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皺臉看著他們的評論。

一開始我給顧遠山送早餐，會順手多買幾份，分給跟他坐一起的舍友。

久而久之，他們居然習慣了，甚至會厚著臉皮提前告訴我想吃什麼。

我心裡雖然不太舒服，但想著也沒幾個錢，他們又是顧遠山的朋友，就算了。

帶一份也是帶，帶四份也是帶。

可是現在，我都跟顧遠山分手了，他們以什麼身份使喚我？

我不慣著他們，挨個評論過去：

【原來我沒出現的時候你們都餓著啊，我這麼重要你們怎麼不叫我一聲媽？】

【可能不是學姐，是學妹哦，我把他甩了，誰看上就送給她吧～】

【我的本職工作是給你們點蠟，祝安息。】

其中一個舍友發了問號，我確保他們都看到了，放心地把他們全給刪了。

本來就是一群不會有什麼交集的人。

而我沒想到我的回復在顧遠山的宿舍引起了多大的反響。

時隔七天，顧遠山終於在今晚給我發了第一條消息：【你什麼意思？】

我裝傻：【什麼什麼意思？】

他甩了我的朋友圈截圖過來：【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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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哦，親。】

對話框上方一直顯示輸入中，一分鍾後，他終於回復：【你是在生那晚的氣？明明是你先做錯了事。】

我氣笑了，連發幾條長語音：

【對對對，我錯了。我生日那天我男朋友一直在跟學妹聊天是我錯了；我男朋友不想聽我說話，反手問學妹要不要一起看電影是我錯了；不小心接了學妹給男友的電話被丟在火鍋店是我錯了！

【宿舍關門我在外面待了一整晚，男友沒發一條消息關心是我錯了；事後男友沒一句解釋是我錯了。我錯錯錯，我錯你爸了個針，老娘這輩子做得最大的錯事就是跟你在一起！

【顧遠山，老娘把你甩了，聽得懂人話吧，你跟你的舍友都給老娘滾蛋！】

我根本不等他回復，直接拉黑刪好友。

我留著他的微信就是等這一天，不然早拉黑了！

現在，簡直神清氣爽！

7

第二天上午，我在宿舍追劇。

有個女生敲我們宿舍門，說樓下有人找我。

我一頭霧水地下樓，左顧右盼，沒看到熟面孔。

正當我以為是惡作劇時，一個長發披肩、表情有些傲的秀麗女生朝我走過來：「你就是沈德和吧？」

我端詳一會，實在不記得認識這麼一個人。

「請問你是？」

「周相宜。」

「嗯？」

她皺著眉補充：「顧遠山的學妹，你不認識我？」

哦，這下認識了。

我問：「有什麼事嗎？」

她抬著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我來跟你解釋我和遠山學長的關系。我們一個鎮上的，算老鄉，所以平時交流很多，隻是很單純的朋友關系，你不要誤會。」

我笑了。

我清清楚楚地從顧遠山的手機上看到，我生日那天早上，她給顧遠山發的一條消息：

【學長，你女朋友怎麼老纏著你，她戀愛腦啊，除了談戀愛是不是什麼都不會？】

我纏著男朋友是戀愛腦，那她纏著別人的男朋友算什麼？

她怎麼好意思表現出一副我在無事生非的模樣？

「我沒誤會哈，我已經把他給甩了，你們請自便。」

周相宜拿起手機：「學長，你女朋友還是在怪我。」

我驚訝地看向屏幕。

哦，原來他們兩個在通話。

關系還真是好。

我滿臉嘲諷。

顧遠山從不遠處的角落走出來，開口第一句就是責怪：「德和，你不應該這麼跟相宜說話，她隻是好心幫我解釋，跟她道歉。」

我一臉問號：「大哥，你沒事吧，你一個前男友還管教起我了，要不要我給你們頒發一個最純友誼獎？」

顧遠山第一次被我這麼當眾下臉，面上浮現些許難堪：「沈德和，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

