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哈哈哈，想不到吧，這就要感謝我們英明神武的關總了，要不是他遲到那麼久，我們怎麼會遲遲沒出發，結果陰差陽錯……」

關赫一個冷眼掃去。

小梁硬生生把後面的話吞了下去，改成一副怒目圓睜，痛心疾首的模樣：

「我們才會改成來酒店玩劇本殺，沒想到竟然撞到這種喪心病狂的事！實在有傷風化，有傷風化啊！」

不再多說廢話了。

我扯下嚴菁菁脖子上的鏈子：

「嚴菁菁，那種男人你要拿去就是了。

「你最不應該做的就是——企圖拿我母親的遺物來羞辱我。」

鬧劇結束。

直到離開的時候，我還聽得到嚴菁菁無助的尖叫聲。

7

經嚴律要求，「意外」拍到的視頻最好不要公開傳播到網上，很容易被反咬一口名譽侵犯。

不過，用來拿捏郭南天使他迅速地淨身出戶是夠用了。

幾個月後，就在我拿到離婚證，以為一切就這樣結束的時候。

誰料，嚴菁菁又搞起了事情。

她在網上講了一個自己身上發生的「真實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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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的描述中，她從學生時期起就暗戀一位溫文爾雅的完美學長。

學長有一位青梅竹馬的女朋友，於是她一直小心翼翼掩藏著自己的心事，尤其是學長結婚後，她更是理智保持著距離——

「隻要遠遠地看著學長幸福，我就很滿足了。」

可是有一天，她意外發現了學長的妻子，一個野心勃勃的女人，竟然瞞著學長頻繁出軌！

無法容忍自己心愛的學長被瞞在鼓裡，她鼓足勇氣找了這個女人，希望她懸崖勒馬。

萬萬沒想到，那個惡毒又超有手腕的女人竟然設計陷害單純的她與學長有一腿。

最終，吃了啞巴虧的學長隻得淨身出戶。

而惡毒女人贏得了學長辛苦打拼來的大部分財產，與奸夫一起過上了沒羞沒躁的幸福生活。

視頻的最後，她聲淚俱下地哭訴：

「其實我不是為自己，我是替學長不值。

「為什麼青梅竹馬抵不過奸夫的一時激情？

「難道就是因為奸夫有幾個臭錢？

「我們小鎮做題家的命運就注定如此悲慘嗎？這輩子使出渾身力氣去愛的一個姑娘，不如有錢人隨便勾勾手指頭。甚至在最後，還要將自己剔骨抽筋，獻給一個背叛自己的人……」

嚴菁菁的自媒體號起初並沒太多人關注。

但這個視頻發布後，大概是有了足夠的噱頭加上刻意的挑起的爭議話題，竟然在短短時間內引發了巨大流量。

她就這樣火了。

無數網友一邊心疼無辜單純的嚴菁菁，一邊為學長惋惜，更多的是聲討這個故事中的「惡女」和「奸夫」。

8

公司會議上。

眾人看著投影大屏裡嚴菁菁最新的直播視頻，瘋狂吐槽。

「不是，這女人發什麼顛？」

