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我與清冷醫生相親認識,倉促結婚。

他寡言少語,對我說得最多的一句話是:「周蕎,我們還是慢慢來吧。」

我隻以為他不善表達,用四年時間試圖捂化這塊冰。

直到某個山區突發地震,他隨隊奔赴一線救治傷員。

沒過幾天,全網瘋傳一段視頻。

我的丈夫緊緊抱著衣衫凌亂的女人,失態地哽咽:「我不在,你就是這麼照顧自己的?」

1

桌上是我準備了一下午的晚餐。

我看著桌子傻笑。

想著裴晟到家後,會送我什麼禮物。

然而等到飯菜變涼,時針指向七點,裴晟還沒回來。

我沒忍住給他打了個電話。

鈴聲響到最後才接通。

低沉磁性的男聲傳入耳畔:「今晚不回來了,不用等我。」

我怔了兩秒,「可是今天——」

話沒說完就被裴晟打斷:「我很忙,你乖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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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一落,電話就被掛斷。

我失落地看著眼前的飯菜出神。

可今天是我們結婚四周年紀念日啊。

前幾年我們都是這樣過的。

他不善言辭,但總會挑好禮物送給我。

雖然那些奢侈品都不是我想要的,我也愛惜得緊。

算了,我在心裡安慰自己。

裴晟是醫生,忙起來連自己都顧不上,這是正常的。

我把飯菜重新熱了一遍,一個人吃完了這頓充滿期待的晚餐。

2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窸窸窣窣的動靜吵醒的。

起來一看,裴晟背對床邊面向衣櫃。

我迷迷糊糊地從背後抱住他,「你回來了怎麼不睡會啊,吃沒吃早餐?累不累?」

裴晟身體一僵,很快將我扯開。

「青陽縣地震了,我要過去參與救援。」

我這才看清他是在把衣服放進背包裡,動作很是迅速。

他緊抿著唇,眼中充滿血絲。

臉上是我從沒見過的急切和擔憂。

青陽縣在隔壁省,又是山區,想必情況一定很嚴重。

我有些擔心,但他是醫生,救死扶傷是他的責任。

隻好看著他收拾好東西往家門口走。

不忘交代他:「那你要注意安全,我等你回來。」

他沒回頭,隻說:「我的安全不重要,隻要——」

他還沒說完,陡然噤聲,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我再遲鈍,也聽出了他話裡的急切。

我愣在原地。

他的安全,對我分明很重要啊。

3

我和裴晟是相親認識的。

我對他的第一印象是清冷寡言。

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

事業有成,穩重大方,相貌也是數一數二的優越。

幾次接觸下來,他提出了結婚的請求。

他說自己今年二十五歲,家裡人催他結婚,而我也恰好是他的理想型。

面對這樣優秀的男人,我很難拒絕。

於是我們跳過了戀愛的步驟,結婚,舉辦婚禮,一氣呵成。

如我所說,裴晟是個端方自持的人。

結婚四年,他對我始終帶著淡淡的疏離。

我們之間像是隔著一層透明薄膜。

我試圖再靠近一些,再坦誠一些。

可他總會後退一步,告訴我:「周蕎,我們還是慢慢來吧。」

我隻好想,我也不求什麼轟轟烈烈,這樣相敬如賓也不錯。

再說了,我們是要攜手走過一生的伴侶。

時間久了,冰塊也能被我融化成水。

這一試,就是四年。

4

裴晟去青陽縣後,我一直擔驚受怕。

時時刻刻抱著手機關注震區最新消息。

第二天晚上給他發了幾條消息,詢問他現下是否安全。

他隻給我回復過一條。

【放心,平安。】

我往上劃,滿屏都是我單方面詢問。

問他回不回家吃飯,今晚有沒有手術,願不願意陪我回家一趟。

他的回復也是如此惜字如金。

但他基本沒有拒絕過我的請求,我隻當他性格如此,習慣就好。

我嘆了口氣,退出聊天界面,又重新點開新聞看了起來。

一個標題為#小說照進現實#的熱搜吸引了我的注意。

點進去一看,是一段十幾秒的視頻。

鏡頭晃動片刻,很快定住。

在一片廢墟中,身量颀長的男人跌跌撞撞的朝前走。

將不遠處衣衫凌亂、略顯狼狽的女人死死擁入懷中。

他雙眼通紅,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哽咽出聲:「我不在,你就是這麼照顧自己的?」

