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給陸堯送生日禮物那天。
我碰到了陸堯的妹妹。
穿著一身白紗裙，坐在陸堯身旁。
四周的兄弟們起哄，讓她用嘴喂陸堯吃蘋果。
兩個人的嘴唇在咬到蘋果的一瞬間相觸，臉比蘋果更紅。
周圍人都起哄，是俊男靚女天作之合。
確實是天作之合，養眼得很。
如果我不是陸堯的女朋友，就更養眼了。
1
透過 ktv 房門的玻璃，我冷眼看著裡面起哄的人群。
我男朋友陸堯，這會兒正抱著他的妹妹，親密地吃同一塊蘋果。
他的發小和大學室友在一旁起哄拍手，甚至還有高聲叫嫂子的。
羞得那位妹妹耳根子通紅，小鳥一樣直往陸堯懷裡縮。
他們確實相配。
如果陸堯現在是單身的狀態，那就更相配了。
不隻是誰起頭，裡面又笑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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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意間想起一句：「陸哥什麼時候把這個好看的嫂子娶回家啊。」
陸堯回答得沒心沒肺。
「哪有那麼快，我們悠悠還小呢，總要等一兩個月。」
我站在 KTV 包間門口，突然覺得自己挺可笑的。
人家都想著結婚了，我在情人節玩笑般提一句就被嘲諷恨嫁。
既然都琵琶別抱，那我算什麼呢，玩弄我的感情就這麼心安理得嗎？
沒意思得很。
我抬腳想走，卻聽到陸堯懷裡的女生悠悠柔柔弱弱開口。
「那我就等哥哥啦，我知道哥哥現在是事業上升期，我不急著結婚，我還年輕呢。」
那一瞬間，我心中僅剩的那點走得有風度點的念想就這麼被風吹得一幹二淨。
年輕啊。
誰沒年輕過呢。
陸堯經歷了我的整個青春，那時我也很年輕，和她一樣嫩得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輕輕一掐都能抖落不少露水。
可現在……
下意識摸了摸臉，是科技帶來的平滑和膠原蛋白，可怎麼補充都無法彌補歲月行走留下的痕跡。
我已經二十八了，而她今年剛到二十。
八年的時間差就是一道鴻溝。
「悠悠妹妹真懂事啊，不像某些黃臉婆，天天催陸哥結婚，煩都要煩死了，每次喝酒都抓奸一樣，我們這群兄弟難道還能害了陸哥？」
這不經意的一句話讓整個包間的氛圍突然降到冰點。
陸堯不耐煩看了那人一眼，眼角眉梢都是嫌惡的神色。
「好端端地提她做什麼，晦不晦氣啊。」
晦氣？
提到我就是晦氣？
我真想衝進去掐著陸堯的脖子問他說誰晦氣。
可是又覺得如果自己真像發瘋一樣衝進去大鬧一場，有理也變沒理。
這世界就是這麼不公平。
男的拈花惹草，除非捉奸在床，看到兩個人脫光了衣服滾到一起。
女人才有資格在輿論的包容下發泄怒火，否則就是『不懂事』『不大度』『瘋婆子』。
就算如此，還會有人護著男人，覺得是這個女人沒有魅力，否則男人怎麼會去外面偷腥？
我現在如果衝進去，就算陸堯和悠悠抱在一起嘴啃嘴。
他們這群人顛倒黑白之下，也是我無理取鬧。
可是就這麼放過折辱我尊嚴的人。
我咽不下這口氣。
拿起手機拍下陸堯和悠悠熱吻的一幕發到陸堯的家族群，順便@了陸堯的父母。
「恭喜阿姨叔叔有兒媳了，什麼時候給我發喜糖啊。」
2
發完後我也不管群裡的人在討論什麼。
退群，拉黑一條龍。
陸堯拖著我，想讓我熬不住年齡越來越大逼婚，好順理成章把分手的鍋扣到我身上，給自己營造一個被辜負的深情人設。
可天底下哪有出軌了還能拿好名聲的好事。
我從來也不是一個忍氣吞聲的人。
開車回家拿了當初情人節定做的，主動對陸堯求婚，最後被他掃倒在地的大立牌，掛上陸堯和悠悠激吻的圖，就那麼大剌剌擺到陸堯家樓道下。
順便掛了一排喜糖。
既然是有情人，我當然要讓她們終成眷屬。
陸堯想娶佳人，我為他掃清後顧之憂。
我祝他新婚快樂。
我多大度多懂事啊。
幾個認識我的阿姨驚呆了，尤其是看到立牌上陸堯和悠悠激吻的畫面，看向我的眼神都帶著些憐憫。
我不需要憐憫，笑著抓了一把糖。
「陸堯要結婚了，我這個女友也不是那麼冷血無情的人，好聚好散嘛。」
幾個阿姨互相對視一眼，沒說話，訕訕笑了幾聲，接過我的糖你一句我一句往回走。
我看著她們的背影，聽著有意無意隨著風飄過來的話。
「陸家小子怎麼搞的啊，快結婚了還在外面亂搞。」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那丫頭也真是可憐。」
瞧瞧，我把傷疤撕開，露出血淋淋的一面，才有資格得到一句「真是可憐」。
強撐著的眼淚還是順著眼角往下落，滴到手背上。
我不可憐，我一點都不可憐。
起碼我要報復回去，不能讓自己隻變得可憐。
3.
