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七爺循循善誘，我突然有個問題。

「七爺，您忙前忙後，對我這麼好，到底是為了什麼？我爸媽不知道我死，更不會給您燒紙，」我小心翼翼地問，「您想要我回報什麼？」

畢竟吃人手軟，拿人手短，更何況在這一個熟人都沒有的陰曹地府裡。

七爺聽到後，臉上的表情是變了又變，最後正了正神色，無奈地說道：「冤假錯案每天都有，你這種情況的鬼，都是這麼處理的。但主要是你……還不小心喝了孟婆湯，導致了現在的局面。以後地府門口會有詳細嚴格的指示牌，不會再出現你這種情況了。

「我不需要回報，這是我的本職工作。」

聽完他的話，我有些小尷尬。摸著鼻頭笑笑：「麻煩您了，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管提。」

七爺側頭鄙夷地看著我：「你知道我是誰嗎？」

「七爺啊。」

他嘆了一口氣，扶額苦笑：「你知道我的官名嗎？」

我上下掃了一遍他的全身，這還不簡單嗎？「白無常，謝必安。」這地府裡除了他，還有誰會穿一襲白衣？

「知道我是誰，還想著幫我做事？」他搖搖頭，拿起茶杯輕輕地吹了口氣，「忙你自己的事就好。」

他的意思我明白，白無常的事陰間官吏說了算，我一個平民小百姓也沒辦法幫他做點啥。

那行吧，我哀怨地嘆了一口氣。

「你呢，早點知道自己因為什麼死的，早日進入輪回，這就算是幫我的大忙了。」

七爺放下茶杯：「已經耽擱了半日，趕緊上路吧……這回你要去找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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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看我的朋友們吧，」我嘆了一口氣，「我在外地工作，不常聯系爸媽，但我經常和朋友一起，他們應該知道我的近況。」

但是！

選擇動物附身是一件難事，我的好朋友們一個養老鼠，一個養狗，還有一個養蜥蜴。

冷血動物就算了，我是真的不喜歡吃蟲子，想想就會吐。

老鼠？老鼠不能出門打探情況。

但是狗吧……我很久不和狗主人聯系了，他不一定知道我的近況。

最重要的是，狗的主人是我前任。

可沒等我想好，七爺幫我選了：「就狗吧！」

「……我沒當過狗。」

「我也沒當過。」

「啊？」

七爺不耐煩地一揮手：「啊什麼啊！陽間天天都有人想當狗，現在給你機會了，你還挑三揀四？

「沒當過怎麼了？學學不就知道了！」

說完，他又拿出一張紙，點了三個地方：「按手印吧！」

04

成為前任的狗，一輩子沒想過的事，七爺幫我實現了。

這個身份是有針對性的嗎？

看著前任那張賤嗖嗖的臉，我真的很想一口咬死他。我們兩個分手的原因是他出軌，那天本應該在外地出差的周聿珩，摟著一個女人站在國貿路邊一臺救護車邊，滿臉擔憂，安慰著懷裡的女人。

