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毫不吝嗇地將這件事告訴了爸媽，他們也不太高興。

本來以為對方家長很痛快地答應了我們的要求，大概是個好說話的，沒想到一步步在這兒等著我們呢。

先是「耳環算兩金」，再是質疑金店價錢造假，害我在外面丟盡了人。

這就是他們口口聲聲的「重視」，這就是裴俊傑口中的「不把我娶回去就不回家」。

連個三金的錢都舍不得花，拿嘴娶我嗎？

5

因為這件事，我三天沒理他。

哪怕他再給我道歉彈視頻，我也還在生氣中。

我氣的不是他不給我花錢買首飾，也不是氣他花少了，而是他答應我的事卻不做。

他當時創業的時候，我也是到處借錢給他，甚至將自己的積蓄都給了他。

他別忘了，他們公司現在還有我的股份，雖然不多，但那也是錢。

我毫無保留地幫他，可他跟我偷奸耍滑，拿我當外人。

越想越氣。

我開始整晚整晚失眠，甚至都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退婚。

沒想到的是，沒過幾天，他揣著三金盒登上了我家門。

那天我剛跟朋友們出去玩了一圈，又吐槽了他半天，心情勉強好了些，進門看到那麼大個人坐在我家沙發上，心裡又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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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帶好氣地問。

「你怎麼來了？怎麼，找到便宜的金子了？」

我媽一反常態，嗔怒地看著我。

「好好說話，怎麼夾槍帶棒的呢！小裴今天來就是給你道歉的，看，那是他的誠意。」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茶幾上擺著一個三金禮盒，裡面是一個粗粗圓圓的镯子，另外的手镯和戒指都比我當時選好的那個要大一圈。

我三兩步走過去定睛看了看，狐疑地問他。

「你哪來的錢買這麼大的東西？在金店的時候沒有，現在就有了？這三天你是偷東西去了？」

裴俊傑尷尬地笑笑。

「少開玩笑了夢夢，我不是跟你說了嗎？

「我有個朋友在深圳倒騰這個，至少能給我便宜一半。我沒有不想給你花錢的意思，我就是想著反正也得花四五萬，那還不如給你多買點。這東西保值，將來萬一有個什麼事兒能賣的也更多……」

我冷哼一聲，漫不經心地問道。

「你在哪兒買的啊？靠譜嗎？有發票嗎？」

我沒看到，裴俊傑臉上劃過一絲不自然的神色，強撐著道。

「肯定靠譜啊！那是我朋友，還能騙我不成？我沒要發票，反正也沒人給我報銷，這是收據，你看看……」

說著，他將收據的照片遞給了我，我掃了一眼就沒繼續看下去了，否則以後他還說我不信任他呢。

抄起首飾掂了掂，確實是金子的重量，我也就把心放到肚子裡去了。

我本來不相信，可看他的誠意再加上他真摯的話，我還是心軟了，勉強原諒了他。

三金買齊以後，這種訂婚儀式上的大件就沒有什麼再需要操心的了。

這時已經離我們訂婚的日子沒兩天了。

好在趕在訂婚宴開始前，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訂婚那天，我六七點就起來化妝選衣服做造型了，亂七八糟忙完的時候趕到會場已經不早了。

聽人家說，結婚那天隻會比今天忙，不會比今天簡單。

我們隻叫了雙方的親戚好友簡單吃了個便飯，剩下就是無盡的拍照和各種流程。

我拖著有鏡頭恐懼的裴俊傑拍了半天照，我倆又沒吃好又累挺，訂婚那天可是遭老罪了。

不過幸運的是，一切都順利完成了。

辦完了這件大事，接下來就是領證結婚了。

想到自己即將要成為別人的妻子，心裡還有點緊張。

按照網上科普的流程，在領證前，我們得去做婚檢，查查雙方的問題，也算給對方一個保障。

社區醫院的免費婚檢不全面，我總怕會有什麼遺漏，醞釀了幾天才跟裴俊傑開口。

「我想去三甲做，這畢竟是大事，萬一查出來什麼病也好早點治，萬一……我是說萬一啊，有的病小醫院查不出來怎麼辦？」

裴俊傑二話沒說，同意了我的想法。

「好啊！我身體倍兒棒，肯定沒什麼問題！不過你放心，萬一你查出了什麼大病，我也不會扔下你的！畢竟我們都訂婚了嘛，馬上領證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6