剛到家，陸堯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看來是發現了樓下的立牌，又或是陸家父母給他打電話讓他處理好這件事。
我絕不信陸家父母能站在道理公義這邊教訓自己的兒子。
頂多是罵兩句兒子不懂事，這不懂事還不是指他們兒子出軌，而是怪兒子出軌怎麼不收拾幹淨，讓人抓到把柄。
無數個夜晚，我都希望陸堯能主動給我發消息，主動給我打電話。
可現在，我隻是把電話掛了，順手給陸堯拉黑。
反手在陸堯公司的群裡@了全員。
【陸總好事將近，給大家發點喜錢買奶茶呀。】
發了個封面是陸堯悠悠激吻的紅包，十個二百的紅包，炸得整個群的人都不敢潛水。
開始還有幾個紅包被領，刷了幾句老板大氣。
可很快群裡靜悄悄了，沒人敢領紅包。
就在我準備打字時，一條您已被移出群的提示彈了出來。
我突然覺得好笑，覺得陸堯在我心裡那點光風霽月的影子消散得一幹二淨。
敢做不敢認，真不是個男人。
甚至還把我移出了大學、高中、初中和小學的同學群。
是怕我在群裡發祝福，讓所有人都看到他背信棄義當陳世美。
真是個慫貨，敢做不敢當。
我笑了笑沒說話，提著行李去了機場。
再過一會兒，陸堯就要殺過來了。
我不想面對他無理也要鬧三分，發泄情緒把一切錯都推到我身上的懦弱。
男人都這樣，總不願意承認自己的錯誤，一定要責任外包。
我戴著墨鏡，蓋住因為哭泣漲成兩顆桃的眼。
說不難過是假的，畢竟我們也有一段美好的時光。
那是從紅領巾到學士服的陪伴歲月，我沒有辦法那麼灑脫，連哭都不哭一場。
閉上眼，我忍不住去想，如果我沒鬧，會不會這件事就不了了之。
我可以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繼續和陸堯磨著。
隻要我耐得過時間，一直跟著陸堯。
等我到三十歲，三十五歲，甚至四十歲，五十歲……隻要我能耐得過時間和陸堯耗下去，總有一天他的耐心會被耗盡，由他主動提分手，到時候我就是個完美的受害者，陪著他走過艱難歲月又慘遭拋棄的糟糠。
到時候被罵的就是陸堯。
可很快這個想法就胎死腹中。
4
就算我那麼做了，當了個完美受害者，我又能得到些什麼呢？
陸堯的愧疚，世人的憐憫，沒了。
就為了這些，我就得賠上自己寶貴的時間，就為了一個所謂的完美受害者的形象嗎？
可陸堯呢？
他達到世俗意義上的成功了，誰見了他都得恭恭敬敬喊一句陸總。
時間久了，背信棄義也會成年少風流。
我如果還提起此事，就是我戀愛腦走不出來，反倒是我的錯。
這個世界從來都不公平，尤其對女人不公平，受害了，想反擊，都要被指責你反擊得不體面。
那索性就不體面好了。
大鬧一場，讓陸堯為難，讓陸堯在公司上升期，在他需要好名聲的時期毀了他。
用他的失敗彌補我的整個青蔥歲月。
上飛機前，我用微博發了陸堯和悠悠的激吻，配文祝安好，新婚快樂，順便買了七八個營銷號轉發。
希望陸堯會喜歡我送他的禮物。
信息時代，互聯網高度發達，隻要錢砸下去，很快就能出效果。
營銷號的轉發之下，不少人都湧到了評論區，甚至蓋過了熱搜榜上幾個流量小生小花的緋聞。
評論區老粉的反應最激烈。
「怎麼就分了，我是真心實意磕過你們啊。」
「啊啊啊啊出軌男給我死死死啊，這是從小學到大學的愛情啊，他怎麼敢背叛的。」
「就是說啊，白眼狼陳世美，還有那個小三賤不賤啊。」
「說不定是被小三吧，博主把人家女孩發出來不就是引導網暴嗎，這也太惡心了吧 ，什麼精神大婆，就隻會為難女人是吧。」
「樓上神經病吧，這年頭女籍是什麼護身符嗎，做錯事就因為是女性我們全體女性就要包容？」
看評論區的腥風血雨，我甚至可以想象陸堯看著手機的臉色有多難看。
可是那跟我又有什麼關系呢？
陸堯自作孽，我為什麼要心疼他？
上飛機前的最後一秒，我突然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陸堯衝進登機口，眼中充血看著我。
他發了瘋一樣喊我的名字，被趕來的保安摁在地上。
我看著飛機大門被空姐一點點合上。
他的身影被縫隙一點點吞沒。
最後一秒，風中似乎傳來他撕心裂肺的喊叫。
「陳婉絮，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麼，我在報復他。
5.
