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被他親手殺死，形神俱滅。

隻一魄入輪回，前塵盡忘。

一千年後桑木林重逢。

他仍是戰神，我卻成了一隻普通的小狐狸。

一朝貪杯醉酒，跌進了他懷裡，從此在他的流雲宮白吃白喝。

某天，我躺在他的床榻上思考。

【今晚吃啥呢？】

他掀簾而入，松開我的腰帶，緩緩傾身向我。

「吃我如何？或者我吃你。」

1

我低頭看著沒入我胸膛的浮光劍，不敢置信地一點點抬首，望向對面之人冷然的雙眸。

「小仙君，連你也不信我？」

傷口的疼痛令我忍不住劇烈咳嗽，嘔出大口大口的鮮血。

「原來，淨思尊者所說的我的劫數，竟然是你。」

我慘然一笑，驀地將目光轉向他。

「我沒有修魔，不想害人，屠城非我所願，也從未想過吞並三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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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說一句，我便朝他邁近一步，胸口的浮光劍也隨之沒入一寸。

我無視傷痛，隻一眨不眨看著眼前之人。

最後，我微仰頭，輕輕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看到他震驚的神情，我得意一笑：「原來，你也不是沒有表情。」

我化作萬千光點，徹底消失在了他眼前。

一千年後。

風從不大的窗縫中鑽進來，引得珠簾微動，發出細碎聲響。

白色帷幔輕輕飄起，露出床上一個熟睡的身影。

良久，身影一個翻身，吧唧落在了地上。

我揉著迷蒙的雙眼，從地上坐起，晃了晃還昏沉沉的腦袋。

眼前是陌生的房間，身後是陌生的床榻。

「這是哪兒？」

我呢喃了一句，努力回想失去意識之前發生了什麼。

卻越想越驚，直想得背後冒汗。

我叫白念，本是人間一隻凡狐。

偶遇一位大師將我點化，開了靈智。

之後我潛心修煉，終於在五百年後化出了人身。

就在昨日，我聽聞仙界百年一度的瑤池仙會要開了。

仙會上會來許多仙家上神，很是熱鬧。

最重要的是，有千年才釀成一回的瓊花釀。

那我自然要湊湊這熱鬧，順便嘗一口那上品仙釀。

但我尚未修成仙身，並無資格參加仙會，於是隻好偷摸上來。

彼時仙界歌舞升平，一派歡聲笑語。

我現出原身偷偷揣走一壺瓊花釀就直奔無人的桑木林。

一口瓊花釀便勝卻人間無數。

兩口瓊花釀便叫人醉生夢死。

三口……我便醉了。

躺在那桑木枝上昏昏欲睡，沒留神往旁邊一栽，就栽進了一人懷裡。

我迷迷糊糊睜眼，就見一張清冷俊美的臉出現在眼前。

此刻我酒還未醒，便對著那臉痴痴一笑。

「小美人兒，你長得真好看，是哪個仙府的？小爺我請你喝酒啊。」

我晃晃悠悠舉起手，才發現手中的酒壺早不知道丟哪兒去了，於是偏頭去找，邊找邊嘴裡嘀咕著：

「我酒壺呢？」

還沒等我找到酒壺，冷不防頭被人用力一掰，唇上便傳來一陣柔軟。

我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眨了又眨，原本漿糊一樣的腦子，此刻更糊了。

直到一條靈動的舌頭鑽進了我的嘴裡，我才意識到我這是被人輕薄了。

我忙驚慌失措地推手掙扎，卻摸到對方堅如磐石的身軀。

我當即如遭雷劈。

被人輕薄，是個軟嬌娘也就罷了，竟是個硬如鐵的男人！

我掙扎得更厲害了。

可那人掐著我後脖的手格外用力，幾乎要將我揉碎，令我進退不得。

唇齒之間旖旎糾纏，對方攻城略地，我丟盔棄甲。

到最後，我整個身子都軟了下來。

又因醉酒，腦子也暈乎乎的，完全被對方掌控。

直到我快無法呼吸，對方才堪堪放過了我。

雙唇分離，我喘著粗氣，面色潮紅，努力睜眼看清了對方的面目。

可卻很快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直到現在。

我捂著臉，背靠著床沿，無聲吶喊。

啊啊啊啊啊！！！

「殺了我吧！——」

被一個男人親還親暈了，傳出去我白念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2

「殺了誰？」

陡然間一道淡然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