一個老男人被抬進去。

看得出來，是我男友現女友的父親出了事，他在人家面前做二十四孝女婿。

而我，像是一個笑話。

人來人往，我透過人群看著他們相擁的背影，那一瞬間，我好像被全世界拋棄。

後來我找了私家偵探調查，和所有電視劇裡養的情節一模一樣，那個女人從家世到學歷都不如我，就是這樣的人，讓周聿珩分了心。

可周聿恆對我還是極好，午夜夢回，每每想起這件事，我都覺得不可以思議。他看起來那麼愛我，卻又真真實實地在外面的高級別墅裡養著另一個女人。

我恨死了他，如果有機會，我真的想一口咬死他。

就連攤牌的時候，周聿珩還口口聲聲地說愛我。

他的愛就這麼廉價嗎？

我記得，那日他蹲在我腳邊，滿眼通紅。

「青楊，對不起，我鬼迷心竅……你原諒我吧，好不好？我們結婚，好好地過日子，我發誓，再也不會背叛你好不好？」

他說著真誠的話，我看不出他到底是在演愛我，還是真的愛我。

男人出軌到底為了什麼？要不就是不在意，出軌被發現也無所謂，大不了分手。要不，就是知道身邊的人愛自己愛到骨子裡，出軌了也能挽回。

我不知道周聿珩是哪一種，我隻清楚，如果這一次我原諒了他，在我們漫長的餘生中，他會出軌無數次。

要麼，直到我們都死去。

要麼，直到我們都麻木。

要麼，我們之中有一人受不了了，分崩離析。

我不會原諒他，永遠都不會。

「周聿珩，我們分手吧。」

05

再次見到這個男人，作為他的狗，我是真的很生氣。

但是，又想到第一次那個假許青楊要和雷新結婚，而作為雷新好兄弟的周聿珩，肯定會和雷新有來往，這樣我就可以打探一下交往過程了。

可……我怎麼都想不起來我和雷新的交往過程。

雷新出身普通，卻極有才華，我對他沒什麼印象。周聿珩是人群中最耀眼的星，雷新經常與他一同出現，所以我根本就注意不到雷新。

喝了一口孟婆湯，忘了好多事。

如果我是剛死沒多久，那作為男朋友的雷新肯定會知道點什麼。

但是！

那個假的我到底是誰啊！

這個時候，我那個欠咬的前任掏出手機，賤兮兮地撥出一個號碼，一手摸著我一手拿著手機，雙腿交疊放在茶幾上，時不時地抖動一下。

「喂？青揚啊，你不是說今天要一起吃飯嗎？我帶著我的女朋友，你帶著你的男朋友，情侶約會怎麼樣？」

我豎起耳朵，靠近他的腿。

周聿珩似乎很滿意，一手把我抱在ṱú₈他的腿上，手指慢慢地梳著。

不得不說，狗的聽力真的很厲害。

我聽著周聿珩手機裡那個「我」的回話：「好啊，地點我定。」

掛了電話，我眉頭擰起來，本來滿臉笑容的周聿珩突然變臉，沉著臉看我，小聲地呢喃著：「一會兒要見你媽了，想她嗎？」

他動作越輕柔，我越害怕。「我」和雷新在一起的事沒告訴周聿珩，如果他知道了，那雷新和那個「我」都不會有好日子過。

周聿珩的手段我是見過的，寧負天下人，也不許天下人負他。

我沒有任何回應，他輕笑一聲，把我放到一旁。又拿起手機，隨手撥出一個號碼：「今晚陪我去個飯局。」

太嫌棄他了，這樣的狗男人我當時到底為什麼會看上啊？

不一會兒，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出現在他家門口。說實話，有些大跌眼鏡，畢竟這類型的女孩子和他之前出軌的那種完全南轅北轍。

琢磨男人，吃盡苦頭。

我趴在地上，嘆出一口氣。

「一會兒你乖乖地跟在我身邊就行，不要碰我，也不要離我太近，」周聿珩的聲音冰冷，我扭頭看過去。對面的女孩子唯唯諾諾地點頭，眼神裡滿是對金錢的向往。

也是，周聿珩這條老狗。老是老了，但也風韻猶存。

說完這話，他轉身抱著我走了出去。

到吃飯的地方，我被放在周聿珩和他小女朋友的中間。沒一會兒，我看到那個假的「許青楊」和雷新手挽著手走過來，我明顯地感覺到周聿珩的怒氣。

下一秒，他倏地一下站了起來。

那兩人走過來，雷新將「我」擋在身後，愧疚地說：「周聿珩……我們兩個是相愛的，你和她分手了……給我們一個機會吧，好不好？」

周聿珩抬手掀翻了桌子，我出於本能跳到了身旁女孩的腿上。

「放他媽的屁！你們是真愛！？」周聿珩衝出去，給了雷新一拳，又踢了他幾腳，「我不要的女人，你撿走了，一對狗男女！」

餐廳裡的人走過來攔住了周聿珩，而我看著周聿珩暴怒的模樣，沒出息地顫抖著。

「許青楊，你是早就和他有了奸情，所以借著我出軌的名頭分手，還是他乘機而入給了你溫暖啊！？」周聿珩不可置信地問「我」，「我」卻躲在雷新身後一句話不說。

周聿珩掙扎了一下，徑直走到「我」面前，擰著眉頭問：「他有什麼好的？」說著，握住了「我」的手。

此時，雷新急忙從地上站起來，推開他，「我」又站在了雷新身後：「周聿珩，都是我的錯，和她沒關系。」

但周聿珩的臉色鐵青，指著「我」問：「你是誰，許青楊呢？」

06

聽到他這句話，我急忙從女孩的腿上跳下去，衝著那個假的許青楊狂叫。

雷新扶了扶眼鏡：「什麼意思？」

「她不是許青楊，許青楊她人呢？」周聿珩冷著臉，聲音提高，「你把她弄哪兒去了？」

此時此刻，我真的想跳起來給周聿珩鼓掌！

「周聿珩，你瘋了是不是？許青楊就在眼前啊。」

「她不是，她不是許青楊。」周聿珩說完彎腰抱著我走出了餐廳，怒氣衝衝地拉開車門，把我扔到副駕駛的位置上。

但他沒著急開車，在車裡抽個一根煙，情緒穩定下來後，他拿出手機。

「幫我查一下許青楊人在哪兒，還有最近雷新的情況。」

聰明！

有周聿珩的助力，想必我查到真相指日可待！

掛了電話，周聿珩的情緒還是很低沉，扭頭看到我，隨手摸了一把，啟動汽車開回家。晚上，周聿珩一個人住在頂層豪宅，拿著啤酒站在陽臺，手肘撐著玻璃圍欄，看著夜色中的江景。