我和陸堯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他爺爺和我爺爺是戰友，他父母和我父母是同事，我們從小就在一個大院長大。
所有人都覺得未來我們會結婚，會一起走下去，下一代也會延續兩個家族之間的友誼。
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從小我就跟陸堯形影不離。
青春期到來時，陸堯也不出意外有了逆反心理，去交往別的女孩，對我惡語相加。
起初我也會傷心，一個人蒙頭痛哭，可後來陸堯不知道怎麼了，和那個女孩斷了。
那天陸堯哭著在路燈下抱住我，身上是濃重的酒氣和煙味。
一向好學生的他頭一次沾染不良習氣。
「絮絮，她騙我，她們都騙我，她隻是看上我的錢了。」
頭一次，陸堯在我面前表現出無助的模樣。
「絮絮，我怎麼辦啊，我隻有你了。」
他把頭埋在我肩頭，青春期抽條了，他不再是當初那個和我因為一顆糖葫蘆吵架的小屁孩。
一米八的個子格外高挑，也格外無助，眼淚在肩頭暈開一片水痕。
路燈下的陸堯哭得很傷心，昏黃燈光在他發絲上籠了一層光暈。
他像是隨時隨地都會碎掉。
我無法避免地心軟了。
那天我在路燈下抱住他，說：「陸堯，我不會騙你，永遠不會騙你。」
「我會陪著你。」
「所以，你也不要騙我，好嗎？」
陸堯答應了。
陸堯也食言了。
背叛誓言的人要吞一千根針。
陸堯和他的兄弟們看不起我這個從小跟著他的小跟班，笑話我是陸堯的童養媳。
是因為我在陸堯面前收起了所有的刺。
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
岡下飛機，電話響了。
這次是我媽。
不等我開口，我媽急頭白臉的斥責聲就罵了出來。
「陳婉絮你瘋了，你知不知道你幹了什麼，陸堯他爸媽都找上門了！」
「陸堯那孩子的公司剛剛走上正軌，你就這麼鬧起來，你非要毀了陸堯是不是！」
「我怎麼生了你這麼一個白眼狼，我真是沒臉見人了。」
我媽說的每一個字都在扎我的心。
可聽多了就不覺得了。
我媽很喜歡陸堯，比起我，她更希望陸堯是她的兒子，所以她一定要我嫁給陸堯，一定要陸堯叫她一聲媽。
我忍不住問她：「媽，陸堯他出軌了，你知道嗎？」
電話那頭有一瞬的沉默，我甚至都能想象我媽此刻的臉色，一定是惱羞成怒。
「出軌就出軌了，哪有男的不偷腥啊，再說，陸堯都保證隻是玩一玩而已，他老婆終究隻有你，你現在鬧得大家都下不來臺，你是腦子進水了吧！」
我沉默半晌，在我媽開口之前搶白。
「我要聽陸堯跟我說這句話，我要聽陸堯親口告訴我，他跟那個女人隻是玩一玩而已。」
我媽的氣焰突然就消了，她剩下的嘀咕我沒繼續聽，幹脆掛了電話順便把她拉黑。
終於，世界清靜了，我也難得可以看看風景，一點點將陸堯剝離我的生活。
6
等我回江市時，陸堯在機場堵我。
這是我從鬧開後第一次和他面對面交談。
看他眼下的烏青和下巴上的胡茬，看得出來他最近過得並不好。
「有事？」我攪了攪咖啡，面無表情問他。
陸堯沒想到我會這麼平靜，一時竟也語塞。
直到我起身要走，他才追上前攔住我。
「我們談談。」
「談什麼？」
「結婚的事。」
我覺得陸堯可能真的腦子有問題，否則，他怎麼還認為我會和他繼續在一起？
或許是我的眼神實在太具嘲諷性，陸堯有些惱怒。
「悠悠隻是我妹妹。」
我沒忍住笑出聲。
「這話你自己信嗎？」
陸堯嘖了一聲，撓了撓頭，「我就是跟她玩玩而已，一個剛畢業的女大學生，長得漂亮會來事會哄我。」
「我就跟她走個過場而已，你跟我鬧什麼？」
「哪個男的沒點花邊新聞了？你媽都不覺得這是問題，你鬧這麼大反應，你讓我的公司丟了好幾個大單子。」
我點點頭，「那挺好的，聽到你虧錢，我就放心了。」
陸堯那張俊臉上終於出現憤怒的神色。
「陳婉絮，一定要毀了我你心裡才是舒服？」
「我都說過我會娶你，你還想怎麼樣？」
到現在為止，陸堯還覺得隻要給我一個名分，他就可以做任何事情。
或許在陸堯眼中，我一直都隻是一個附庸，和其他女人沒什麼本質不同。
唯一的區別就是我見過他爸媽，而其他女人沒見過他爸媽。
我突然覺得這些年確實是被他蹉跎了，我就該早點報復他，報復得他像一條死狗一樣跪在地上認錯。
7
「陸堯，你愛我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