我唰地放下捂著臉的手。

就見門口一名身著白袍、頭戴玉冠的男子，眉目如畫，清麗絕塵。

他隻清冷冷站在那處，便叫人忘了言，失了神。

我呆呆地看著，卻猛然記起這張臉，不就是那個輕薄我的登徒子嗎！

我猛地跳起，三兩步便跨到他面前，氣呼呼地質問他：

「你昨日為何輕薄我！？」

那人垂眸一言不發地看著我，漆黑的墨瞳一眨不眨，直盯得我渾身一抖。

「小狐妖。」

他再次開口，聲音很是好聽，卻如雷霆直擊我的心房。

「私闖仙界，偷喝仙釀，不敬上神，三罪並罰，你說，該如何罰你好呢？」

「！！！」

我瞬間倒吸一口冷氣，知道這三罪若是判在我頭上，我定然是在劫難逃。

於是我徹底將輕薄一事拋諸了腦後，咚的一聲就跪了下去。

「請神君恕罪！」

還不忘磕了個響頭。

「饒你可以。」他繞過我走向大殿西側的書案。

「你先留在流雲宮，看你日後表現。」

我屁顛屁顛地跟到他身邊，拿起茶壺給他沏了杯茶。

「我一定伺候得神君舒舒服服！」

他像是笑了一下，轉瞬即逝。

那之後，我便留在了流雲宮。

神君還為我添置了一間屋子，名叫霜雪閣。

我問宮內仙婢：「這屋子床具齊全，似是有人住過，可流雲宮不是隻有神君一人嗎？這是給誰住的？」

仙婢們皆諱莫如深，隻說是神君的一位故人。

我見她們支支吾吾的，也就沒有多問，倒是從她們口中得知，這個輕薄我的登徒子，竟然是天界戰神，息塵神君。

我一邊慶幸那時跪得快，一邊捂了捂心口的位置。

好像聽到這個名字後，這個地方突然抽動了一下。

不過我並沒有放在心上。

每日照常給他端茶倒水，灑掃屋子。

偶爾陪他下棋，順便拍他馬屁。

「神君棋藝精湛令人佩服，這若是在人間便是棋神了呀！」

或者親手為他做羹湯。

「神君，這可是我親手做的百花羹，您嘗嘗。」

很多時候，息塵話少，但他總會給出回應。

或是輕輕一笑，或是一句「不錯」。

但我的心底，也總是歡喜的。

並期盼著某一日這位戰神心情好了，能放我離開。

隻是日復一日，他始終沒有開口讓我離去。

我望著仙界始終如一的天空。

想起了在人間的時候。

滿街花燈，華彩斐然。

人群擁擠著往前，孩童嬉笑奔跑。

這人間盛況，是仙界不會有的。

3

於是這日，趁著與息塵下棋，我鼓起勇氣問他：「神君，你看我近日表現如何？」

息塵專心看著棋局，淡淡回了一句：「不錯。」

「那我何時可以回人間？」

息塵擺弄著棋子的手一頓，沒有作聲，淺揚的嘴角隨即落了下去。

「神君？」

我見他垂眸不語，便想歪頭去看他表情。

但不等我這麼做，他就將手中捏了許久的棋子放回棋罐中，抬眸看向我。

「留在這裡不好嗎？」

望著他眸中不同往日的情緒，我一時有些怔愣，張了張嘴沒有出聲。

息塵待我的確不差，雖說是我服侍他，可他從未苛待過我。

吃穿用住，比之殿內的其他仙婢，我都算得上是上品。

可是……

我還是猶豫著開了口：「人間才是我的家。」

我在人間出生，在人間修行，在人間結識朋友。

我喜歡人間。

息塵藏在衣袖中的雙手緩緩握緊。

「你不能離開流雲宮。」

他收起棋盤，語氣突然變得不容拒絕。

我一臉不解：「為什麼？！」

他不再回話，起身離去。

留我一人對他怒目而視。

不過，他不讓我走，不代表我就走不了。

我得意地站在流雲宮門前，看著那塊金碧輝煌的牌匾。

「不好意思了神君，我要回我的狐狸洞了，再見啦。」

可就在我回身的剎那，一股莫名的吸力將我整個吸住。

天旋地轉之間，我已經落在了息塵的手裡。

並且是原身的模樣。

息塵拎著我的後脖頸冷森森地說道：「去哪？」

我訕訕一笑：「神君……好啊。」

息塵冷哼一聲，轉頭就將我扔進了霜雪閣，並封上了結界。

「神君！你這是何意？！」

我看著結界之外的息塵，不明白他為什麼就是不讓我走。

息塵沒有看我，他轉過身，聲音前所未有地冷。

「何時你不跑了，我再放你出來。」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哎你別走啊，神君！我不跑了還不行嗎！你把這結界打開啊！」

直到他的背影徹底遠去，我才無力地靠坐下來。

開始後悔那日不該上來仙界，平白遭此劫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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