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又把支票收了回去，做出要撕掉的架勢，「你也可以選擇不要這個錢，以後我也不會再給你一分錢。」

眼見著兒子猶豫，旁邊的陸曼曼卻開口了。

「熠哥，你在猶豫什麼？這個老巫婆不管了那不最好了嗎？」

「以後我們在一起想做什麼做什麼，不會有人再來阻撓我們了。」

我眉頭一挑，看向陸曼曼。

她察覺到我的視線，衝我挑釁一笑。

我心裡有了定論，看向兒子，「這錢要不要？」

兒子一咬牙，搶過我手裡的協議，看也沒看就籤了。

我也如約把籤了名的支票給他。

兒子拿了錢拉著陸曼曼就走，狠狠甩上了家裡的門。

而我從兜裡拿出了一支錄音筆，摁下停止錄制。

8

刷到兒子在馬爾代夫遊玩的朋友圈時，我已經帶著東西入住新房。

我看著碧水藍天的旅遊照，還有中間「不經意」露出的一對戒指。

配文是：【歷經千山萬水，終於和你得到全世界的祝福。】

我內心毫無波瀾，直接點擊頭像把他拉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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刪除了兒子所有的聯系方式後，這才有空上網看一眼現在的情況。

梅雨季開始，原本的高溫回落將近十度。

大家都在狂歡這次的救命雨。

【梅雨季來了，大家記得備好烘幹機。】

【誰懂啊終於可以把空調關了，開窗撲面而來的冷風，爽！】

【就沒人覺得不對嗎？往後半個月全是大到暴雨！這該囤物資了吧？】

【樓上的第一次來南方嗎，梅雨季不都這樣？大驚小怪。】

隻是簡單的一句建議，就被噴了上萬評論。

大家盲目自信如此高現代化的城市裡，所謂的災難並不會發生。

都以為這隻是正常的梅雨季。

但我知道。

這場雨隻會越下越大，最終引發史上最嚴重的洪涝災害。

從高層向下望去，雨水不要命地砸向大地。

有些坑窪處已經積起了一層積水，幾朵傘花在人行道上艱難地穿行。

我正打算去廚房裡挑選今天要吃的食材，兜裡的手機就響了。

是我媽。

9

我媽是來問我為什麼兒子自己一個人跑去了馬爾代夫。

她本以為是我陪著去的，但看見那張戴著戒指的手的照片後，她感覺到了不對勁。

我淡然地回她，我已經用十萬塊錢斷絕了和兒子的關系。

我媽聽聞後很沉默，但也沒有第一時間責怪我。

半晌隻是說：「你辛苦了。」

她一開始並不贊同我又要生孩子又要離婚。

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支撐起單親家庭太過困難。

她心疼我，甚至建議我趁著月份小把孩子打了。

可我念及這畢竟是一條生命。

並且被初為人母的喜悅衝昏了頭腦，認為父之過不能殃及兒子。

一意孤行要把兒子生下來養大。

卻沒想到生了一條白眼狼。

通話的最後，我叮囑我媽，「今年的梅雨季有點不對勁，你趁現在雨小，多囤一點吃的在家裡。」

「我給你們買了點東西寄過去，今天應該要到了。」

「看情況不對，記得保護好自己。」

我媽沒有質疑我，很快答應下來，讓我也照顧好自己。

三天後，特大暴雨降臨，一小時內的降雨量竟然達到了 600 毫升。

交通、通訊、電力系統遭到嚴重破壞，多地出現汛情。

史上最嚴重的暴雨季來了！

10

第二天一早，我正賴在床上聽除湿器運作的聲音，準備睡個回籠覺。

突然發現工作群裡正在瘋狂艾特我。

「攸寧姐，你不是隻有這麼一個寶貝兒子嗎？怎麼說不要就不要了？」

我順著鏈接點開，發現是一個帖子。

上面的圖片赫然是我籤給兒子的那張支票。

標題是：【高考後，我媽不要我了】

內容十分簡短，意思是兒子發現自己高考旅遊完回來想跟我一起查成績，結果回家就發現門鎖換了，住戶換了人。

想打電話找我，也被我刪除了所有聯系方式。

隻留下這麼一張支票。

一張圖，一段文字，輕而易舉蓋棺定論是我主動棄養。

並且棄養的還是一個風頭正勁的高考生。

頓時引起網上熱議。

因為暴雨天氣，網友們都被困在家裡無事可做。

紛紛跑過來吃瓜。

才發布一個小時，就破了兩千評論，上萬紅心和收藏。

大家都說我這樣的母親就該進去吃牢飯。

十八歲成年就沒有撫養義務並不是我棄養的借口。

我冷笑一聲，當初在兜裡揣了錄音筆就是為了防止這種情況。

我自己的兒子，我再清楚不過。

我立刻爬起來，找出與班主任的各種聊天記錄，以及保存在手機裡的各種聊天截圖。

以母親的視角洋洋灑灑地寫了一篇兒子遲來叛逆要女友不要母親的文章。

內容包括但不限於他不服管教、抽煙喝酒逃課、以死要挾我。

我把他那張「天價清單」放到了第一張圖片。

標題取名:【兒子發來的高考清單，付還是不付？】

在網絡上升堂討伐我，那我自然也不會給他留顏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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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兒子這場網上對簿公堂的戲引起了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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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兩頭跑吃瓜吃得不亦樂乎，並且也明白了其中的門道。

