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們村子裡很多年沒有誕下男娃了。

老人說這是村子受到了詛咒。

但當大姐生下第一個男娃開始，到我生下最後一個孩子死去時……

我才知道受到詛咒的不是我們村，而是我們六姐妹。

1

「娘，求求你不要把我嫁給瘸子。」

我大著肚子跪在地上聲淚俱下地求著我娘。

「五弟你放心，娘有經驗，把孩子流掉你下個月就能重新懷上孩子的。」

我叫遊五弟，顧名思義，我在家排行第五，但我是女孩子。

我娘生了六個女兒。

我上面有四個姐姐，下面有一個妹妹。

我們家隻有七弟遊金寶是男娃兒，有自己的名字。

我出生在一個偏遠的小山村。

村子的名字叫遊家村，因為村莊坐落在山溝溝裡，裡面的人想要出去很困難，要走一天一夜的小路才能出去。

外面的人要進來更難，沒人帶路基本上是進不來的。

所以村子都是同姓結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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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今懷孕有五個月大，肚子裡的孩子是住村西尾的遊強的。

他並不是我的丈夫，他隻是我孩子的父親。

我的生育權不屬於我自己，屬於娘的，娘讓我給誰生兒子我就得給誰生，因為我們村子裡有詛咒。

整個村子在很久之前就沒有小媳婦生男娃娃了。

很多人都說這是老一輩的往山溝溝裡扔了太多女娃娃所以山神怒了。

但是我們家的女兒能生男娃娃。

我的噩夢，不，我們六姐妹的噩夢就是從這個詛咒開始的。

大姐本來已經嫁人，在詛咒流傳的第一年整個村裡就她一個人生了男娃。

第一年還好，大家還能坐得住，但是經常會到在我們家找我娘求生子秘方。

外婆以前是村裡數一數二的穩婆，娘跟著外婆學了一手能斷男女的手藝，村裡很多小媳婦懷孕了都會來找娘看，是女娃打掉，是男娃生下來。

大姐連著三年給姐夫家生了三個男娃娃，其他家卻都生不出個男娃，他們就急了。

後來大姐就不再是姐夫家的了，大姐屬於整個村的。

大姐一輩子生了 8 個孩子，最後一個孩子因為她力竭難產了。

娘直接拿剪刀刨開了大姐的肚子，把孩子捧了出來。

「下輩子我再也不要做女人了。」

這是大姐死之前的呢喃。

我死的時候，也是這樣跟老天爺許願的。

2

我重生在嫁給瘸子的前兩天。

那天我同樣是像現在這樣苦苦哀求著娘，讓她別把我嫁給瘸子，但是換來的就是一頓毒打。

打完以後就是灌藥，娘的方子，可以讓我痛苦地解決這個孩子。

我看著跟上一世一模一樣的場景，軟下語氣來。

「娘，我不嫁給瘸子好不好，瘸子那麼點錢就想把我買走，我好歹也是娘親自送去學堂讀過書的呀。」

我看著娘的面色有所緩和，我就知道成了，還得加把火候。

「娘，我寧願嫁給二柱家的也不要嫁給瘸子！」

「你跟二柱家的有來往？！」

娘一聽就想抄起身旁的竹條抽下來，我連忙喊道：「是二姐姐之前跟我說二柱哥哥家有錢，二柱哥哥經常會給二姐姐買糖吃！」

我裝作怯懦的樣子癱坐在地上捂著頭說。

娘一聽就有六分信了，二姐姐曾經給二柱家生過一個兒子，可惜那個孩子不到五歲就溺死了。

「賤蹄子，讀過書是多長點腦子，還知道挑男人。」

娘把竹條放下用手擰著我的胳膊，她的手勁很大，掐一下要淤青兩個星期才能消。

