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玉卿,你不能在我這裡白吃白喝。」
謝青沛看著我有些不雅的吃相,擰著眉毛說出了這句話。
「……你什麼意思?」
「幹活,跟著他們去幹活,我給你算工錢,什麼時候還完,什麼時候放了你。」
「其實你不放了我也行。」
反正我也沒地方去嘛。
「伯玉卿你可真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啊。」
我聽出謝青沛口中的擠兌之意,但全然沒放在心上。
之後,謝青沛竟真的開始給我安排活幹。
他讓我幫刀疤臉大哥喂追風,我一不小心摔個腳朝天,差點交代在馬場。
他讓我教小娃娃識字,我沒忍住偷吃了桌上給孩子準備的桂花糕,現在娃娃見了我就哭,說我是小偷……
他讓我幫屬下洗衣服,我洗了,而且洗得幹幹淨淨,可他又不樂意,最後將我洗的衣服全部扔進了蓄水的池塘裡,最後還是刀疤臉大哥給衣裳撈了上來。
我做什麼他都不滿意,我也有些無奈,索性就這樣混在自在山中,能過一天是一天算了。
「一條胳膊,兩千兩,手腳一千兩……」
午間吃飯,謝青沛端著下巴上下打量我,嘴裡又開始算起賬來。
我早已經見怪不怪,安心將碗裡的蓮子羹喝得幹幹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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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養了頭豬嗎?」謝青沛皺眉嘆氣道。
見我不理,謝青沛又開始講些奇奇怪怪的話來挖苦我:「伯玉卿,我要是將你囫囵賣了,能值幾個錢?」
「你要將我賣哪去?」
「菜市口,殺豬的武屠夫手裡……」
「不對,你不應該將我賣到青樓妓院嗎?」我有些不以為然地說道。
謝青沛又像是被我觸到霉頭,竟用手拍了拍桌子,擺出一副老父親威嚴:「伯玉卿,你姑娘家家,要自重!」
我不自重麼?
好吧,我的確不太自重。
晚間下雨,春桃卻因事下了山。
又剩下我一個人,已過子時,我輾轉難眠,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之後,第二次推開了謝青沛的房門。
這回不比上次,謝青沛的房間燈都熄滅,他睡著了。
「謝青沛……」我抱著枕頭站在床邊叫他。
他竟睡得很沉。
打從認識謝青沛以來,他便總帶警惕活著,晚上睡覺也是如此。
我舍不得將這樣沉睡的他吵醒,躊躇半晌,摸著他床沿便爬上了床。
他床很大,我側著躺完全綽綽有餘。
可我剛沾枕頭,謝青沛卻醒了過來。
常年的警惕令他直接鎖住我的喉嚨。
「誰!」
我被他壓著嗓子,根本發不出來任何聲音,隻能撲騰著腿掙扎。
謝青沛鎖住我的喉嚨,條件反射地就要向下搜刮我的兵器。
他順鎖骨向下,摸到我胸前一片綿軟時,終於反應過來。
「伯、伯玉卿?」
我終於被謝青沛放開,捂著胸口開始劇烈地咳嗽,他大約也是有些愧疚,還一下下地順著我的後背。
「你怎麼總半夜偷闖人家的房?」
「咳咳咳……我哪有……我隻半夜闖過你的房……」
謝青沛無奈嘆氣,將身上的被子全裹在我的身上:「又害怕了?」
我搖搖頭拒絕同他講話。
「怎麼了大小姐?嗯?」
謝青沛湊近我,我透過稀薄的月光,見著他那張亮晶晶的眼睛,竟發了魔似地伸手環上了他的脖子。
被我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謝青沛想躲,卻又不舍得真的對我使勁。
「別鬧了。」
我有些委屈,便要同他算賬,將他剛剛摸了我的事情講出來,純是為了挖苦他罷了。
「你剛剛摸我……」
謝青沛被我這一聲控訴,驚得身子一僵。
「那你……摸回來?」
他這話一出,我便不客氣了。
從那回見謝青沛換衣裳開始,我偶爾晚上竟會夢見他。
那夢……不好同人講的。
總之是有些見不得人。
試探地伸手撫上謝青沛的胸膛,我指尖朝下,輕輕地戳了戳他的腰腹,又換做手掌細細地朝下摸去。
越摸越覺得稀罕。
謝青沛在我不斷地觸碰之下,呼吸竟越來越粗重。
終於……
他一把將我兩隻胳膊舉到頭頂,隨即整個身子將我實實在在地壓住了。
「卿卿,你這樣……我怎麼忍得住不欺負你?」
他叫我卿卿。
「你欺負我吧,欺負我一次……一千兩。」
我這時還有些理智,還想著同謝青沛討價還價。
畢竟我爹欠他不少的銀兩,能換一些是一些吧。
謝青沛停了片刻,竟又被我給氣笑了。
「你就是個小孩。」
謝青沛撂下這句話,將被子拖到地上,再不理我了。
9.