「上次的事才沒過去多久，她就睜著眼這麼胡謅？」

「我早說她腦子有點問題。」

「你別說，人家靠著每天直播的打賞，沒多久就要實現財務自由了。」

「真夠無恥的！」

「她不會覺得隻要不說出名字，我們陶總就拿她沒辦法了吧？」

視頻爆火後，嚴菁菁嘗到了甜頭，開始頻繁直播，漲粉無數。

而「惡女和奸夫」的故事也在不停發酵，引起廣泛討論。

憑著這些關注度，她直播接受打賞和賣貨，賺得盆滿缽滿。

我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嚴律敲了敲杯子：

「如果對方沒有透露明顯人物指向的話，確實無法告她誹謗。」

公關部美女撐著頭，一臉疑惑：

「不過……惡女指的是陶總，那這個有錢的奸夫又是誰呢？」

眾人疑惑地將視線轉向了正在磕瓜子的關赫。

感受到眾人視線，翹著腳的關赫虎軀一震：

「你們說——我？」

他略帶心虛地瞄了我一眼，罵罵咧咧地站了起來，

「奸夫那麼容易當啊，想當就當得上了？啊？牆角那麼好翹的？不需要天賦嗎……算了，就當她抬舉我了。這種女人就是心裡氣不過，隻好在網上過過嘴癮罷了，成不了什麼氣候。」

他拍拍衣服，正打算走出會議室。

又傳來嚴菁菁回應質疑的聲音：

「這個故事當然是真的！

「我何必撥開自己傷疤，就為大家講一個虛構的故事？

「就現在惡女和奸夫還一起開了家公司，兩個人拿著學長的錢逍遙自在各種揮霍呢。

「證據，我當然有證據！」

嚴菁菁情緒激動地甩出了幾張模糊的照片。

「這就是奸夫和惡女！

「我什麼時候撞見他們的醜事的，惡女出車禍的時候，奸夫就在醫院裡嚎啕大哭！」

關赫邁開的腳步猛然一滯。

嚴菁菁繼續道：

「奸夫在搶救室外面守了一晚！第二天確定她沒事才走的！

「要不是有奸情，什麼人做得到這樣！」

照片大概是嚴菁菁偷拍的。

依稀看得到是一個穿著黑色西服的男子側影。

高大的男人捂著臉，跪在地上，

對著搶救室像是在祈禱什麼。

財務大姐默默掏出眼鏡戴上：

「我說……這個背影，好像確實和嚴總有幾分相似呢。」

人事慧姐摸了摸下巴：

「這件西服好像也是嚴總前陣子最喜歡穿的那套……」

心直口快的助理小梁更是一語道破：

「臥槽，這確實就是嚴總啊！」

嚴赫耳尖騰地變紅。

他轉過身，眼底升起了一抹驚慌失措。

我放下文件站了起來，嚴肅認真：

「別以訛傳訛了，公司成立這兩年來我缺勤過一天？什麼時候我出過車禍還要進搶救室？」

眾人恍然大悟，紛紛表示贊同。

「這女人嘴裡就沒幾句實話，再讓她扯皮下去準沒好事。」

「別吃瓜了，散會吧。」

經過嚴赫身邊，

我請他來我辦公室一趟。

9

磨蹭了好久，嚴赫才慢騰騰地推門進來。

辦公桌前正在寫東西的我，面無表情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他立刻眼神不安地四處遊走。

