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開始學習做短視頻，開始學習直播帶貨。

破舊的房屋、癱瘓的丈夫，半大的大女兒，嗷嗷待哺的小兒子，永遠積極樂觀的媽媽，這些組合起來，賬號慢慢有了起色。

我們家的經濟也開始好轉，日子越過越有盼頭。

可轉折就在這時悄然發生--

我開始嚴重便秘。

最開始三兩天可以排便一次，到後來十天八天的才能排一次。

我媽先帶我看遍了市裡的大小醫院。

都是吃藥掛水時稍有改善，可藥物一停，立馬恢復原樣。

於是，我媽又帶我走訪了全國最頂尖的幾家醫院。

……

那段時間大屏畫面裡最常出現的一幕，就是我媽一邊幫我揉肚子，一邊拍視頻、剪視頻。

因為我長期便秘，晚上經常腹痛難忍。在我睡著前，我媽就會不間斷地給我揉肚子。

有時候一揉就是幾小時。

而路費、醫藥費又實在太貴了，所以我媽又不能放棄拍視頻、直播。

但她從來沒叫過一句辛苦，沒抱怨過一句我拖累她的話。

對我永遠溫柔，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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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在首都醫院住院住了 3 個月，總算治好我的便秘。

可自那以後，我的身體一直不太好。

時不時地腹痛，有時心髒還會不舒服。反正不是今天這裡痛，就是明天那裡不舒服。

如果換作其他家長，早就懷疑我是裝的。

但我媽從沒懷疑過我，隻要我說不舒服，就會立馬帶我去醫院。

而大屏裡的我，在那段時間已經有些自我厭棄。

我找了個夜晚，離家出走了。

因為我覺得自己就是個大拖累。

半夜，我媽找到我時，連鞋都沒穿，兩隻腳上全是血泡。

「孩子……」媽媽緩緩地靠近我，聲音裡全是顫抖，「你是媽媽最心愛的寶貝！不管你身體如何，媽媽永遠永遠都不會嫌棄你。」

她張開雙臂，將我緊緊擁入懷中，「媽媽在這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看到這，廣場上許多觀眾都有所觸動，連說話的聲音都不自覺地放柔。

「嗚嗚嗚~殺我別用母愛刀！」

「我都有點被谷柔那種堅韌的性格折服了，好像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能將她打倒！」

「就這樣谷飛玥還要把她媽媽送進精神病院？？我看該進醫院的是她自己吧！」

「樓上的先別急，都說錢在哪，愛才在哪兒！說不定弟弟長大後，媽媽又變了呢？」

像是為了回答觀眾，大屏的畫面跳轉到很多年後。

那年，我大三。

我媽帶我和我弟去了售樓處。

給我全款買了一套 140 平大平層。

給我弟買了一套 120 平的小洋房。

這兩套房子，幾乎掏空了我媽所有的積蓄。

而就在我拿到房產證的第二天，我聯系了精神病院，要把我媽送進去。

至此，我媽的記憶播放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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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幫谷飛玥開脫的人，現在還有什麼話好說？」

「雖然谷飛玥前 2 輪算是替天行道，可她對自己媽媽這樣，也太不是個東西了！」

「谷飛玥真是白眼狼！我們家 5 套房，我一套都沒有，全部給了我弟弟。我這都沒把我爸媽送精神病院呢！」

「趕緊判吧！我也是女兒，我見不得谷柔受這麼大的委屈！」

隨著光暈在我身上閃過，審判石的聲音再次響起……

【第三輪審判，谷飛玥無罪！】

這次沒等圍觀群眾開口，大屏上已經出現了我的記憶。

22

播放了很久，我的記憶畫面都與媽媽的高度重合。

這說明媽媽的付出都是真的，我也感受到了她的母愛。

直到--

大三，我回去過暑假。

我大學學的臨床醫學，裡面有一門藥理學。老師說，一開學就進行考試，所以我暑假一直在家裡刷題。

平平無奇的一天下午。

我在廚房切西瓜。

弟弟拿著我的 ipad 讀了一道題出來。

【多選題】長期服用下列哪種藥物會引起便秘?

A.鹽酸阿託品片

B.氯丙嗪

C.鐵劑

D.氫氧化鋁

E.鹽酸舍曲林分散片

弟弟大喊道：「姐，答題軟件顯示你這題已經快超時了！選什麼？我幫你點掉！」

我正要回答。

一旁正在看電視的媽媽，漫不經心說了一句話。

「阿託品、氯丙嗪、鐵劑、氫氧化鋁、鹽酸舍曲林分散片吃多了都會便秘的！」

那瞬間，我隻覺得腦子瞬間木地發脹。

我媽中專畢業，學的電子專業。

連我弟讀這些藥物都讀錯好幾個音，而我媽不僅把幾個藥物快速說一遍，還把弟弟的讀音糾正了。

這說明，她對這些藥物非常熟悉。

小時候的一些畫面，快速在我腦中閃過。

大屏上也分出一個小屏，將這些畫面展示給臺下的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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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為了治療便秘，我吃過很多種藥。