我們去了離家最近的三甲，從掛號到繳費，選的是最全面最貴的體檢套餐。

我念在裴俊傑創業沒什麼錢的分上，主動承擔了我們兩人的體檢費用。

他繳費的時候沒搶過我，不贊同地看著我。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還能花你的錢不成？」

我無所謂地笑笑。

「三金你出了不少血，這次就當我回補你一點，反正三甲也是我要來的，就當買個安心了。沒關系，我有錢，你別擔心了！

「夫妻嘛，這樣也正常，哪能都讓你花錢啊？」

裴俊傑抿了抿唇，不知是笑還是什麼，滿含柔情地看著我。

「好，都聽你的，以後你就是家裡管錢的，想幹嘛幹嘛，行不？」

我含著笑點點頭。

預約了第二天的體檢時間後，我倆約定好從現在開始禁食禁水，在十字路口分道揚鑣各回各家了。

轉身前，我看了看他的背影，他正低著頭玩手機，不知道在給誰發消息，可能是工作吧。

我心情不錯地哼著歌，向家的方向走去。

第二天我們按照流程如約去查完了身體，出來後已經是下午了，裴俊傑走在我身前，滿臉不耐。

「早知道這麼長時間我就不做了，你知不知道公司有多少事等著我啊！小李和小劉他們不靠譜，隻能靠我操心！

「這樣，等以後拿報告的時候，你帶上我身份證，連我的一起拿算了，我可沒時間跑這個。」

我雖然有些委屈，但什麼都沒說。

訂婚過後，我們的生活仿佛又歸於平靜。

跟之前相處時的每一刻一樣，大多時候我們都是各忙各的，偶爾出來吃個飯散個步之類的。

可很快，平靜的生活被打破了。

裴俊傑大部分時間都泡在公司，不是設計開發軟件就是跑業務談客戶，忙得不亦樂乎。

但大概是收益不太可觀，很長一段時間他臉上再沒有什麼笑容了。

我幾次輾轉問他，他終於肯告訴我「他們合伙的公司可能要開不下去了」。

他嘆了口氣。

「你不懂，說白了就是我們被合作方騙了，自掏腰包白給人家設計了東西，人家不肯滿足交付。結不了錢不說，我們還欠了一屁股債。」

我有些震驚。

「不是籤合同了嗎？你們不能告他們嗎？」

裴俊傑苦笑了下。

「他是小李之前領導的一個朋友，是他領導給介紹的，你說有這層關系我們怎麼籤合同？當時也提過，人家說那是我們不相信他的表現。為了表現他的誠意，還給我們預先付了三萬的定金。

「可現在，除了這三萬塊錢，人早就不知道卷鋪蓋跑路到哪兒去了。我們也隻有這三萬了，連塞牙縫都不夠的！」

我有些焦急。

「那怎麼辦！咱們報警去吧，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不知道哪句話惹急了他，他突然就炸了。

「我跟你說報警沒用！報警沒用！你怎麼這麼固執啊！你一個婦道人家知道什麼？知道我們是怎麼運行的嗎？

「這次算我們自認倒霉了行不行！一直報警報警的，真這麼簡單我們還不知道怎麼處理嗎？

「真是不知道你每天腦子裡在想什麼！你們女人的世界就這麼簡單嗎！不能替我分憂就算了還火上澆油！」

他直接劈頭蓋臉罵了我一頓。

隻一瞬間，我鼻間就突然一陣酸痛。

我處處給他想辦法，處處想幫著他追回公司，挽救破產命運，在他眼裡卻是在幫倒忙。

他為了可笑的面子可以犧牲公司犧牲錢，還反過頭嫌我報警？

我坐在一旁，默不作聲。

大概是察覺到了他自己的態度，裴俊傑冷靜了片刻，又坐了下來。

「我不是衝你，我的意思是我太煩了，這些事壓在我身上太痛苦了。

「小李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就找借口撤出了，我還給了他 n 的工資……我跟小劉算過了，把公司賣了也才勉強能抵上負債，還得再還銀行一大筆錢。