我放下筆，開口道：

「你……」

「我沒有！」

「我是說你……」

「我就隨便去醫院的！」

「我想說你……」

「別想了，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

行吧。

拉開椅子，我幾步走到他面前，一把拽過他的領帶。

他沒有反抗，俯下身子，視線與我平行。

四目相對。

近得能看清男人輕輕顫動的睫毛。

關赫喉結滾動了兩下，嗓音變得暗啞：

「你，你想幹嘛？」

我勾了勾唇角，露出甜美的笑：

「我剛剛……就一直想說……

語氣一頓，驟然加快的聲音打破了疑似的曖昧氛圍——

「你牙縫上卡著中午吃的青菜了！」

嚴赫才剛不自覺露出的笑容僵在臉上。

呆愣幾秒後。

他捂住牙齒，低聲罵了句靠。

從沙發上翻了出去。

10

沒多久，網上不知道什麼源頭流出了一段捉奸視頻。

看樣子是有人在酒店安裝的攝像頭偷錄到的。

即便畫質模糊，但眼見的網友立刻瞄到了女主角正是最近風頭正旺的女網紅——嚴菁菁。

很快，嚴菁菁和郭南天的事就被網友扒了出來。

再聯想到她所說的「惡女與奸夫」的故事，網友開始懷疑這個故事的真實性。

「所以她真的和學長有一腿吧？」

「都捉奸在床了還怎麼洗啊？」

「就是這個女人賊喊捉賊倒打一耙？」

「這麼顛倒黑白，她怎麼敢的啊！」

有幾個不肯透露姓名的知情人暗戳戳表示，嚴菁菁早就和所謂的完美學長有婚外情了，被原配抓到後隻得淨身出戶，她心裡不服氣又開始在網上捏造故事。

嚴菁菁最初咬死不承認。

一會說像素模糊不是她，一會暗示是原配惡女報復做的 AI 換臉。

她義憤填膺：

「清者自清，對女性造黃謠是非常無恥的行為，要是有更清晰的證據請拿出來！」

直至後來，又有一段視頻被發布到網上——

這是大巴車上的監控攝像頭錄制到的。

視頻裡嚴菁菁的臉清晰可見，甚至連聲音都原原本本的傳了出來。

「南哥在洗澡呢，他說陶姐姐要出差好幾天，就找我出來了……」

「這不就是陶姐姐您母親的遺物嗎？」

「有本事來搶呀？」

「你猜猜，我和你老公現在在哪個酒店呢？」

……

求錘得錘。

嚴菁菁無力反抗，直接退網。

憤怒的網友扒出了她的家庭住址和電話，不停狂轟亂炸，她隻得頻繁搬家。

自以為事情已經平息的郭南天也被搜了出來，原本就淨身出戶的他，現在連份工作都沒有。

11

「陶希，你不是承諾視頻絕對不外傳嗎？所以我才同意淨身出戶的。」電話裡的郭南天焦躁到極點。

我面不改色：

「當然，我同事拍的視頻確實已經銷毀。

「現在流傳的兩個視頻，一是酒店裡不知誰裝的偷拍視頻，這邊建議您起訴酒店，找到在房裡安裝攝像頭的壞人，為民除害。

「另一個則是大巴車上的監控拍到的，那屬於公共場合，估計是嚴菁菁實在太高調，有人看不下去了。」

掛掉電話，我不自覺地嘆了口氣。

頂層餐廳。

對面男人一身西裝革履，滿臉不爽。

「心疼了？」

「沒，就是覺得有點煩。」

「煩你還接他電話，按我說這種人就應該給他拉黑。」

我忍俊不禁：

「關赫，別說你是在吃醋。」

關赫瞬間啞火。

他別扭地轉過頭，抱怨道：

「說好今天陪我過生日，還接他電話。」

我舉起雙手投降。

「行行行，我錯了，大壽星。我們吹蠟燭吧！」

關赫翹起嘴角，把桌上插著蠟燭的小蛋糕推了過來：

他的眼睛亮亮的。

「來吧，我第一個生日願望，送給你許。」

我欣然接受。

雙手合十——

「我的願望是，今天壽星要如實回答我的所有問題。」

關赫如臨大敵。

「怎麼會有這種願望，你這是挖坑給我跳。」

我揚起笑臉：

「那你跳不跳？」

他有些怔愣地看了我片刻。

然後低下頭，摸了摸鼻子。

「那……跳吧。」

躍動的燭光中，男人優越的五官映得更為立體，他緊緊抿著唇，握著酒杯的手微微顫抖。

我緩緩開口。

「關赫，你喜歡我？」

「嗯。」

「什麼時候開始的？」

「我也不清楚，就一起工作後……」

「醫院那個人是你？」

「是我。」

「你為誰哭？」

「你。」他抿了抿唇，補充道：「準確說，我以為是你。」

我了然：「是平安夜那晚？」

他垂下頭，自嘲地點了點頭。

12

那天，我加班到深夜。

雪天的路特別滑。

等紅綠燈時，關赫恰好給我打電話核對第二天會議材料細節。

周圍的嘈雜聲音讓他遲疑。