我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顧遠山，搖搖腦子，倒倒裡面的自信吧。」

顧遠山黑著臉，拉著周相宜離開。

我衝他們離開的背影做了個鬼臉。

普信男，真下頭！

8

不過，顧遠山的自信，也是我給的。

我們曾經冷戰過，更準確地說，是我單方面的冷戰。

事情起因是我們跟他幾個舍友和舍友的女朋友一起去野營。

某個晚上，我去帳篷裡幫顧遠山拿外套。

回來聽到他舍友說：「你女朋友一直那麼舔嗎？好福氣啊！」

他們笑成一團，我心裡卻泛著涼意。

最令我難受的是顧遠山的態度，他居然沒否認。

火光照在他臉上，我忽然覺得他陌生得可怕。

隻是當時我什麼都沒說，仿佛什麼都沒聽到。

回來後，他送我到宿舍樓下，我提了分手。

顧遠山無奈：「你又鬧什麼？」

我爆發了，帶著哭腔：「我都聽到了，他們說我是舔狗，你什麼都沒幫我說，你也這麼覺得是不是？」

「大家開個玩笑。」

「我不覺得好笑！」

我丟下他上樓，開啟長達一個星期的冷戰。

不過那時候再生氣，我也沒跟別人提過我們分手了。

可能是那時候我心裡就知道我熬不了多久吧。

那一個星期，我情緒低落，而顧遠山該吃吃該喝喝，什麼都不受影響。

最後，還是我撐不下去，假裝什麼都沒發生，半夜問他：【明天你上早八課，想吃什麼早餐？】

顧遠山早睡早起，那晚卻罕見地熬夜，回復我。

我買了送過去。

他的舍友也嘻嘻哈哈地跟我道歉。

這茬自然而然揭了過去。

但是，這次絕對不會了。

我可以喜歡一個性子冷淡的人，但我不可能會繼續跟一個不會在乎我安危的人在一起。

爸爸媽媽會不高興。

我也會不高興的。

9

關於比賽的好消息傳來，我順利進入決賽。

進入決賽的作品會被送入 Z 大美術館進行展覽，由遊客進行評分。

我過去的時候，我的作品《陽光的價格》旁邊已被貼上密密麻麻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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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滿意地從各個方面對我的照片進行欣賞，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插入：「這是誰拍的，不就是城中村的破房子嗎？這都能進入決賽，不會有什麼內幕吧？」

我不悅地看向接近的兩人。

說話的正是周相宜，她身邊是沉默的顧遠山。

周相宜演技一般，站到照片前，才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樣：「啊，原來是學姐你拍的啊，不好意思，我說話太直白了。」