那日之後,我好想讓他再叫我一聲卿卿。
那晚他的聲音怎麼會那麼好聽呢。
我的每一個夢裡幾乎都染上那一聲卿卿。
可謝青沛竟再也不叫了。
我被他弄得心裡亂糟糟,一時又不曉得該要同誰生氣,最後隻好躲在房間裡,握著撐子繡手絹。
春桃教我,我卻總不得要領,一對鴛鴦被我繡成兩隻水鴨子。
醜死了。
「小姐,你這手絹是要送給謝公子的嗎?」
我滿是被猜中心事的窘迫,隻好將頭蒙進被子裡,捂出一身的汗。
可心髒還是沒跳得慢些。
春天來了。
謝青沛接了一單生意。
半月都未回來。
刀疤臉大哥帶回山上好看的風箏。
最好看的那隻留給了我。
我牽著風箏線,帶春桃去自在山馬場旁的空曠草地上放風箏。
那風箏飛得很高,我希望它將我的眼睛帶上,飛得高高的,看看謝青沛現在在哪。
連放三天的風箏,下了一場春雨,我鬧了場病。
病剛好,謝青沛回來了。
可他不是自己回來的。
竟然還……帶著一個女人。
寨子裡的人都認識她,她叫百裡薛靈,是自在山下藥仙百裡淵的女兒。
她和謝青沛認識十五年有餘,幾乎算是一起長大。
見著我時,百裡薛靈沒有笑。
可當謝青沛過來時,她又笑了。
她笑著叫我的名字,說我名字好聽。
幾乎一個月沒有見著謝青沛,我發現他瘦了許多。
「大小姐,你怎麼瘦了?」
謝青沛對我笑了笑,竟說我也瘦了。
我剛想要和他單獨講些話,百裡薛靈竟然湊了過來,一把將謝青沛攬住,還軟著嗓子叫了他一聲「青沛哥哥」。
我看謝青沛一眼,發現他竟然神色如常,未有絲毫不適。
該是被叫習慣了。
「青沛哥哥!」我故意挑著嗓子學百裡那樣叫他。
謝青沛還未反應過來,我就轉身走了。
趁著沒人,我問刀疤臉大哥,百裡薛靈是來幹什麼的。
刀疤臉大哥卻支支吾吾不肯多講一句。
「她不會和謝青沛……有故事吧?」
我這話問得實在隱晦,可刀疤臉大哥像是聽懂了似的,忙不迭地點頭。
我半晌都沒有反應過來。
反應過來的時候,心髒忽然就很痛。
10.