「你在外面？」

「嗯，公司樓下。」

「這麼晚還沒回家？」

「總得有人為關總負重前行吧。」

電話那頭的他低笑了一聲，

「我送你吧，我車就在公司樓下。」

「不用——」

拒絕的話還未說完，路邊一輛打滑失控的車發著刺耳的尖銳聲，朝著人行道衝了過來。

好在我前面有一排隔離的綠化帶。

可我身旁的其他人就沒那麼幸運了。

混亂中，好幾個行人被撞飛了起來，我的手機也掉到地上碾個粉碎。

當時的我顧不上什麼電話了，隻忙著與其他路人一起搶救現場。

直至第二天上班，看到了滿臉憔悴的關赫。

他這個人平時很在意形象的。

西裝總是熨得筆挺，襯衣、領帶、袖扣，一絲不苟，儼然一副職場精英的模樣。

而那天的他，一臉的疲憊與灰敗。

凌亂的頭發，皺巴的襯衣，褲腿和皮鞋上沾滿了幹掉的雪泥巴……

可憐的樣子活生生讓我把調侃的話哽在喉嚨裡。

「關總？」

聞聲，關赫抬眸望向我。

他的眼睛驟然亮起，像是慶幸、欣喜，隨後又黯淡下來：

「陶希……陶希，你沒事吧？」

我非常困惑。

「好著呢，我能有什麼事……」

聯想到昨晚打了半截的電話，

「哦對了，昨晚公司樓下發生車禍, 我的手機被撞壞了, 一會還得再去買個手機。」

他斂下眼眸：「嗯。」

見他興致不高, 我試探性地問：

「關總, 你是不是不舒服, 要不要回家休息會。」

關赫愣愣地看著我, 眸子黑黑沉沉的。

許久，他嘆了口氣, 無力地攤在沙發上, 絕望地盯著天花板：

「我想我……可能真的遇上大麻煩了。」

鑑於那天關赫的異常行為——

失魂落魄, 狼狽不堪，時不時盯著我欲言又止，還經常念叨自己什麼「完蛋了」「麻煩」啥的。

實在非常可疑。

我暗戳戳叮囑會計好好查查關赫的賬。

這小子可別給我沾染上什麼惡習, 把罪惡的大手伸到公司來啊。

查了半天沒查出問題, 反倒是迎來了黑著臉的關赫。

「陶總，省點功夫，不用查我賬了。」

「我清清白白, 比誰都幹淨！」

回想起當時關赫咬牙切齒的樣子，我不禁笑出聲。

原來如此。

「笑吧, 我就知道你會嘲笑我。」

關赫摘下我給他強行戴上的生日帽, 委委屈屈地開口：

「那天你電話突然斷了，我隻聽到有人喊著車禍死人了，怎麼叫你名字都沒人回應。

「等我趕到附近醫院詢問傷者，恰好有一名和你同姓的女子車禍被送進搶救室, 你們還穿著同款外套！我就這樣在外面守了一夜才發現不是你！

「我像丟了魂一樣, 不知道怎麼回的公司，又看到好端端的你站在我面前……」

他闔了闔眼，語氣酸澀。

「那一刻, 我覺得自己完了。

「我一位大好青年竟對一名有夫之婦，動了心。」

我將切好的蛋糕挪在他面前, 微微笑著：

「那現在不是咯。」

聞言, 關赫的眼神變得炙熱：

「陶希, 我的第二個生日願望，是留給自己的。

「你……我……」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 異常鄭重道：

「我想成為你的男朋友？可以嗎。」

他的臉在夜色中忽明忽暗，帶著說不清的蠱惑，雙眸湿漉漉的, 一眨不眨地盯著我。

無法控制似的，我的心底湧起了一股蠢蠢欲動的情愫。

「嚴赫，你知道的, 我剛離婚。」

「是，我現在每天睡前都在感謝老天給我這個機會。」

「我不喜歡和戀人在同一個公司。」

「我走, 這公司本來就是你負責, 我就是個吉祥物罷了。」

「我是工作狂惡女。」

「那是你不知道自己認真工作的樣子有多迷人！」

「我不會照顧人。」

「天南，孩子的事婚前也……」

「（如」我輕輕咳了咳。

「那試試吧。」

「試……你同意了？！！」

反應過來的關赫驚喜萬分, 撲過來抱起了我。

……

13

走出餐廳。

不知何時又下起了雪。

細碎的雪花紛紛揚揚地從灰暗的天空飄落。

天地染得一片潔白無瑕。

我伸出手。

雪花輕飄飄地落在掌心, 很快化成一滴涼水。

「看, 下雪了。」

關赫將還帶著溫度的圍巾纏在我脖子上，遮得嚴嚴實實的。

「陶希，以後的每一次雪夜, 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好。」

華燈初上。

街頭巷尾，彌漫著烤紅薯、糖炒慄子的香氣和行人的歡笑聲。

原來京市的雪夜，

如此美麗。

（全文完）