立之後，陸嶺和陸鳶仍和我保持著聯系。陸嶺在陸冥的公司實習, 學習如何管理企業。

陸鳶也實現了她的夢想, 在選秀節目中大放異彩，成為耀眼的明星偶像。

和陸嶺一起去探班陸鳶大明星的時候, 我在人群中見到了一個眼熟的人。

想了半天，才記起那就是上輩子林雯雪給我硬找的金主導演。

這會兒他正袒露著肚皮，用油油的豬手摟著某個不知名女星的腰。

我嫌惡地皺了皺眉，被正好趕來迎接我們的陸鳶捕捉到了表情。

「初初姐, 你認識他？」

我否認道：「沒，單純看這種油膩男不爽。他沒對你這樣吧？」

陸鳶搖搖頭：「他算個什麼東西，要是敢這麼對我, 我早把他封殺了。」

我假裝不經意地問：「你居然厲害到可以封殺導演嗎？」

陸鳶毫不掩飾地回答：「嗯嗯, 父親把文娛這塊的公司管理權都交給我了。」

我不禁在內心感嘆, 不愧是京圈小公主。

陸鳶似乎聽出了我的話外之音：「初初姐，別客氣, 你是不是想要我封殺他？」

話都這麼說了，我自然順勢領情：「封了吧, 謝謝小公主。」

小公主高興極了, 因為這還是我第一次請求她幫忙。

陸鳶的辦事效率也很快。第二天, 這個胖子導演就爆雷上了熱搜，從此查無此人。

辦妥這件事後，我又忍不住想起了上輩子把我打死的兇手老頭。

既然一個個小蝦米都已經報了仇, 這個老頭也沒理由落下。

我託人查到了那個老頭的資料。

他開了一家小公司, 靠風口行業的紅利賺了一大筆錢, 現在靠壓榨員工繼續擴大資產。

我毫不客氣地把公司資料轉發給了大老板陸嶺。

並留言：【天涼, 破產, 懂？】

對面那頭秒回：【知道了。】

三天後，老頭的公司宣布破產。

不愧是京圈太子，辦事效率和小公主不相上下。

我居然重生回到了十年前。

「然我」路過某個帶薪摸魚的實習生時，我站在工位後面多看了幾秒。

小姑娘很快注意到了身後的我，神色慌張地收起手機, 不停地向我道歉：「對不起凌總, 我錯了, 我再也不摸魚了！」

我連忙擺擺手，讓她不要這麼緊張。

「沒事, 可以理解。無聊的時候, 大家都愛看這些狗血小說打發時間。」

說完這句話後, 我竟突然想起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久遠回憶。

一些早就被我拋卻腦後的經歷，和一些不配被提起的名字。

二十四歲以前的人生劇本，我早已完成了圓滿地改寫, 不必再回頭留戀。

但在那之後的未知人生，依舊有無限的答案與可能。

我低下頭，露出一個隻有自己才能看到的淺淺笑容。

然後堅定地繼續往前方走去。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