那晚春桃又不在,我抱著枕頭要進謝青沛房門之前,竟然發現他房間裡燈是亮著的。
窗上映下影影綽綽人影。
分明是兩個人。
百裡薛靈竟然在裡面。
我抱著枕頭在外面等了將近一個時辰。
百裡薛靈還是沒有出來。
就是那一晚我發現,我好像愛上了謝青沛。
原來愛上一個人是疼的。
翌日,謝青沛陪百裡薛靈去了馬場,一整日都未有見著人影。
我從白日等到傍晚,直到天色昏暗,百裡薛靈才倚著謝青沛回來。
我見著謝青沛,眼淚又要忍不住往外流。
「你怎麼了?」謝青沛抬手要為我擦眼淚,卻被我直接躲了過去。
「鬧什麼脾氣?小廚房不給你做花生酪?還是刀疤臉不給你騎大馬?」
謝青沛真將我當成女兒養了。
「我想下山。」
「買新衣服穿?」
「我下山,回家。」
謝青沛像是沒反應過來,皺著眉問我:「你哪來的家?」
剛講完這話之後,他便後悔,又咳嗽兩聲道:「你鬧什麼別扭?」
「我想回家。」
「這裡就是你的家。」謝青沛一把拽住我的手腕,「你還想去哪?」
我那時也不曉得是哪裡來的勇氣,竟一把甩開他的手,對他喊了聲:「你不要我了,我要離開這兒。」
「伯玉卿……你給老子說清楚,老子怎麼又不要你了?」
「你把女人帶回家了……」
謝青沛有些無奈,無奈後卻又有些生氣,他低頭問我:「大小姐,你是不是管我太寬?」
「我喜歡你啊謝青沛!」
嚯,我終於將這句話說出來了。
可被袒露心意的那位,卻像是根本沒有做好準備一樣。
「你你你……你喜歡我作甚!」謝青沛竟然緊張到結巴起來,「你才多大?」
我看著謝青沛懼我如洪水猛獸的樣子,忽然不想再同他講話了。
於是我轉身就走。
「你等一下!你給老子停下!」
謝青沛一著急,又開始對我吼起來。
我不回頭,隻停在原地。
謝青沛卻慢慢向我靠近,將我囫囵地抱住了。
「大小姐,你怎麼會……喜歡我呢?」
「我不喜歡了。」
「不行,你才剛剛說過,如何反悔?」
「你和別的女人……那般,我受不了。」
「哪般?」謝青沛語氣竟變得越發輕佻起來,「和你那晚那般?」
我不講話。
謝青沛硬將我給轉過了身子。
隨即扯下腰帶。
我剛要閉眼,卻在餘光之間,見到他腰間可怖的疤痕。
「大小姐,百裡是來為我療傷的。」
我終於知曉,為何謝青沛會與百裡在晚上共處一室。
謝青沛腰傷嚴重,經常夜裡疼得睡不著覺,百裡得其父真傳,懂得灸灼之法,在百裡夜裡發作時,為其療傷止痛。
而謝青沛為了怕我擔心,禁止所有人對我講出實情。
就在今日,謝青沛傷勢已好八九,為了感謝百裡薛靈,他才帶她去了馬場。
話說回來,百裡的確對他有些情意。
「但我拒絕了。」謝青沛仰頭回憶起往事,「七八年前的事情了。」
11.
沒過幾日,百裡便離開了。
她離開時望向謝青沛的眼神依舊飽含深情。
那眼神藏不住,也裝不出來。
我心諳她對謝青沛仍舊沒有死心。
送走百裡後,謝青沛將我牢牢鎖在懷裡,像是還怕我生氣似的,討好地蹭了蹭我的臉。
我被他這動作給逗笑,隨即從懷裡掏出隻手帕,遞給了他。
沒錯,就是我繡的那對鴛鴦手帕。
「你以後是本小姐的人,就要……儒雅些。」
「儒雅什麼儒雅……老子現在這樣不好嗎?」
謝青沛嘴上不饒人,還是將手帕小心地收進了懷裡。
那一刻,我望著謝青沛的眼睛,以為自己會與他在這自在山上,永不分開。
可沒過三日,我爹竟找來了。
12.
謝青沛沒有告訴我,四皇子在江南古水一帶,將我爹抓住了。
可其實,四皇子想要的人根本不是我爹,而是我。
太可笑了。
原來四皇子一直在意的竟然是我這個爹不疼娘不在的棄子。
想來我與他的確在一年前有些交集。
京城文人墨客每逢九月便在醉源樓舉辦詩賦會,王公貴胄都愛湊個熱鬧,不僅熱愛風雅,更是能夠通過這詩賦會,結交朋友,朝堂之上也能夠有些關系。
四皇子每年都會參加。而我唯獨去年,被家中三哥愚弄,陰差陽錯報名了那場詩會。
又陰差陽錯,我接上四皇子投來的對子,與他做了幾個月的詩友。
書信往來有過幾封,後來被我爹爹發現,他當時正背靠太子殿下,生怕我招惹四皇子,會要太子殿下忌諱,於是將我狠狠教訓一頓,讓我與四皇子斷了聯系。
沒曾想,就因為這短短幾月,四皇子竟然愛上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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