我歡迎理性地探討，審美本來就是很私人的事情。

俗話說，一千個讀者有一千個哈姆雷特。

這句話同樣適用於畫和照片。

但我不歡迎雞蛋裡挑骨頭，無釐頭地挑刺。

我冷笑道：「門口左轉有個地方很適合你。」

周相宜不知道我怎麼突然提到這個，一臉疑惑。

我暖心解答：「眼科醫院啊，你應該去換一對眼珠子，你這對，好像壞了。」

當了幾分鍾啞巴的顧遠山終於想起自己有嘴，眉心蹙起，帶著幾分不認可：「沈德和——」

周相宜打斷他的話，理所當然地使喚他：「門口有人賣奶茶，我口渴了，學長，你去買幾杯吧。」

顧遠山看了我一眼，聽話地去了。

我心裡罵聲一片。

賤男人，以前沒見你這麼聽我話，幸好分了！

他的身影消失在角落，周相宜收回視線，嗤笑道：「沈德和，別對我有那麼大的敵意，我可不喜歡顧遠山。

「我隻是從遊客的角度評價了幾句，你不會連這個都受不了吧？那你也太自大了，吸家裡的血買幾部相機就真把自己當專業攝影師了？我就看不慣你們這些人！」

我真是越聽越迷糊了。

她一邊說不喜歡顧遠山，一邊又對我表現出敵意。

我到底是哪裡惹到她了？

「周相宜，你——」

「美術館應該設置一點進入門檻，別把腦袋空空、一點審美都沒有的人放進來啊，多掃興，簡直是玷汙藝術！」

一個高個的黑衣男生頂著一頭火紅的頭發，表情漫不經心，但語言刻薄尖銳。

10

我驚訝：「宋子安，你居然會來藝術館？」

別怪我那麼驚訝。

宋子安，我一起長大的鄰居，小我兩歲。

從小就是小區出名的混世魔王，大腦簡單，四肢發達，非常能鬧騰。

小時候，我一惹什麼麻煩回家，我媽剛打算生氣呢，我爸就把宋子安惹的簍子帶回來了。

什麼上課睡覺睡得太沉從椅子上翻過去，把同桌也撞翻了，老師氣得差點心髒病發。

又或是翻牆逃學，結果下不來，卡在牆上半個多小時，直到放學前十分鍾，他一狠心跳下來，將躲起來抽煙的教導主任壓到身下，喜提通報批評。

我媽這時候都會冷靜下來，心滿意足地擠出一句：「我閨女還是聽話的。」

所以我對宋子安是既敬而遠之，又帶著三分感激。

宋子安聳聳肩：「這不是被未來的攝影大師的傳世之作吸引過來的嘛，我可不是那種沒眼光的人。」

沒眼光的周相宜臉漲紅了。

奇怪的是，她好像並不生氣，眼裡有幾分羞怯。

我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女人的智慧告訴我，她好像認識宋子安，還對他抱有莫名其妙的心思。

不是吧，她喜歡宋子安？

宋子安頂著那頭紅發和陽光帥氣的臉蛋，盡情揮灑溢美之詞：「大藝術家，你的攝像功力又進步了！看這幅畫，陽光的代價，太貼切了！

「昏暗潮湿的城中村小巷，滴落的空調水，抬頭仰望的青澀女生，投下來的一縷陽光。我的天，簡直是當代偉大的現實主義作品！」

他越說越激動，眼睛發著光。

我聽得都臉紅，感覺在他嘴裡，我已經位列世界頂尖攝影師之林，距離普利策獎僅一步之遙。

說到最後，他忽然嚴肅起來，兩眼直勾勾地盯著我。

我被看得心驚膽戰，不知道他打算做什麼。

他行動了，伸出一隻手，搭在我頭頂，幾秒後，語氣極其浮誇地說：「大攝影師，請給我賜福吧！」

我的羞恥心瞬間爆棚，臉都熱起來：「滾開啊！」

「沈德和。」顧遠山回來了，手上拎著兩杯奶茶，盯著宋子安壓在我頭上的手，臉色陰沉，「你就是因為他跟我分手的吧？」

我呵呵了，倒打一耙真是 6。

宋子安一挑眉：「就不能是因為沈德和受不了你這種冷淡裝吊哥？」

哦。

看來宋子安早知道我跟顧遠山分手了。

我沒公之於眾就是怕他知道。

高中時，我剛跟顧遠山在一起，宋子安還笑話我：「這種冷淡哥誰在喜歡啊？哦，原來是沈德和啊，你小說看多了吧！」

我當時正上頭呢，義正詞嚴地說：「我會把他融化的！」

宋子安良久才憋出一句：「你該看看脫口秀了，融化姐。」

啊啊啊！

我已經能想象宋子安後面會怎麼嘲笑我了！

11

顧遠山根本不搭理宋子安，固執地看著我。

我的視線落到了他手上的奶茶上，樂了。

「給誰的？」

顧遠山表情松動，將其中一杯遞給我：「你。」

我沒接：「另一杯呢？」

他眼神閃爍。

我心知肚明，拿過不屬於我的另一杯，讀出標籤：「中杯，鮮奶，0 卡糖，不額外加糖，常溫。」

這備注，一看就是特別提出來。

而還在他手上的那一杯，不出意外，應該是默認的配置。

說是不在乎了，可心裡那點委屈還是冒了頭：「顧遠山，我們在一起多久了？」

顧遠山愣了一下：「四年。」

「四年啊，可你還是不知道我不喝奶茶，隻喜歡果茶。」

挺神奇的。

周相宜忽然開口：「我喜歡啊。」

她看著我，嘴唇微勾，眼裡有挑釁，也有潛藏的嫉妒。

嫉妒？

她不是不喜歡顧遠山嗎？

我靈光一閃，難道是因為宋子安？

周相宜不會是因為氣我才接近的顧遠山吧？

好復雜，腦子好像要燒壞了。

算了，不重要了。

我輕聲道：「顧遠山，我就這麼不值得你花一點心思嗎？」

顧遠山面上飛速劃過懊惱：「我——」

宋子安搭著我的肩膀，打斷顧遠山的話：「到午飯點了，別跟兩個沒審美的傻帽計較。大藝術家，哥請你吃飯，走，慶祝你單身！」

我順從地跟著他走了幾步後，回頭對顧遠山說：「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我真的不想看到你和她，說實話，挺煩的。」

說完，我不管顧遠山是什麼表情，徑直離開。

12

走出美術館後，我直了小半輩子的腰，彎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