但我從來沒見過藥盒。

都是媽媽把光禿禿的藥丸直接拿給我吃。

有些藥特別苦，媽媽就給我熬了罐麥芽糖。

有一次，弟弟偷吃了一塊。

媽媽就把弟弟揍了個半死。

「姐姐生病那麼辛苦，你還吃她的糖！我打死你！」

我本以為她是心疼糖，才打的弟弟。

可媽媽第二天就給弟弟做了一罐新麥芽糖。

她還在弟弟的罐子上貼了奧特曼的貼紙，並警告弟弟不準ẗůₖ碰我的糖。

……

我越回憶，心中的那份不安與疑惑就越深。這件事就像一顆地雷埋在了我的心裡。

24

於是，一整個暑假，我都在悄悄觀察媽媽。

但都沒發現任何疑點。

開學前，弟弟先回了寄宿學校。

而我在返校前，偷偷在家裡裝了個隱藏式攝像頭。

我想要看看, 在我們不在家時, 媽媽會不會有另外不為人知的一面。

看了幾天監控, 還真被我發現了……

一天晚上。

我媽戴著帽子、口罩, 拎著一個黑色的布包, 進了家門。

她先將大門反鎖住, 又去房間看了眼秦傑叔叔。

秦傑叔叔這些年身體越發不好, 已經全身癱瘓在床。但我媽一直非常仔細地護理，所以他才能保住一條命。

然後她回到客廳, 開始把黑色布包的東西往外拿。

各種降壓藥、止血劑、利尿劑、抗心律失常藥堆滿了整個桌子。

媽媽隨意拿起一盒降壓藥, 嘴角緩緩勾起, 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既有殘忍又有快意。

「這款強效降壓藥第一次用，得給他吃幾片才會導致大腦血液供應不良呢？

「要不 1 片再配點利尿劑, 大量排尿血液黏滯性增加，病情肯定會變重。

「而且秦傑尿的次數變多, 我也能多拍點背他去廁所的視頻素材……肯定又會有很多人誇我是賢妻良母了……」

屏幕裡這一幕, 把廣場上所有人都給驚到了。

「我腦子宕機了！什麼意思？？？谷柔給秦傑吃的藥, 都是加重他病情的？？」

「我是一名醫學生，剛剛再看谷柔記憶的時候，我就有點奇怪。照理來說，秦傑偶爾喝一點點酒, 病情是不會那麼快惡化的！除非……」

「那剛剛她這麼熟悉會導致便秘的藥, 難道谷飛玥當年便秘, 也是被她害的？？」

「天哪！！你這麼一說！！細思其恐啊！！！」

……

而此時，大屏裡的媽媽拿出手機, 點開了自己的賬號。

開始一條條讀誇她的評論。

「小柔真是一位偉大的妻子！」

「我是小柔的老粉了，一路看著小柔帶著女兒跑遍了全國的醫院, 看著小柔對老秦不離不棄。她真的太厲害了！」

「是柔姐姐的付出與包容，才讓一家人過得這麼幸福！向您學習！！」

讀到最後, 媽媽的面容扭曲成了一種奇異的混合體。既顯露出一種近乎失控的癲狂, 又同時洋溢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幸福。

……

看到我媽如此瘋狂的表情，臺上的觀眾被嚇得幾乎不敢出聲。

而剛剛那位醫學生卻驚呼一聲！

「谷柔這是得了代理型孟喬森綜合徵！通俗來說是為了獲得周圍人的關注和同情，故意捏造或促成他人（通常是子女）的疾病, 手段包括下毒、故意感染和身體虐待。

「難怪谷飛玥要把她送進精神病院，這就是一種精神疾病！！」

此時，臺上的媽媽已經摘到了記憶頭盔。

她朝著那位醫學生大聲尖叫：「你胡說八道什麼！！我愛嗎愛他們！！！我付出那麼多照顧秦傑，我就是這個世界最棒的妻子！！！

「要不是小玥那時候，去首都醫院的次數太多，差點被那裡的教授發現端倪……」媽媽的神情在平靜與瘋癲交織成一幅獨特的畫卷，「我肯定會成為這個世界上最棒的媽媽！為她付出一切的媽媽！」

臺下圍觀的眾人紛紛破口大罵！

「我呸！你就是為了搏關注！搏流量！」

「谷飛玥太慘了！趕緊宣判送谷柔坐牢去！」

「這種媽真是太可怕了！我不敢想, 要是首都醫院的教授後來沒發現端倪, 谷飛玥是不是也已經全身癱瘓躺在床上了！」

在一聲聲罵聲中, 我媽被帶了下去。

隨後, 威嚴的聲音再次環繞在整個城市上空！

審判石：【本席宣布，三輪審判谷飛玥全部無罪，谷飛玥勝訴！並獲獎金 3000 萬元。

【三位發起人誣告罪成立，現判處於興有期徒刑 10 年，吳莎莎有期徒刑 15 年, 谷柔因有故意傷害他人情節，並處有期徒刑 24 年。】

24.

走下審判臺時，陽光恰好溫柔。

所有的不甘似乎都隨著這抹陽光煙消雲散。

不再回頭。

前方必定有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