有錢真好啊，我家有錢，但是到了一定階段，人脈比金錢更重要。

不知道周聿珩喝了多少酒，他晃晃悠悠地走了幾步路，醉倒在沙發上。

夜色寂靜，偌大的房子裡竟然沒有什麼聲音。

我也有些害怕，但屋內身子太小，腿太短，跳不到沙發上去，隻好窩在周聿珩身邊。

午夜，突然周聿珩念著我的名字坐起身來，我一個激靈蹦到一旁。

「許青楊！」周聿珩滿頭的汗，眼睛裡都是惶恐，胸口大幅度地起伏著。屋子太大，我聽到了他聲音的回響。過了幾秒，周聿珩低頭看我，聲音低沉：「來，米果，讓我抱抱。」

我沒敢動，周聿珩現在看起來十分脆弱，臉色蒼白，額頭卻冒著冷汗，身子微微地顫抖了一下。

「來，米果，過來……」

他的聲音越發低沉，彎腰伸手想要觸摸到我。

看著他這副模樣，我心裡越發難受。為什麼？為什麼他現在看起來這麼愛我，但會出軌呢？

遲來的深情就是垃圾，我甩了甩尾巴，壓抑住米果想跑過去的本能，轉身走到更遠處，蜷縮在牆角。

周聿珩看著我走遠，苦笑一聲，不知道是說給誰聽：「誰都留不住了，是不是……」

我閉上眼，他出軌的那一幕又出現在眼前。

她靠在他的懷裡，她的手指纏著他的手臂，她的唇吻在他的喉結。

那個說過愛我一生一世的人，屈服於世俗的欲望，深陷泥潭。

再深愛，他也背叛了我。

07

再次睜眼，我回到了地府。

七爺瞥了我一眼：「回來了？有什麼新發現嗎？」

我搖搖頭，什麼話都沒說。

七爺湊過來，仔細地觀察我臉上的表情，而後坐到我身邊：「有大發現？」

「是也不是……」我沒什麼傾訴欲，「遇到了前男友。」

「然後呢？」七爺手指輕敲桌面，「他殺了你？」

我搖頭：「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但是他發現了那個我是假的，正調查怎麼回事呢。」

「好事啊。」

我點頭：「對，好事。」

七爺見我情緒低落，勸了我一句：「你已經是個魂魄了，世間的所有因果都已成定數，放下這些，往前走，別回頭。」

放下！？

我扭頭看他：「那我男朋友出軌的原因是什麼？我為什麼要承擔他給我的傷害，接受這個結果？」

七爺一愣，語氣溫和：「這是你的劫難……就是你上輩子做了一些錯事，所以……」

「所以是報應對吧？」我苦笑，「你們都把這具軀殼上一輩子的記憶洗掉了，它不是得到了新生嗎？為什麼我要承擔它犯過的錯？」

七爺張了張嘴，最後什麼都沒說。

過了許久，他站起身：「今夜上元，陰陽相通，鬼市大開，想去看的話就來找我。」

說完，他便走了出去。

七爺離去的背影，有幾分落寞。

若教眼底無離恨，不信人間有白頭。

08

上元節一道，鬼門大開，地府也熱鬧了許多。

我倒沒有闲逛，躺在床榻上想著自己的傷心事。樁樁件件，如同走馬燈一樣在眼前閃回。

恩愛的畫面與背叛的背影殘酷交錯，周聿珩的愛我看到了，他的背叛我也看到了。

眼見為實，可又看得不真切。

一個人的心，怎麼會分成兩半呢？

「大妹砸～」

突然一道黑影在我頭頂閃現，給我嚇一哆嗦。

「怎麼了？」我心有餘悸地坐起來，範無救坐到床邊，「老謝出門了？怎麼留你一個人在這兒啊，上元節可是地府的春節，要說你也是趕了個好時候，前腳剛死，後腳就參加上了地府春晚，這麼好的時機……不去玩玩嗎？」

我算是領教了黑無常的與眾不同。

「不了，不想去。」

範無救不知道從哪兒拿了一串葡萄，靠在床邊吃著：「去唄，可好玩了……而且我看老謝心情也不太好。」

「他還能有傷心事？你們陰差不都是鐵面無私，不通人情的嗎？」我轉過身看她。

範無救翻了一個白眼：「話可不興這麼說，老謝那是欠了千年情債，所以來這地府還債的，誰不想在人間瀟灑快活？」

千年情債？

這是個什麼欠法？

「那你呢，你也欠了情債？」我問範無救。

她一聽這話，臉色突變，放下葡萄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對，人鬼都有秘密，這麼看，好像我的傷心情史不過爾爾，更何況七爺還有千年情債要還，我比他可瀟灑多了。好歹我能喝了孟婆湯忘卻一切，他不得不苦守一世記憶存活千年。

突然心裡就敞亮了，上元節的熱鬧我也想湊。

剛出門沒走幾步，一道慵懶的聲音就傳到耳邊：「肯賞臉出來玩了？」

我仰頭一看，七爺側躺在樹枝上，手撐著頭，半合著眼，風吹過，垂落下來的白色衣角打秋千一樣地前後晃動。

「昂，範無救說上元節可好玩了，所以我想去看看。」

七爺睜開眼斜睨著我：「想通了？」

我點點頭，不知怎麼覺得有些愧疚，屁大點芝麻的事，讓一個陰間老官兒如此費心。

有點浪費社會資源的意思。

「那成，走吧。」

七爺從樹上落下，手背在身後往前走。

09

上元佳節，天官賜福，百無禁忌。

不僅僅是人間有熱鬧的元宵節，地府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