饒是這樣,也不難聽出他話裡失而復得的喜悅。

評論區都在說,光看這一段就腦補出了幾十萬字小說劇情。

是啊,斷壁殘垣中相擁的愛人,多感人的畫面。

如果視頻中的男人不是我的丈夫,我想我也會為此感動不已。

握著手機的手微微顫抖,我自虐般拖動進度條看了一遍又一遍。

是裴晟,那張我日漸迷戀的臉。

原來他也有如此失態的一面。

為的卻是別的女人。

5

這條視頻在短視頻上熱度很高,高到我沒法自欺欺人。

有聲稱是裴晟大學同學的人評論。

【他們是當初我們醫學院出了名的模範情侶,畢業的時候不是分手了嗎?居然現在還在一起。】

【我也認識!他們分手以後,裴學長為了追回陳苒學姐,捧著花在宿舍樓下站了一晚上。】

【還有我!裴學長秀恩愛真的不管我們的死活,有人跟他表白,他直接跟別人說他有女朋友,畢業就結婚,磕死誰了!】

我看著一條條評論,拼湊出裴晟與陳苒的戀愛故事。

他們是大學同學,大一在一起,戀愛四年。

然而陳苒的家庭條件不好,父親是個出了名的賭鬼,還去學校鬧過幾次。

裴晟的父母自然不會同意他們在一起。

在裴晟父母的反對下,陳苒狠心提出分手,遠走他鄉。

然而看完這些,我卻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認錯了人。

他們口中那個完全陌生的裴晟,真的是我那沉默寡言的丈夫嗎?

為了哄人,捧著花站了一宿。

我想了許久,也沒能想象出那樣的畫面。

6

我踏進了裴晟不允許我進入的書房。

在抽屜裡,我看到了他與陳苒的合照,一張又一張,甜蜜且恩愛。

我抖著手,去碰放在那的戒指盒。

拿起來才發現下面還壓著一張紙條。

【苒苒,我沒能娶到你。】

是有多遺憾啊,連戒指都準備好了,娶的卻是不愛的人。

戒指璀璨奪目,不難看出是精心挑選的。

卻灼傷我的眼,眼淚不自覺掉個不停。

每一樣證據都在告訴我,裴晟不是冰山,他隻是不為我消融。

7

我平復好心情,給裴晟打去電話。

第一通掛斷,第二通終於接起。

我聽見他語氣裡不易察覺的不耐:「知不知道我很忙?你有什麼事比救治傷員更要緊?」

這是他第一次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

以前他總是淡淡的,親密不夠,疏離有加。

是我打擾了他和他前女友,所以才這樣嗎?