「啊！痛痛痛娘。」

是真的痛，痛得我眼睛瞬間湿潤模糊，我這回是真哭了。

不管是因為現在重復著煉獄生活的處境，還是因為娘的手勁太大。

「哼！你想嫁給二柱家的，人家未必就可能要你，你現在肚子裡還是遊強的種呢。」

娘挑了挑眉看向我，意思是想讓我說出怎麼個做法。

我心領神會。

「娘，這碗湯藥我照喝！但不是今天，我明天喝，今晚我就去二柱家跟二柱說願意給他生娃兒，二柱家肯定同意！村長嬸娘都跟我說了，二柱家死了兩個老婆都沒個男娃兒。」

看娘還在斟酌，我立馬舉起手對天發誓：「娘，我對天發誓，二柱哥如果不答應，我明兒喝了這碗藥湯就嫁給瘸子，絕不反悔！」

娘看著我認真的模樣，這才信了八分，把碗端走了。

娘之所以隻信我八分，是因為我逃跑的次數最多。

小時候二姐因為大姐的死而發瘋，被娘用鐵鏈鎖著關在地窖裡。

娘讓我看住二姐，二姐卻讓我放她走。

二姐沒瘋。

我放二姐走，二姐帶著我一起跑，結果我們又被抓回來了。

「娘，我錯了，求求你不要再打二姐了。」

娘打二姐打的可狠，我在旁邊看著都怕，剛說完這句話娘手上的細竹子就往我身上打。

「讓你放你二姐走！我打死你個賤蹄子。」

從那以後，二姐好像真的瘋了，但是也沒有逃脫掉給村裡其他家生娃兒的命運。

我有前科，而且讀過書，娘對我比對上面四個姐姐要更為忌憚，也更為嚴。

因為在我們家，娘是不允許有人衝撞她冒犯到她的威嚴的。

除了遊金寶。

3

回想到二姐，我便起身往二柱家走去。

二柱家離我們家不遠，就在村中心，走十分鍾左右就能到。

他們是我們村裡最富的一家。

二柱從小是爺奶帶著長大的，他們家祖上就是地主，三代獨苗，所以二柱這個人也兇狠強橫得很，村長都要讓他三分。

砰砰砰！

「二柱哥，你在家嗎？」

我用力地敲著門喊著二柱，他是我計劃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我必須把他拿下！

我也有把握把他拿下！

「誰啊！大晚上的奔喪呢？」

二柱開門來就看到了大著肚子的我，皺著眉頭不耐煩地看著我。

「五弟，你大晚上敲我家門幹啥，怎麼，你給你娘奔喪呢？」

要是給娘奔喪我應該是笑著敲他家的門。

但是我不能笑，我得哭。

「二柱哥，我娘要讓我把孩子打了嫁給村尾的瘸子。」

我哭得梨花帶雨地看著二柱，等著他開口把這個戲唱下去。

「你娘讓你嫁瘸子又不是嫁我，你敲我家門幹嘛？想挨草啊？」

二柱說著饒有興趣地看著我，眼神上下掃著我的身子似乎就在說你送上門我不會不要。

「二柱哥，我二姐姐你還記得嗎？小恆的娘。」

二姐姐給二柱哥生孩子的時候我就在旁邊打下手，二柱對這個兒子可稀罕了。

連帶著對在孕期時候的二姐姐也好，天天送肉送雞蛋吃。

想到二姐姐我哭得更真切了，她待我好，走之前還偷偷地給我塞了個雞蛋。

我說的話就好似戳中了二柱的心窩。

小恆溺死之後他不信邪重新娶了個老婆，老婆很爭氣第二個月就懷上了，可生下來的還是個女娃，他為了泄憤活生生把新老婆打死了。

「賤蹄子你大晚上的是來找揍的吧？」

二柱一想到自己死去的兒子悲憤從心頭湧起抬手作勢就要打我。

「二柱哥，我可以給你生男娃！」

我沒躲二柱的巴掌，而是快速地把最誘人的條件說出來，眼睛死死地盯著二柱。

二柱沒有打我，他讓我進屋，問我為什麼。

「不為什麼，你對二姐姐好，我情願給你生男娃兒，不想給瘸子生。」