輿論頓時被扭轉，兒子高三時期在學校的作為被很快扒出。

就連班主任也在網上替我發聲。

「學校禁止早戀，本意還是因為孩子的前半生裡，戀愛並不是重點，稍有不慎，便會造成無法挽回的遺憾。」

「更何況，這並不是一段正確的戀愛。」

兒子的評論區很快淪陷，一開始點贊量很高的幾條幫他說話的熱評一時間全消失了。

網友咬牙切齒地罵他把大家當傻子。

隻有幾個思想觀點和兒子臭味相投的還在高呼「戀愛自由」「成人自由」。

怎麼不想想，他們所追求的自由，實際上是踩著家長的脊背往前跑的呢？

我關了手機，給自己泡了一壺茶靜心。

陰雨天氣下，我身體各處又開始隱隱作痛。

早年我的家庭並不富裕，所以我從小就生出了要比過所有人的念頭。

好不容易讀完書，找到一份工作，便投入 200% 的精力去完成它。

沒想到在我前夫眼裡，卻是「不著家」「沒有女人味」「工作比家庭重要」的象徵。

在我懷孕的第三個月，就收到了他和別的女人開房的付款短信。

嫌棄我工作拼命，卻不要臉地用著我的錢。

帶著朋友去往酒店捉奸時，我內心平靜到幾乎隻剩下冷漠。

直接聯系了律師朋友以男方出軌的名義起訴離婚。

「要不是你天天加班回家這麼晚，我會出軌！？」

「你怎麼不想想是不是你自己不著家的錯！」

我咽下一口茶，前夫的指責仿佛還在耳邊。

但我知道，我沒錯。

自己想要的東西，就應該爭取，而不是為了其他東西放棄。

拼死拼活拿回屬於自己的婚內財產，又自己一個人撫養兒子長大。

硬生生熬壞了身子。

都說人不會栽進同一條河流，偏生我栽進了一條父子河。

以後我隻想為自己而活。

12

暴雨一連下了一周，積水漫進一樓後大家才察覺到不對。

梅雨季是多雨沒錯，但是也不能多到這種地步。

因為連綿暴雨，政府搜救工作進展緩慢，隻能發通知安撫大家在家等待救援。

很多人這才意識到，這次的暴雨，並不正常。

我看了一眼業主群，裡面已經炸開了鍋。

「誰有蔬菜肉食？我出錢買！」

「行行好吧賞我一口吃的，總得等到搜救隊過來呀！」

「兩瓶快樂水換一塊面包，有沒有人換的？」

平時是面都見不著的鄰居，但在自然災害面前，大家忽地都開始團結一心。

家裡有存糧的就分一點出來，以物換物。

我也參與了兩次交換行動，把家裡買的比較多的速食換了出去。

之後的就不參加了，還是不暴露自己的存貨比較好。

就當我開了一包底料，準備晚上吃個火鍋時。

手機上突然打進來一個陌生的電話。

我直接選擇了無視並掛斷。

沒想到這個電話十分堅挺，等我吃完飯了，它還在锲而不舍地打過來。

我皺著眉接起。

想聽聽對面到底什麼來頭。

「姜攸寧，你能不能把你兒子接回去？」

「我這兒不是收容所。」

我呼吸一滯。

是前夫王爍的聲音。

13

「你找錯人了，我沒有兒子。」

我拒絕得幹脆利落。

王爍：「……」

「那難道就讓他帶著女朋友在我這兒吃白飯？之前離婚的時候怎麼說的，你不是說你兒子從此之後跟我毫無關系嗎？！」

「姜攸寧你還要不要臉了？」

 一聽我不認兒子了，王爍當場破防，又氣又急。

「孩子是你要生的，撫養權也是你要走的，現在遇到困難了就把他丟給我？」

「當初我就不該瞎了眼看上你這種女人！」

我冷笑一聲，直接懟了回去，「怎麼，是我命令王知熠去找你的？我和他斷絕關系鬧這麼大，你是選擇性眼瞎一個字兒都沒看見是嗎？」

「十八年來你有付過一個子兒的撫養費嗎？就在這兒跟我叫？別以為我不知道王知熠這些年來跟你暗地裡有聯系。」

「既然你們父子倆是雙向奔赴，那就綁定鎖死，別在我眼前跳。」

「斷絕了關系的前夫和兒子就應該跟死了一樣安靜。」

王爍被我懟得一結巴，被旁邊的兒子搶過了手機。

「姜攸寧！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這次的洪災！？」

「你不把我接回去，我就永遠不回去了，我就要跟著我爸過……」

我直接把電話摁斷，沒給他說完話的機會。

我一直知道，王知熠長大後主動聯系到了王爍。

那個他還未出生就不要他的父親。

而且每次聯系王爍，都是以賣慘罵我為開頭，以要錢為結尾。

兒子受夠了我限制他的零花錢，他認為既然我們是小資家庭，就不該這麼節省。

他自以為能瞞得過我，每次都會刪除聊天記錄防止我發現。

實際上以前的我覺得，他或許是缺失了那份我無法補上的父愛，才會偷偷聯系王爍。

我作為母親，自然會考慮到他的需求和想法。

所以我從未阻止。

但我後來才知道，王爍不過是看兒子學習能力出眾，說不定是清華北大的預備役。

說出去能給自己長臉，才默許了兒子和他聯系，向他要錢。

我倒想看看，王爍在知道兒子為了陸曼曼不肯好好讀書，甚至要和親親女友考同一所大專時，他還供不供得下去。

14

在那之後，王爍時不時還會打電話和發消息過來，要求我把兒子帶走。

我一次都沒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