我抿了抿唇,艱難開口:「你說的救治傷員,是指和前女友深情擁抱嗎?」

「你知道你們被拍下來發到網上,有多少人在說你們般配嗎?」

那頭突然沒了聲響,寂靜彌漫。

直到一道女聲響起:「阿晟,我腿疼......」

裴晟呼吸急促一瞬,語速極快地說:「你別多想,我是醫生,對傷員一視同仁。」

說完直接掛斷電話,沒再給我說話的機會。

我怔愣看著鎖屏上的結婚照。

良久,自嘲一笑。

8

裴晟是十天後回來的。

期間沒有給我打過一通電話,發過一條短信。

就連他回來的消息,我也是從新聞上看到的。

我去了一趟他工作的醫院。

我來找他的次數屈指可數,醫院裡並沒有人認出我。

我詢問了護士裴晟在哪裡,她告訴我他在 702 病房。

剛走到病房外,我就聽見一道女聲在撒著嬌。

「阿晟,我好久沒吃過你做的飯了,你明天給我做好不好?」

透過窗戶,我看見裴晟面上無奈又寵溺。

「小苒,你這麼嬌氣,當初何必去那種地方吃苦。」

我看清女人的面容,是小家碧玉的長相。

比起視頻中更顯靈動,隻是臉上還帶著擦傷。

想來,她就是裴晟的前女友,陳苒。

聽裴晟這麼一說,陳苒瞬間耷拉著頭,渾身上下都透著委屈。

「因為我家的事,你媽媽不同意我們在一起,可我不甘心,如果不走,我怕自己忍不住找你。」

她倏地抬頭,眼中盈滿淚水。

裴晟輕嘆一聲,俯身過去,指尖落在她眼下,拭去晶瑩的淚珠。

「好了,別哭,你想吃什麼,我都做給你吃,好不好?」

陳苒這才破涕為笑,拽著他的衣角晃了晃。

「阿晟,你對我最好了。」

9

我站在門外看著這一幕,死死掐著掌心。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原來裴晟也有如此溫柔的一面。

我忽然想起第一次來找他的場景。

那是我們新婚的第一個月,我帶著做好的飯菜,想給他一個驚喜。

然而他見到我,顯然有些驚訝,隨即又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你不用做這些事,醫院病患太多,下次別來了。」

當時是什麼心情呢?

有些失落和難過。

所以我帶著飯盒頭也不回就走了。

我單方面和他冷戰了三天,最後還是沒忍住給他找了理由。

他應該是心疼我,又不善於表達。

既然如此,那就原諒他吧。

我就這樣把自己哄好了,又單方面的結束了這場冷戰,哪怕他根本沒有察覺。

此刻,我感受著他們之間的氛圍,竟然不敢闖進去。

做一個格格不入的外來人。

10

第二天中午,裴晟果然回來了。

手裡還帶著大袋小袋的菜。

我坐著沙發上看他進門,仔細打量那張看了四年的臉。

優越,但陌生。

見了我,他愣了片刻,隨即說道:「路過超市買了點菜,今天我來做飯吧。」

我沒有回應,而是起身跟他去廚房。

我倚靠在門框邊看他。

他的確是會做飯的,動作利落嫻熟,很是賞心悅目。

從未在我面前下過廚的人,此刻像是為心愛之人落入凡塵。

可惜,是我沾了別人的光。

飯桌上,我輕聲說:「你好像還沒有告訴我,你和你的前女友是怎麼回事。」

裴晟夾菜的手一頓,抬眼望向我。

他似乎終於察覺出我的異樣,嘆了口氣,解釋道:「我和她大學畢業就分手了,這次碰見隻是巧合,你少看網上那些捕風捉影的東西。」

我點點頭,直勾勾地盯著他。

「書房裡的合照跟戒指是巧合,去青陽縣救援是巧合,為她做的這頓飯也是巧合,是嗎?」

心髒悶悶的疼,有些喘不上氣。

裴晟眼神瞬間冷冽。

「你去我書房了?」

我面色平靜地回望他。

「嗯,不光進了書房,還親眼看到你和她在病房裡,需要我跟你道歉嗎?」

裴晟怔愣一瞬,態度緩和了一些。

「她回了北城,一個人無依無靠,我隻是作為朋友幫她一把,等她穩定下來,我們就不會再有聯系了。」

我低下頭,沒再說話。

一頓飯吃得不歡而散。

11

裴晟離開後,我回了我的另一個家。

一看是我,媽媽皺了皺眉,問:「你怎麼沒上班?」

我實在疲憊,還得告訴她,「現在放暑假。」

我是一名小學老師,她似乎永遠記不住。

就像小時候她隻會給姐姐開家長會,連我讀幾年級也不知道。

我坐在沙發上,聽她絮絮叨叨地念著:「你跟裴晟結婚四年了,還不生孩子,你看你姐姐,二胎都快生了,跟你姐夫把日子過得多好。」

我不由得苦笑。

是我不想生嗎?

每次我和裴晟說,我們要個孩子吧。

他始終不松口,隻說太快了,他還沒準備好。

現在看來,哪裡是沒準備好,是在給他年少時的愛戀守貞吧。

我張了張唇,試探著問:「如果,我想離婚——」

「離什麼婚!」

媽媽突然厲聲打斷我。

「人家裴晟娶了你是你高攀,他家世好,人也靠得住,你能有什麼不滿意的。」

12

果然,我早該知道是這個結果。

我咽下滿腔苦澀,「媽媽,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你什麼時候能像你姐姐一樣讓我省心......」

媽媽又在長篇大論,說那些我聽了二十幾年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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