「二柱哥，你有錢，我讀過書，長得也好看，村裡的人都說我長得好看，你娶我，我給你生好看的男娃，還給咱娃教書。」

這是我給他畫的最大的餅，他會啃的。

最後二柱答應了我第二天帶著比八千還多的錢上門娶親。

4

第二天娘收到了一萬八的娶親錢。

她歡歡喜喜地應下，跟二柱承諾說一定把我這一胎打得幹幹淨淨，嫁過去懷的順順當當。

我沒想到二柱會給這麼多。

很好，他給的錢越多，我的籌碼就越大。

「娘，你去煮湯藥吧，早點完事早點安心。」

我用吩咐語氣但是沒有什麼毛病的話語說的這句話，

娘皺了皺眉，有點不高興我說話不恭敬的語氣，但是她還是去了。

沒人會跟錢過不去。

我去了二柱家懷孕之後還是要回到娘的身邊的。

美其名曰照顧我們到生，這樣娘才有更多的油水可以撈。

娘把湯藥遞給我的時候我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就喝下了。

我並不在乎我肚子裡的種，他們生下來就是這樣的環境會埋怨我恨我的。

「娘，五弟喝的是什麼？我也要喝！」

遊金寶上完學回來就看到我端著個碗喝個精光，他以為是什麼好東西直接衝過來就搶過去。

一看碗底空空還殘留著藥味，直接把碗摔了。

「哎喲祖宗诶，你什麼都想要，藥你也喝呀？」

娘笑著哄遊金寶，想把他抱起來但是遊金寶已經八歲了，很重，所以她抱得吃力。

「六弟，你個賤蹄子還不快把地上收拾了？！」

「金寶啊，娘給你買肉吃，買糖吃好不好？」

她抱著金寶走了，門外面是六弟，她乖乖地去拿了掃帚收拾著。

六弟也上學。

我們家六個女娃娃，就我跟六弟上了學。

5

「嬸娘，你就讓四弟她們這幾個小的跟金寶一起去上學吧。」

「不行，我一個寡婦哪裡來的那麼多錢去供她們？！」

勸娘的是村長的兒子大壯哥。

他帶著從外面來的一個小教書老師來我們家，想要勸娘讓我們讀書。

「女娃讀什麼書，從小就吃家裡糧，大了就嫁了。」

娘死活不同意。

「阿姨，現在都提倡義務教育，小孩子沒書讀跟有書不讀是兩回事。」

大壯哥旁邊的小教書老師似乎是聽不下去了開口勸道。

「你個男娃娃長得白白淨淨的這麼好看，是城裡人吧？」

娘對男娃天生就有好感，所以沒有很兇。

「你個娃子怎麼知道我當寡婦的苦嘞，我一個人要管八張口，哪裡還有錢供女娃讀書嘛。」

娘一邊講著笑話一邊瞄著小老師。

娘撒謊，她藏了一個箱子的錢，我知道那個錢她是藏給遊金寶的！

小先生被嗆得滿臉通紅，憋了半天最後說：「她們的學費我來出！」

娘驚訝地看著城裡來的小老師，但還是沒有答應。

「那不行，她們去上學了，家裡的活誰來幹，到了年紀還要不要嫁人了？」

「嬸娘，我娘說你會答應的，她說你最懂女娃子的好了。」

大壯哥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娘思索了一下，沒有立馬拒絕，而是讓他們先回去。

大壯哥走後娘就去了一趟村長家，第二天就答應了大壯哥的請求。

「要女娃兒上學可以，五弟跟六弟去，昨天這位小老師不是說他出錢嗎，我不出錢。」

「那那個四弟呢？」

小先生問的是四姐，他想讓我們這幾個還能上學的都去上。

「四弟不行，她來事了，是大人了，要準備嫁人生娃的。」

最後大壯哥應下兩人便走了。

我上學的前一天四姐哭著讓我慢點長大，來事了不要告訴娘。

「四姐，什麼是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