「因為我們是合伙人，所以他可以跟我一起還，但畢竟當時我們的計劃是他出力我出錢，所以這虧肯定還是我吃得多……要怪，隻能怪我們識人不清了。

「夢夢，是我對不起你，我不是兇你，就是一時無法接受，為什麼所有事兒都攤在我身上了呢？是不是我死了就會好了……」

他頹然地坐在那兒發呆。

如果放在以前，我可能會很心疼地上去幫他、安慰他。

可見過了他剛才瘋了似的咒罵我的樣子，我隻覺得害怕。

以前沒經歷過什麼大事兒，還沒暴露出他這些缺點。如果以前發現他是個情緒這麼不穩定還有家暴潛質的人，我想我應該也不會跟他發展這麼長時間吧。

或許，我得重新考慮一下我們的關系了。

7

自從上次吵架以後，我們不歡而散。

我有幾次想找他出去吃個飯散散心，他也借口自己忙婉拒了。

因為愁公司的事兒，他日漸消瘦，忙得不可開交。

如果說起初我還介意他當時兇我，現在看著他的樣子也有些心軟了。

我想，反正我們遲早也是一家人，如果到萬不得已的話，我可以把當時他給我買的那些四五萬的金子抵了，去幫他渡過難關。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不該各自飛。

可是給吧，如果讓我爸媽知道了，肯定會說我胳膊肘往外拐、不給自己留退路；不給吧，我心裡又過意不去……

那段時間，我每天渾渾噩噩地，把自己困在給和不給這個選擇題中輾轉反側。

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裴俊傑差點自殺。

因為背上了幾十萬的負債，他想不開，大晚上一個人喝著悶酒，出門沒多遠就頭朝下栽到路邊水溝裡了。

要不是飯店老板發現他還沒結賬，一路跟著他追出來，他大概率已經被淹死了。

接到他爸媽電話的時候，我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從來沒想過，裴俊傑一個那麼高傲的人居然有一天還能鬧到要自殺的地步。

原來破產對他的影響這麼大嗎？

守在醫院床邊的時候，看著他蒼白的模樣，我忍不住想，要是他能好好醒過來的話，我甚至可以支持他，讓他東山再起。

他爸媽年紀大了，我就以未婚妻的身份自己過去盯了他兩天，等第三天的時候他才悠悠轉醒。

見到我的第一眼，他眼圈就紅了。

「夢夢，對不起，我不是真的想死，我就是……」

我打斷了他。

「我知道，這一切都是命，既然發生了就接受吧。你欠的錢，我們一起想辦法，誰讓我們是一家人呢。」

裴俊傑感動得一把抱住了我，不住地說著對不起。

隱約間，我仿佛還能聞到他身上好幾天沒洗澡的淡淡異味，不自覺地皺了皺眉，下意識推開了他。

裴俊傑滿臉受傷，我假裝無意給他掖好了被角。

「睡吧，我在這兒，等養好了我們就能出去了。醫生說了，你沒什麼事兒，就是溺了點水，再加上酒精中毒，休息一段時間就會好。」

他點點頭，滿臉溫柔地看著我。

我提上暖水瓶躲了出去，不知道怎麼，我突然不是很想再溫柔小意地面對他了。

接水的時候，哗啦啦飛濺的熱水不時濺到我手上，我隻能遠遠地刷卡按鍵，等即將灌滿的時候再探著身子關掉。

一瞬間，我也有些委屈。

放著好好的班不上，我連爸媽都沒這麼伺候過，卻這麼對裴俊傑。他要是敢不對我好，我就生吃了他。

還沒走到病房，我的手機就響了。

對方是我們上次去體檢的院方，他告訴我體檢報告出來了，說我隨時可以去拿。

我松了口氣，隻要婚檢沒問題，我們就可以結婚了。

雖然我對他有些不滿，但感情嘛，不就是一個磨合和相處的過程。況且他之前對我也很好，大概隻是最近心情不好的緣故吧。

安頓好裴俊傑後，我徑直打車去了體檢醫院。

看到報告的時候，我整個人驚了。

我的報告沒什麼問題，相比之下，自認為自己身體健康的裴俊傑就沒這麼幸運了。

我攥緊手裡的報告，問醫生。

「醫生，我老公的這個疑似急性淋巴瘤是什麼意思？」

他接過掃了一眼，滿眼同情。

「他的淋巴系統出了問題，換句話說，可能是淋巴癌……他最近有什麼異常嗎？有沒有經常出汗、暴瘦？」

我想了想，還真有。

可我一直覺得，出汗是因為他東奔西跑太熱了，暴瘦是因為他思慮過重吃喝不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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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這麼通知你，但是他現在已經發展成惡性了，有條件的話還是早點化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