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沒有良心，怎麼辦？要不你報警吧？」

酒足飯飽，不顧他歇斯底裡的咆哮，悠悠出了門。

15

眼看我油鹽不進，爸媽隻能先在程嬌嬌身上下功夫。

他們火速聯系了媒人，給她安排相親。

小地方的媒人一張嘴，各種歪瓜裂棗都來了。

挑來挑去，一直選不到合意的。

我媽不耐煩了：

「差不多得了，隻要人老實，態度給夠，其他的就湊合一下唄。

「再挑下去，你還想不想讓你弟結婚了？」

最終，在他們的催促下，程嬌嬌跟一個年紀稍大的廠二代定了下來。

對方條件不錯，出手也大方。

爸媽很滿意。

婚禮就定在下個月。

16

訂婚後，程嬌嬌又滿血復活了。

Advertisement

每天都在朋友圈分享她的備婚日常。

大石頭戒指，大金鏈子，漂亮的大房子，還有精美的婚紗照。

除了新郎那不太年輕的面孔和發福的身材外，一切都很完美。

比起上一世的貧賤夫妻雞飛狗跳，這一世，她似乎真的改變了自己的命運。

在我面前，她還不忘晃著亮閃閃的婚戒嘲諷：

「這世上有三種性別，男人、女人、女博士，你呀，就是嫁不出去的命！」

我面無表情：「哦，前世今生被賣掉兩次，你命好。」

「什麼叫賣掉啊？總共也才 38 萬彩禮，爸媽還拿出了 4 萬都給我當嫁妝，已經夠好了！」她一臉驕傲。

「嗯，比起上一世的兩條被子，確實有進步了。」我認真地點頭。

畢竟一個低嫁的女兒和一個上嫁的女兒，後續的價值是不同的。

放長線釣大魚，不愧是我爸媽。

他們在事業上糊塗，唯獨在算計女兒這一件事上天賦異稟。

17

程嬌嬌的婚事塵埃落定，我媽又來做我的思想工作。

「你看你姐嫁的人家多好啊，有錢又有態度。你也老大不小了，早點找個好人家才是正經的，我們還能害了你不成？」

我聽著她一字一句的算盤，淡定地開口：

「賣了大女兒還不夠，又打算把我賣多少錢？哦不，多少態度？」

「別一口一個賣女兒的！你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嗎？養育之恩不用報答的？收點彩禮錢還不應該了？要不怎麼說養女兒賠本呢！」

我眨巴著眼睛，認真看著她：「所以，你養兒子很容易嗎？你兒子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養育之恩不用報答嗎？」

「你胡攪蠻纏什麼呢，這是一回事嗎？女兒能跟兒子比嗎？」

「確實不能比，一個藤校博士，一個 985 本科，另一個，佔盡了家裡所有的資源，卻隻是個民辦大專。」我忍不住譏诮。

「你別扯這些沒用的，女兒再好也是別人家的，兒子才是自家的。」

她憤憤地翻著白眼嚷嚷。

話不投機，不歡而散。

在我身上討不到好處，爸媽隻能拿出積蓄，加上程嬌嬌的彩禮，湊夠了五十八萬，讓程家耀結了婚。

自此，我又成了全家的罪人。

所有人提到我，都是我不懂事，眼睜睜看著爸媽掏空家底卻不幫忙。

18

我毫不在意，照舊遊山玩水吃吃喝喝。

同時也沒耽擱求職。

兩個月裡，我的郵箱陸續收到了好幾份 offer。

有北美大廠的，也有國內高校的。

考慮許久，我選擇了國內。

上一世留美工作，是畢業後經濟緊張，急於賺錢。

而這一世，我有了足夠的底氣，去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

努力學理工科，就是為了帶著先進的技術，回饋故土。

我接了上海一所高校的 offer，開啟了我的科研之路。

19

半年後，我開始申課題，發論文。

程嬌嬌開始曬孕肚，曬丈夫公婆給她的金錢獎勵。

一年後，我的項目初見成果，論文登上了核心期刊。

程嬌嬌生下了一個兒子。

兩年後，我申到了國自然基金，評了副高職稱。

程嬌嬌傳來了離婚的消息。

20

原來，自從她結婚後，爸媽一直給她壓力，要她不忘父母恩，多幫襯娘家。

兩年來，她前前後後補貼了父母二十多萬。

這一次，弟弟鬧著要換車，她又轉了三十萬，被丈夫發現後，二人爆發了爭吵。

她仗著自己生下了兒子，無所畏懼——

「那是我親弟弟，我爸媽養我一場不容易，讓你幫幫他怎麼了？

「你爸媽給你妹妹買房花了幾百萬我都沒說什麼，到了我弟弟這裡，連幾十萬都不配花嗎？我給你們家生下了男孫，你們就這麼對待功臣嗎？」

她又哭又嚷，驚天語錄讓人大開眼界。

這話傳到了男方父母耳中，氣得不輕，警告她再鬧就滾出去。

但我媽這個幕後軍師卻還在煽風點火：「你現在有兒子傍身，怕什麼？你就說要離婚，他自然會來哄你，到時候還不是被你拿捏在手！」

於是，程嬌嬌提了離婚。

沒想到，對方真的答應了。

21

而這一離，程嬌嬌幾乎分不到任何財產。

房子是男方婚前購置的，她沒有份額。

兩人婚後的收入，都被她拿去補貼父母了。

對方甚至還起訴她，追討轉移的財產。

她負債出門，無處可去。

自己還貸的房子，已經成了弟弟的婚房。

她嘗試和弟弟商量著能不能回去住幾天。

程家耀馬跳了起來：「你是想鬧得我也離婚嗎？」

爸媽也痛罵她無能，籠不住丈夫，讓搖錢樹跑了！

平時相親相愛的一家人，又變得像上一世一樣刻薄。?

22

沒了程嬌嬌的接濟，程家耀和蔣露的生活一落千丈。

偏偏他們又習慣了花錢大手大腳，由奢入儉難。

爸媽年紀大了，工地上也掙不到錢，補貼有限。

眼看一家人捉襟見肘的時候，我媽不知道從哪打聽到了我的近況。

興高採烈地聯系上了我。

「婷婷啊，聽說你當上副教授了。你弟和弟媳想要去上海工作，你給他們在你們學校安排個崗位吧。要輕松一點的，工資不能太低……」

我正在改論文，忙得焦頭爛額。

見她又異想天開，直截了當地拒絕了。

「大學不是我開的，這年頭教授多如牛毛，人人都給自己親戚安排崗位，分豬肉都不夠分的！能不能讓你兒子腳踏實地，別再做夢了！」

她不依不饒：

「你都是領導了，怎麼可能辦不到？你就是小氣，有機會不提拔你親弟弟，以後你落難了也沒人會幫你。」

深知道理講不通。

我沒有再回復她。

23

然而，就在幾天後，我被人匿名舉報到了校長信箱，還掛到了學校的表白牆。

舉報信內容指控我學術不端，道德敗壞，拒不赡養父母，大齡未婚是因為私生活混亂等等。

雖然這些毫無依據的小論文，並不足以讓學校處置我。

但是，我因此成了整個校園的名人，走在路上都要被議論幾句。

不知情的學生看我的眼神也充滿了懷疑。

我忍無可忍，開始著手調查舉報信的來源。

最終，在鎖定了 IP 和郵箱號後，我確定了發件人是蔣露。

這是撒潑打滾求職失敗，開始惡意報復了。

我思忖了片刻, 心裡有了一個計劃。

20

8 平米的出租屋裡，堆滿了雜物。

程嬌嬌滿臉憔悴, 眼窩深陷, 像是老了十歲。

「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她坐在狹小的書桌前，目光呆滯。

鄉鎮教師編每個月到手五千多, 除去房租水電、還貸, 還要償還前夫追討的財產，她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這一世你又贏了。」她說。

「你現在功成名就, 有錢又有名，你回去, 爸媽肯定會認可你。」

我冷冷地盯著她：

「如果到現在為止，你還在追求他們的認可，那就算再重來一百次，也是一樣的。」

她整個人浸沐在粉塵裡，像蔫了一樣黯淡。

聞言, 慢慢抬頭, 愣愣地看了過來。

我深深吸氣, 繼續開口：

「你用不斷的付出來求認可, 用金錢學歷婚姻來證明價值。可你有沒有想過, 為什麼程家耀就不需要這些呢？」

作為女兒, 總是要拼盡全力才能求得一絲肯定。作為的兒子, 再廢物也可以得到全力託舉。

這就是區別。

他們對女兒的愛有條件且明碼標價，對兒子的愛無條件且不計回報。

「上輩子臨死前, 你說爸媽偏心我, 可你捫心自問, 他們真的偏心我嗎？

「他們偏愛的是我身後的精英光環, 我帶來的財富值和潛在的利用價值。而一旦失去這些，我會和你一樣, 被棄如敝屣。

「所以你我，從來就不是競爭對手。而是養在同一個圈裡的牛羊, 但看誰的血肉更肥美罷了！」

四下很安靜。

淚水從她放空的雙眼中流淌下來。

滴進沾滿了灰塵油漬的書桌裡。

沉寂許久後, 她放聲大哭起來：「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啊……」

怎麼會晚呢？

我走近她，一字一句：

「程家耀的住房產權在你手裡，而你前夫追討的財產在他們手裡，想要起訴拿回來還不簡單嗎？」

說完後, 我沒等她回應, 離開了。

點到這裡, 接下來怎麼做，就看她自己了。

我勸她適當給父母一些家用，剩下的自己留著繼續深造。

「也給」一月後，如我所料, 程嬌嬌起訴了父母和弟弟。

要求分割房子份額，並要回先前的大額轉賬。

於是，房子被法院拍賣了, 一家人的存款被強制執行劃走了。

程家耀發了瘋, 在法院門口捅了程嬌嬌。

但好在搶救及時, 沒有生命危險。

隻是爸媽的寶貝兒子不出意外地要進去踩縫纫機了。

留下二老風中凌亂。

蔣露見形勢不對，想卷了最後的一點錢跑路。

但我起訴她造謠誹謗的傳票已經到了門口。

25

此後的很多年，我再也沒有見過程嬌嬌。

這一世她認清了現實悔悟是真。

上一世她親手殺我也是真。

不必再見, 各自安好就是。

春去秋來，又是一年新生開學季。

我走在大學校園裡，向新生宣傳我個人名義創辦的助學金。

給予那些沒有原生家庭託舉的姑娘們一份激勵。

也幫助上輩子為學費發愁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